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闋看他一眼,道∶你的狂傲自負,引以為傲的武力,在他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聽說這兩年他有意收斂鋒芒,隱忍蟄伏,行事風格和以前相比,改變了許多,但比以前更可怕了。
那就是一頭浴血而生的野狼,你千萬不要主動招惹,否則,連本相都救不了你。
田野謹記在心。
他和田猛不同,雖然也有田氏武將普遍都有的狂妄自大,但比田猛要識時務得多,也比田猛更會逢迎討好人。
他如今正是往上爬的關鍵時期,自然不會如田猛那般莽撞無知地去得罪隋國太子,若有機會,他甚至願意趁機巴結討好對方,給自己多謀幾條後路。
畢竟隋國如今是真正的江北雷主,國力強盛,且蒸蒸日上,若日後他在齊都待不下去了,來隋國為隋國太子效力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這個時代,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是很正常的事,如今在隋國擔任兵馬司重要職位的那個右司馬陳麒,不就是從江南來的麼。
如今那日子,可比一些下屬國的國主過得都滋潤舒坦。
齊都想要抱田闋大腿的人實在太多了,還有一個看他不順眼的段息月把持朝政,田野並不敢確定自己在齊國的仕途能走多遠。
田野和田閡說話的功夫,一隊鐵騎風馳電掣,猶若烏雲一般自身邊疾馳而過,揚起好大—片煙塵。
田野久在行伍,第一次見如此氣勢的兵馬,他忙問∶剛剛過去的是誰?
田闋道∶青狼營。
那就是隋國太子一手創立的青狼營?
田野還想多看兩眼,那隊鐵騎早已消失在街道儘頭,田野隻捕捉到幾片殘影。
準確說,是經過改造的青狼營,聽說一年多,隋國太子厲兵秣馬,反複研磨,在驪山大營新創造出二十餘種所向披靡的全新陣法和戰術,他親自帶領土兵日夜習練改進,青狼營實力比以往更加恐怖數倍。
齊國在軍事方麵的實力也很強大,但田闋依舊對青狼營的實力很敬服。
雪越下越大,田闋沒有多作停留,在城門處核驗過身份,就由專門負責接待外使的隋國官員引著去了驛館。
這樣的風雪天,自然最適合關門閉戶,窩在家中。
街上百姓行色匆匆,街道兩側的商販也都忙著收拾東西,早早回家,一個穿著樸素、木簪束發的畫師也在忙著收拾自己的畫攤,他本在學堂教授畫藝,這陣子因為妻子患病,急需用錢,才出來擺攤賣畫,可惜這兩日天氣不好,耗了一整日,手腳都凍麻了,都沒賣出去幾張。一陣冷風掃過,長案上擺的厚厚一遝畫全部被吹飛,散落滿地,畫師一驚,忙到處跑著去撿,這都是他過去一年精心繪製出的作品,若非遭遇困境,根本不舍得拿出來賤賣。
有兩張畫被吹飛到了街上,畫師撿完裡麵的,抱了滿懷,正要奔出去撿,不料前方忽風卷殘雲般掠過一隊鐵騎,氣勢淩烈優若雷電整個街麵都跟著震蕩起來。
畫師急忙閃避,等鐵騎過去,立刻急奔到街上,去撿仍靜靜躺在街心的畫紙,不料他俯身,手剛摸到畫紙邊緣,上方忽伸來另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將畫紙撿了起來。
畫師詫異抬頭,對上一張深邃冷厲的眸,和一張俊美無儔的臉。而方才那鬼影般掠過的鐵騎,不知何時又折返了回來。
為首之人,烏發高束,眉眼鋒利,身披墨色氅衣,氣質高貴而矜冷,此刻薄唇緊抿,視線猶若定住一般,凝在手中畫上。
畫上,一襲青衫的小郎君,手捧象征吉祥與如意的吉桑花,正微微仰頭,嘴角含笑,望著對麵張揚俊美的少年。
小郎君展袖坐在一株柳樹下,身後是緩緩流淌的曲水河,青袖自然垂落在茵茵草地間,身旁開著幾簇不知名的紫色花朵。
春日融融,然而萬千春色,都不及他捧花一笑的風采。
畫旁題∶三月三,春日宴集,永以為記。
那握畫的修長手指,幾不可察地輕輕顫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