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新歲日常【1】(2 / 2)

江國王宮裡,同樣張燈結彩,掛滿桃符,處處洋溢著新年氣息。

紫微宮內,江帝依舊一襲白袍,烏發披散,坐在棋盤後,自己給自己下棋。

柳公躬身進來,將新煎好的藥湯擱下,低聲道∶"陛下,楚王正在宮外,等著給侍奉湯藥呢。

江帝麵無表情道∶"讓他回去。"

柳公沒動.道;"聽楚乾的意思,是想和陛下一道守夜呢。

畢章除了去歲陛下心疾發作,往常除夕,都是楚王過來紫微宮,陪著陛下一道守夜。

江帝正夾著白子的手頓了下,似想到了什麼,默了默,丟了手中棋子,起身來到了窗邊。

江南亦是大雪紛飛的除夕夜,且今年的雪,格外大。

柳公趨步跟在後頭,見江帝負手立在窗前,凝望著外麵的大雪,一動不動,便笑道;"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是個好年頭。"

江帝沉默著,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忽問∶"北邊的驛使,還沒有過來麼?"

柳公一愣,忙道∶"大雪封路,老奴聽說,不少驛使都滯留在了半途……殿下遠在江北,恐怕要更久一些。"

江帝神色並無多少變化。

他知道,就算驛使真的準時到了,此刻擺在他禦案上的東西,也多半會是一封措辭完美、符合規矩、無可挑剔的新年賀表。

江帝轉過身,徑自去了裡麵的書閣。

那是帝王私人書閣,裡麵擺放的都是江帝慣常翻閱的書籍和一些被封存下來的陳年奏章、軼卷。柳公見江帝

一手握著燭火,在書架間快速翻找著什麼,忙問∶"陛下找尋何物?"

江帝手上不停,道∶"朕記得,太子小時候,給朕寫過很多生辰賀表,節日賀表,每一份都很長,朕想把它們找出來。"

他記得,那些賀表上,是寫了很多情真意切的話的,比的如,願父皇身體康健,比如,聞父皇犯頭疾,兒臣近來翻閱古籍,偶獲偏方,詢太醫院,可用。筆跡雖誘著稚嫩,—字一句,卻都是發自肺腑,孺慕之情躍然紙上。

可惜,那時候他心態偏執扭曲,對那些話視而不見。

江帝動作太急,不少書籍都掉落在地,江帝渾然不覺,依舊在翻找。柳公鼻腔莫名一酸,道∶"陛下若實在思念殿下,待明年新都建成,可親自去瞧一瞧。"

"聽說新都很是壯觀呢。"

江帝動作頓了下,好一會兒,道∶"你說得對,朕應該去看看的。

"但在此之前,朕要找到那些賀表。"

江帝動作緩下來,神色回歸冷靜。

蠟油滴落到他手掌之上,他都渾然未覺。

柳公忙接過火燭,道∶"老奴陪著陛下一道找。"

而此刻的暮雲關,則燈火通明,冰封的黃河河麵上,更是掛滿明燈,亮若白晝。這闔家團圓之日,無數工匠正背負工具,在冰麵上靈活的往來穿梭。

範周、雲懷和洛國國君洛長卿一道,站在南岸,舉目遠望。自從隋都拜會江蘊,接到築建黃河大橋的任務,洛長卿就馬不停蹄的趕到暮雲關,在範周等關中謀士和守將的協助下,測量架橋所需各類數據。

這個年代,想要建造這樣一座大橋並不容易,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可計量的。但收益也是肉眼可估量的。

黃河水流湍急,自古以來,皆有天塹之稱,江南江北對峙多年,流血紛爭不斷,一直處於兩虎相鬥,誰也乾不掉誰的狀態,難以形成統一局麵,也因為這條天塹的存在。遇到汛期時,經常發生翻船事件,貨物丟失、百姓被卷進江水之類的事,更是屢見不鮮。

一旦這條連接南北的通道建成,,江南江北的商人與貨物,即使不走水運,也能暢通無阻的、以更快的速度來往南北之間。普通百姓、遊學學子,隻需憑身份文牒和路引就能行坦途一般,乘車去到對岸,南北將實現真正的連通。

為獲得最精準的數據,洛長卿特意從洛國帶了一批工匠和人才,晝夜不停的進行實地測量,除夕夜也不舍得休息。這位國主仿佛在此事上找到了新的人生樂趣與自我價值。

範周笑道∶"國主的決心,殿下皆已知曉,殿下特意囑咐我備最豐盛的宴席酒菜,招待國主和諸位工匠大師,正好除夕,國主就讓大家夥兒歇一歇,過個好年,一起守個好歲如何?"

