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帝子歸來8(1 / 2)

三十碗燒刀子,在甲板上擺成整三排。

濃烈的酒氣混著江風在空氣裡翻騰蔓延。

範周和雲懷等人想說話,被江蘊抬手止住。

江蘊放下懷中酒壇,展袖站起,玉帶當風,金色廣袖隨風飄揚。

四麵八方,所有視線都彙聚到這一處,對麵舟上,隋衡以指輕敲欄杆,好整以暇地等著江蘊的回複。

告訴他,孤可以與他比,但此項不在約定之列,他若想與孤比,必須加籌碼。

江蘊開了口,讓士兵去傳話。

範周雲懷俱大驚∶殿下!

三十碗燒刀子,便是雲懷這樣身強體健的大將軍,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殿下瘋了嗎!

江蘊烏眸如水玉沉靜,靜靜凝望著浩浩流淌的江水,道∶傳話。

太子聲音不高,卻透著無可違逆的威嚴,旁邊的小兵恭行一禮,立刻大步上前,站到船頭高聲往對麵傳話。

加籌碼?!。

眾人嘩然,連隋衡都微微露出意外之色。

他以為,三十碗燒刀子,光酒氣就能熏得那偽君子腿軟,沒料到對方竟然還能繼續撲騰作妖。

孤是沒有籌碼再給他加的,去問問,他想如何?

隋衡懶洋洋開口。

親兵應是,也大步站到船頭,向對麵問話。

江蘊業已立在欄杆後,素白手指輕撫著木製欄杆表麵,道∶若孤能連贏兩場,兩年內,隋軍不得越過黃河,侵犯江國一寸土地。

範周等謀士和一眾將領俱露出驚詫色,沒料到江蘊提出的會是這個條件。

兩年,何其珍貴的時間。

若江國真能獲得兩年休養生息時間,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國庫可以更殷實,兵馬可以更強壯,雲、洛兩國的問題可以得到徹底解決,暮雲關的墾荒令也許有機會推行,江國的水師也許有建設起來的機會…隻是一瞬,範周腦海中便掠過十數個繼續解決的問題。

連負責傳話的小兵都微微愣了下,而後氣勢鏗鏘地將太子的答複傳給了對麵。

對麵舟上又一陣嘩然。

隋衡終於收斂起玩世不恭之色,眼底劃過一抹冷銳鋒芒。@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立在後麵的徐橋、陳麒,和其他謀士將領也紛紛皺起眉。

