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兩人到了轅門口,守門的將領卻道“殿下不在營中,離開前特意吩咐,烽火台事關重大,攻不下烽火台,兩位將軍不能回營。”
“而且,烽火台關乎殿下重要計劃,望二位千萬不要延誤殿下戰機。”
田嬰田野俱大怒。
然而望著緊閉的轅門與其內森然環列、烏壓壓猶若潮水的鐵騎,他們又有些心底發寒。
他們剛經曆了一場惡戰,而且折損了一些將士,人數不到三千,隋衡卻手握青狼營三十萬鐵騎,還有一批下屬國兵馬。
若違背軍令,與隋軍火拚,他們斷然是拚不過的,然而隋衡如此對待盟國的援軍,簡直是將王上的臉麵往地上踩。
這個隋國太子怎麼敢!
守將麵無表情“我們隻負責傳令,不負責其他事。”
田野田嬰有些想趁夜逃回齊國了,然而他們沒行出多遠,便迎麵遇到了一支青狼營精銳,為首將領笑吟吟問“二位將軍不是奉命攻打烽火台麼怎麼往這個方向來”
田野田嬰本就心虛,聞言越發心虛,含糊道∶“風雪太重,一時迷了方向。”
“無妨。”
那將領轉悠著馬鞭“本將眼睛好使,本將給二位指指路。”
兩人無奈,隻能領兵折返。
田嬰有些消極,田野卻露出了滿腹野心,他一雙鷹目在暗夜裡閃動著冷銳光芒,道“隋國太子不過是想要烽火台而已,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打下來給他。”
“彆忘了,隋國太子可是連田猛都敢射殺的,咱們若一再違逆他的軍令,恐怕沒什麼好下場。”半夜時,齊軍再次發起猛攻。
風雪密密,烽火台殺聲震天。
江蘊一直坐鎮到天亮,烽火台雲弩被攀牆而上的齊兵損壞了大半,城牆也損毀了一大片,好在齊兵同樣損失慘重,天亮之後,便再次鳴金收兵。
然而眼下沒有時間修補城牆,墊伏在後的隋兵會馬上發起新一輪進攻。
江蘊當機立斷做出決定,所有守軍立刻撤回暮雲關。
雲懷指揮撒兵事宜,望著殘破不全的烽火台,竟生出幾分留戀不舍。若非齊國戰車太厲害,這座高台完全可以再多撐一段時間的。
江蘊沒有停歇,回到暮雲關,立刻升帳議事,商議下一步作戰計劃。烽火台一失,暮雲關將成為兩軍對決的真正主戰場。
正說著,公孫羊突然衝進來,在帳中跪了下去,道“殿下,小皇孫不見了!”
眾將臉色大變。
範周急問“什麼叫不見了小皇孫居所外守衛森嚴,怎會突然不見了”
公孫羊眼睛發紅。
都怪我疏忽,今早天快亮時,小皇孫突然睜開眼,摸著肚子說''餓,想喝鹿角湯,我信以為真,吩咐宮人去廚房取,回來之後,小皇孫就不見了。有守衛看到,小皇孫又偷偷往殿下宮室溜去了,等我趕過去,才發現小皇孫並不在裡麵。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尋到小皇孫蹤跡。”
“屬下擔心,小皇孫會不會……”
公孫羊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範周心跟著一沉,昨夜殿下並不在關內,殿下身邊的親衛與侍從,也都跟著殿下離開,殿下宮室外防守並不嚴。
範周有些擔憂地看向江蘊。
“無妨,諸位先議,孤去看看情況。”
江蘊神色如常出了帳,等到了帳外,聽公孫羊稟過詳細情況,方扶著帳門,吐出一口血。
田野田嬰隻帶著幾百殘兵返回了隋軍大營。
而蟄伏在後的隋兵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領了烽火台。
烽火台主台直接被夷為平地,隋兵營帳整體往前移動了十裡,重新安營紮寨。
田野田嬰等著隋衡的賞賜,為了攻破烽火台,他們幾乎賠上了全部兵馬,然而隋衡非但沒有按照約定的那般獎賞他們,反而要罰他們軍杖。
“在孤這裡,沒有攻下主台,便是戰敗。”
“戰敗無妨,可明明還有突進的機會,卻丟盔棄甲,臨陣脫逃,按照青狼營的規矩,是要重罰的。”
“念在二位也辛苦了,又大老遠地趕過來幫忙,孤就折半,各罰你們一百軍杖。”
隋衡大手一揮,田野田嬰便被拖了下去。
但隋衡不費自己一兵一卒,便將烽火台拿下,隋軍士氣大振,隋衡在軍中大擺慶功宴,犒賞全軍。