洛長卿點頭答應,擦了擦汗,忙讓人將工匠們都悉數召回,隨範周等人入城。

淨計

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第二日,天便晴了。

次日一早,用完早膳,隋衡就和江蘊一道換上便裝出門。

根據江蘊指引,馬車一直出了西城門,轆轆而行,來到郊外,一條鄉間泥道上,泥道兩側,是大片大片的衣田。

昨夜突降大雪,凍傷了不少農作物,天色雖然尚早,田壟之間已經有不少農戶在拯救被雪壓倒的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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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衡隔窗望了眼,有些意外∶"你說的大儒,就是

在這裡?"

隋衡一直以為,既是大儒,至少是個在書院做學問的,沒想到竟是個隱居在鄉野間的高人。

這倒是有意思了。

隻是這兩年他一直在四處招攬人才,對隋都城有些聲望的名士大儒,幾乎是如數家珍,他怎麼不知道,這城郊荒野間,隱藏著什麼大儒。

他都不知道的事,江蘊又從何得知。

江蘊本坐在案後看書,手邊隔著一碟梅子,聞言,擱下書,道∶"我們就在此處下車吧。"

隋衡更加意外。

心想,莫非還是個親事耕種的農夫?

這話本上才有的傳奇故事,倒是讓他碰著一回。

惰衡照日取了披風,給江蘊惠上,,兩人一道下了車,沿著小路,往裡走去。農人們都正心疼被壓

傷凍壞的莊稼,一時間,倒都注意到兩人。

這個季節,農田裡種的多是一些耐寒的農作物,如冬小麥、白菜、蘿卜之類。他們所處的這一片農田,種的便是小麥。

因為持續嚴寒和一場大雪,長勢正旺的麥苗不少都被雪壓折,若不及時補救,這一冬的辛苦,可能都要白費。

"諸位鄉親莫急,且聽我細進,隻要你們按著我說的做,我保證,這些麥子至少能救回八成。"一道年輕的男子聲音傳來。

隋衡循聲望,就見一處田頭,一群農戶正聚在一起,圍著一道頭戴方巾、身穿青色衣袍的人影,急切說著什麼。

被圍在中間的年輕書生則大聲安撫著農戶們的情緒,並用手勢示意眾人冷靜,不要著急。

"這冬麥本身就具有極強的抗寒能力,如今隻是被壓折了一些,又非全部凍死,諸位鄉親聽我說,眼下最重要的就兩件事……."

隨著那人有條不紊的說出解決辦法,周圍農戶方慢慢冷靜下來,但很快就有人提出質疑之聲。畢竟讀書人給人的印象大多是紙上談兵。

書生也不急,卷起袖口,把衣擺撩起,係到腰間,走到田壟間,親自向眾人示範操作過程。隨著他動作,倒真有一株麥苗被扶了起來,沒再倒下去。

農戶們發出驚呼聲。

又過了一會兒,農戶們不僅冷靜了,且不少都蹲在地上,圍成一圈,乖乖聽講。有的甚至還拿著石頭子在地上做筆記。

隋衡隱隱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待走近了,看清了那年輕書生的模樣,不敢相信道∶"你說的大儒,就是他?"

江蘊點頭。

"你覺得他說得如何?"

隋衡道∶"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最關鍵的是,有備而來,步步推進,幾個操作就能說服這些農戶,讓他們信服,還真是有些本事。"

"孤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便宜師兄,還有這等能耐。"

這於新年頭一日出現在田野間,向農戶傳授救治冬麥經驗的書生並非旁人,正是趙衍。

江蘊笑道∶"我這位大師兄,平日看著不著調,文章水平不算特彆出眾,但卻很精通工事、農事,我有幸拜讀過他書寫的一些策論經略,很有見地。"

"最可貴的是,他心胸廣闊,心係百姓,且好交際,擅長交流溝通,又不失本心.乾人情往來.,也是左右逢源,進退有度,是個做官的好苗子。"

"諾諾還小,與其讓他囿於一室一窗,一板一眼的去學書上的東西,倒不如

讓他多見識一下書本之外太子府之外的世界。"

隋衡對這番話自然是認可的。

且也深知,江蘊這番見地,也不是普通貴族子弟能有的眼界。

但隋衡很快明白,江蘊昨夜說得"此事沒那麼簡單"是何緣由了。

隋衡道∶"人選我是沒問題,但據我所知,左相門下弟子,是禁止入仕的,這給皇孫開蒙當太傅,也算掛著官職的,咱們那位左相,能答應麼?"

江蘊道∶"我也是顧慮此事,所以才找你商議。

"

"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折中的辦法了。"

"你是隋國太子,你還有更好的辦法麼?"

隋衡想到左相大人那張臉,再看著小嬌妻期待的眼神,久違的感受到一股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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