鐘玄的聲音像是在夢囈,縹緲又不可捉摸。
“對。
門口的木盒裡麵裝的都是人形小木偶,隻不過每個木偶都不完整,四肢各殘缺了一部分。
進來的孩子需要先從木盒裡摸出個木偶來,木偶缺什麼零件,孩子也需要一模一樣才行。
讓孩子自己決定自己以後的身體,所以叫‘天注定’。”
鐘玄沒有再多問什麼,隻是死死盯著案板,像是在數刀痕,又像是在看顏色。
張叔感受到脖頸間的手指在不斷收緊,明白自己生死隻在鐘玄一念之間,緊緊閉嘴不敢再言語。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屋子裡隻有外麵不斷傳來的哀嚎聲。
良久,鐘玄吐出口濁氣,薅著張叔又走進了另一間屋子。
一進屋,入眼便是密密麻麻地稻草人。
奇怪的是,這些稻草人都極為酷似真人。
就連身形的龍鐘老態,臉上的痛苦不堪,都惟妙惟肖。
要不是七竅裡冒出的稻草做不得假,估計很多人第一眼都看不出它們的跟腳。
鐘玄靠近幾步,伸手捏住身前稻草人的臉頰,輕輕一拈。
沒錯,是皮質。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人皮。
當然,即便是人皮,也不會讓人太驚訝。
因為現在這個屋子裡,幾乎集齊了所有反人類的惡念。
道德,律法,善良,憐憫,同情,在這裡根本沒有立錐之地,有的隻是殘忍、凶戾、獸性與赤裸裸的利益。
鐘玄攥著張叔的手臂晃了晃,輕聲道:
“想必這些稻草人,也不是用來看家護院的吧?”
“不是!不是!這其實是藥材。”
“藥材?”
“對!”
張叔恨不得把知道的全都禿嚕出來,連忙解釋道:
“取耄耋老人的人皮,風乾後研成粉末,和其他藥材混合在一起,可以製成迷魂散。
尋常人隻要聞了這個粉末,就會變得迷迷糊糊的,旁人說什麼,他都會照做。”
明白了,當初小男孩肯定就是被這群人噴了這種粉末,才會糊裡糊塗地被拐走。
鐘玄掃視了眼稻草人的數量,問道:
“耄耋老人都是各家的寶貝,你們從哪湊來這麼多人皮?”
“大都是趁著屍體剛下葬,掘墓挖出來的。
雖然說活人皮要比死人皮的效果好,但終究太不容易得手了。”
“那這些孩子也都是拐回來的?”
“額,這個……”
“嗯?”
鐘玄見張叔吞吞吐吐,手掌猛然收緊。
張叔隻覺得脖頸瞬間被狠狠勒住,緊到連呼吸都做不到。
沒一會,他就憋得青筋暴起,滿臉漲紅。
鐘玄輔以極大的毅力,艱難地讓自己緩緩鬆開了手指。
張叔就像是條被拋上岸的魚,瞪著大眼,嘴巴不住地張合。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見鐘玄仍舊在盯著他,張叔連忙道:
“有一部分是拐來的,剩下的都是由孫管事提供。”
鐘玄沒再說什麼,攥著張叔大踏步離開屋子,來到了大廳。
張叔心中有些慌,但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祈求到:
“那邊的還有一箱子銀元,都送給您,我保證今天的事誰都不會散布出去。
求求您,彆殺我!求求您了。”
鐘玄豁然回頭,咧嘴笑道:
“好啊。”
張叔看著鐘玄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