齊國雖然不是隋國下屬國,但田野田嬰二人的下場,被所有下屬國裡主和公卿看在眼中。
陳國國主“寡人聽說,都是那田野酒後亂言,狂妄自大,得罪了殿下,才被殿下這般整治。”
衛國國主握酒杯的手微微發滯。
衛國弱小,此次北上作戰,他帶領的兵馬也不多。
看到齊國這般下場,衛國國主十分擔心隋衡會以為自己消極怠戰,也如針對齊國那般針對他。
陳國國主寬慰他。
“無妨,寡人與殿下來往多,是最了解殿下性情的。殿下雖然手腕嚴厲狠辣了些,可絕非出爾反爾之輩。”
“隻要衛兄老老實實的聽從殿下指揮,彆學那田野田嬰,狂妄自大,把自己太當根蔥,妄想跟殿下叫板,殿下是不會虧待你的。”
衛國國主心事重重應下。
他十分羨慕坐在自己旁邊的薑玉屏,薑玉屏獻上的那支水師,得到了隋衡重用,這陣子春風得意,日日圍著隋衡轉,哪如他一般。
陳麒心中也牽掛著事,慶功宴未結束,就返回帳中。
“大人。”
一身黑袍,黑紗罩麵的樂師迎了上來。
陳麒問∶“如何?”
樂師點頭,帶著陳麒往內走,行軍床邊,放著一個麻袋。
樂師解開麻袋,一個漂亮的雪團子露了出來。
是個還不足一歲的嬰孩,肌膚吹彈可破,頭上紮著兩個小角角,此刻,好像睡了過去。
陳麒問∶“確定這就是江國的小皇孫?他怎麼了?”
樂師點頭,道“為防萬無一失,屬下用了迷藥。”
陳麒自然不會去問擄的細節。
樂師問“大人為何不立刻把他交給殿下”
陳麒搖頭∶“時機還未到,你先把這小孩看好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他的存在。”
“是。”
樂師和陳麒一起往外走,都沒有發現,身後麻袋裡的小團子,睜開了烏黑漆亮的眼睛,冷冰冰盯著兩人背影。
此事隱秘,除了心腹,陳麒不讓更多人知道,大部分時間,都是樂師待在帳中看守,飯食也是樂師親自去取。
然而這日午後,樂師取飯食回來,卻發現麻袋裡空空如也,原本乖乖呆在裡麵的小崽子竟然不見了。
“怎麼回事”
陳麒聽聞消息,麵色陰沉地趕回。
樂師也覺得不可思議“帳外有那麼多士兵把守,他一個幼兒,不可能逃出去。”
“可他就是逃出去了!”
陳麒已經有些氣急敗壞。
“無論用什麼辦法,必須立刻把人找到!”
此次他本就是背著隋衡行事,萬一那嬰孩死在自己手中,後患無窮。
然而整整兩日過去,陳麒使儘解數,依舊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找到屍體,那麼小的一個嬰孩,竟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拿下烽火台,下一步便是直搗暮雲關。
隋衡召集眾將議事,製定下一步作戰計劃,深夜方歸,剛在帳中坐下,十方就進來報∶“殿下,衛國世子求見。”
隋衡問∶“他來作甚”
“聽說是奉了衛國國主命令,來見殿下。”
隋衡便道∶“讓他進來吧。”
衛筠走了進來。
隋衡本在擦刀,突然嗅到一股味道,他動作頓了下,抬頭,就見衛筠穿著一襲青衫,立在帳中。
衛筠乃昔日容公子,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容儀出眾,平日都是愛穿白色錦袍,現在換上素雅的青衫,也彆有一番味道。
隋衡低下頭,道∶“脫了。”
衛筠一愣。
隋衡接著道“你沒資格穿這件衣服,再有下次,孤會直接殺了你。”
這是衛筠第二次在隋衡麵前受辱。
衛筠麵色雪白,當著隋衡麵脫下那件青衫,渾身顫抖著,退了下去。
隋衡沉默擦完刀,便起身準備睡覺,行軍作戰期間,他從不解甲,然而剛走到床帳邊,他便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盯著床下,道∶“出來。”
好一會兒,一個雪團子方從床底下鑽了出來,可憐兮兮睜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
隋衡一愣。
哪兒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