如今江國內憂外困,正是喘不過氣的時候,等今冬黃河結冰,便是直取江國的最佳時機。若是給他兩年喘氣和恢複的時間,殿下最早後年冬天才能揮兵南下。

江國太子雖然體弱,卻詭計多端,誰知道會折騰出什麼花樣。

然而似今日這等兩國太子於江上會晤的重要事件,雖然並未直接兵戎相見,卻是另一種沒有硝煙的戰爭。

雙方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本國的權威與尊嚴。

拚酒之事畢竟是殿下主動提出的,殿下步步緊逼在先,若殿下此刻拒絕了江國太子的要求,不免有出爾反爾,臨陣退縮的嫌疑。

且江國太子提出的這個籌碼,尺寸拿捏得十分刁鑽得當,並非直接向殿下討要城池,隻是定了一個兩年之約。

於情於理,都不算過分。

自從顏氏傾倒,隋衡已經很久沒有體味到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

這個醜八怪,是瘋了嗎。

隋衡在心裡想。

三十碗燒刀子,他怎麼敢喝,還是篤定了他不敢答應這兩年之約,所以故意用這法子激他,想讓他先低頭。

真是個手段奸猾的偽君子啊。

隋衡想。

隋衡忽然又想到那道曾經貫穿他整條右臂的箭傷,那整整一月的裂骨之痛,令他終身難忘。這刻,隋衡體內蟄伏的狼性與征服欲、戰鬥欲再度罕見地被激起。

陳麒正色道∶殿下,此人狡詐多端,最擅使陰謀詭計,殿下萬不可輕易答應他。

隋衡抬手止住他。

而後喚來親兵,眉眼冷峻深刻,道∶告訴他,孤不是傻子,兩年不可能,最晚明年冬天,孤一定會揮師南下,直取江都。

前提是,他真能喝了那三十碗燒刀子,並在射術環節贏了孤。

否則今年冬天,便是他江容與的死期。

他堂堂隋國太子,不是輸不起的懦夫。

這拚酒之事既是他提起,他自會奉陪到底。

他倒要看看,這偽君子究竟要如何喝下這三十碗燒刀子。

隋衡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包括湧在兩岸圍觀的百姓。無人能意料到,今日這場因洛國歸屬而起的會晤,竟對江南江北局勢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三十碗燒刀子不是小數目,擠在南岸的百姓,第一次用震撼和意外的目光望向一襲金色緞袍,遙立舟頭的病弱太子。

明年冬天,即使不到兩年,那也是接近一年半的時光。

傳聞中病弱多病的太子,當真能飲下那三十碗燒刀子麼?

三月的江風,帶著淡淡的鹹味,江蘊扶欄而立,金色廣袖迎風而舉,聽到隋衡話後,平靜吩咐士兵擺案擺酒。

他設想過無數次他們兵戎相見的場麵,即使現在並未真正見麵,江蘊已深刻感受到,兩個敵對國家的太子,兵戎相見的殘酷與無情。

這還是沒有摻雜任何私人恩怨的情況下。

若摻雜了私人恩怨,情況隻會更殘酷更複雜。

江蘊垂眼,收回視線,羽睫也染上了些許江上獨有的潮意,他起身行至案前,迎著兩岸無數注目的目光,迎著隋衡探究狠戾如狼一般的目光,自左起,端起第一碗燒刀子,一飲而儘。

飲罷,他將空碗朝外展示,直接摔入江中。

緊接著是第二碗,第三碗,江蘊麵不改色,一連飲儘十碗。

他長身如玉,容儀始終優雅,隻有離得近的範周等人,才聞得—兩聲微弱咳聲。

殿下!

範周急要上前相扶。

江蘊道無妨,又開始喝第二排。

對麵舟上,隋衡雙眸輕眯,看著這一幕,感到極大意外。

想,這醜八怪,莫非是真不要命了麼。

他自是樂於奉陪的,江蘊喝完十碗的功夫,他也輕鬆地喝掉了同樣數量,且恰好江蘊多一碗。

兒郎們,擊鼓,奏雅樂。

今日,孤要與容與太子暢飲。

他語調依舊懶洋洋的,眼底卻多了許多探究和感興趣的神色。

這是隋衡第一次有衝動,想揭開那道幕離,看看對麵這個令他打心底裡厭惡的醜八怪究竟長成個什麼醜模樣。

但也僅是衝動而已。

激烈高亢,密密如雨的鼓點立刻在江麵震響,中間夾雜著悠揚悅耳的曲調。

這是一首《破陣曲》。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聚到那一金一玄,色彩激烈碰撞的兩道身影上。激昂緊促,幾乎令人喘不過氣的鼓點中,一隻又一隻空酒碗被擲入江中。

無形的刀劍兵戈,在江風烈酒間碰撞。

不知過了多久,曲調乍斷,鼓點戛然而止,兩隻雕刻著精致牡丹紋的黑色酒碗同時被擲入江中。

江南江北兩位太子,竟在同一時間喝完了最後一碗酒。

江蘊伸手,扶住了欄杆,如玉指節微微泛起白,隋衡眉峰長長一揚,眼角銳利,猶若實質,直勾勾盯在江蘊身上。

這個醜八怪,竟然真的喝完了三十大碗燒刀子,而且速度還不慢。

隋衡心中充滿了濃濃的驚訝。

這份驚訝,甚至已經蓋過了他對結果的關注。

江北的謀士和將領們自然也驚訝,但最感到不可思議的,還是江南諸國的國主與名士公卿。

要知以往流觴宴上,這位傳言體弱多病的江國太子,除了不可廢止的必要禮節,其他時候幾乎是滴酒不沾,隻喝茶水的。如今竟當眾喝下三十碗燒刀子,還能站著沒倒下去,簡直匪夷所思。便是尋常身強體壯的武將,這麼大量的燒刀子下肚,怕也要腳步踉蹌,走不穩路。

隋國太子親自準備的北境烈酒,不會是假的,眾人不由開始懷疑,以往有關江國太子體弱多病的傳言,會不會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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