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呼吸一滯。
隋衡麵無表情聽完,很久沒說話。
他的思緒神智,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全部攪亂了。
他茫然地想,為何他不知道他一早起來買白糖糕去了,昨日去太白樓接他時,他怎麼不知道順便為他買一份。
他想吃白糖糕,為什麼不同他說。
他身子那麼嬌弱,應當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那家鋪子吧,天還那麼冷,他會不會再凍病。
他真是個混賬,竟然毫無察覺。
隋衡站起來。
往外走了兩步,忽回頭問∶你剛剛說,他去哪裡了?
李四一愣,戰戰兢兢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隋衡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他提起步,繼續往外走了。
走到酒樓門口時,隋衡忽又停步,抬頭往上看去。
他想起不久前,他就坐在二樓那間臨窗的雅室裡,佯裝與人喝酒談事,實際上視線一直往外望,等著稀安按照計劃引他過來。
終於,他看到他一襲青衫,優雅宛靜地從車內步出。
他唇角輕揚含笑,立在融融春色中,比滿城春色都要光彩奪目。
他忍不住怦然心跳,期待他上樓,期待他經過雅室門口,看到他身邊伶信環繞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親兵站在後麵,見太子突然又停下,著了魔一般仰頭望著上方某處,都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太子無故缺席早朝,招呼都不打一聲,連隋帝都特意派內官來詢問。
嵇安和高恭不敢說出內情,隻含糊說殿下一早有要事出門了。這一出門,一直到傍晚,隋衡都沒回來。
兩人不敢再隱瞞下去,商議一番後,悄悄進宮將此事稟報給了顏皇後知曉。
顏皇後大驚,立刻帶著秦嬤嬤連夜趕到了彆院。
隋衡深夜方歸。
顏皇後已經等得心如火焚,忙從正堂走出來,見隋衡麵色如常,衣袍齊整,墨冠也一絲不苟地束著,並未受傷或出其他意外,長鬆一口氣,問∶找到了麼?
隋衡沒吭聲,好一會兒,抬頭∶母後說什麼?
顏皇後∶.….
顏皇後沒好氣∶我問你,找到人沒有?
隋衡露出奇怪表情。
他好好的,孤為何要找他。
母後是故意來離間我們感情的麼?
我們很好,不勞母後費心。
顏皇後一愣,有些惶然望向秦嬤嬤。
繼而湧起無儘的心疼,放緩聲音,道∶母後知道,你心裡難過,可他這樣一聲不吭地不告而彆,是他的錯,而不是你的錯。你是太子,想要什麼樣的小郎君沒有,他不識抬舉,不知道珍惜你的疼愛,母後再給另找一個更好的就是。
隋衡眼神一瞬陰沉得可怕。
顏旱後從未見過這樣的兒子,仿佛一頭六親不認的獅子,仿佛她再多說一句,他就會撲過來撕咬她。
顏皇後不敢再刺激他,正想著說點什麼好,隋衡忽然眼睛一紅,在她麵前,慢慢跪了下去。
兒臣...
隋衡抱住顏皇後,身體微弓,聲音低啞哽咽∶兒臣隻喜歡他一個,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兒臣,究章哪裡做的不好,他就這般無情地棄兒臣而去。
顏皇後眼裡的淚倏地也跟著掉了下來。
這是從她肚子裡掉出來的肉,沒有人比她更知道,眼前這個兒子,是何等的驕傲,從小到大,無論受多重的傷,吃多大的苦,便是被顏氏欺壓最厲害,最無助時,他都沒有在她麵前掉過一滴淚。
顏皇後反手撫摸著兒子堅硬的脊背,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哪裡做的不好,是他對不起你。
這世上,有很多事很多東西是不能強求的。你不要用旁人的錯來折磨自己。
不,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兒臣哪裡做的不好,惹他傷心,惹他生氣了,所以他才會說都不說一聲,便不告而彆。
說完,隋衡便慢慢站了起來。
他又恢複了最初的冷靜之色,目光陰沉沉,透著慣有的銳利光芒,像暗夜裡的蒼鷹,仿佛剛才的傷心與脆弱都是顏皇後錯覺。
他一定是在跟孤玩遊戲。
孤知道他躲到哪裡去了。
他又循著回來時的方向,大步往外走去。
顏皇後臉色一變,忙吩咐左右侍衛∶快跟上太子!
可憐的大理寺卿直接被人從被窩裡抓出來,丟到了太子麵前。
白日裡,他已經被折騰了一天,滿城去尋找試圖自戕的人,筋疲力儘。
隋衡不管他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