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晴元滿意地直起身道:“將軍殿下少年英雄,熱衷武藝也是好事。隻是時機不太好罷了,哪位願意去勸勸殿下,跟他說明其中利害?”
眾人紛紛麵麵相覷,在細川晴元麵前奉承是一回事,真的去得罪將軍殿下就是另一回事了。武家講究義理,被將軍當麵罵幾句雖不要緊,可一旦傳揚出去壞了自己名聲,可就得不償失了。
“您不就是被將軍殿下斥為奸佞的某某大人麼,幸會幸會!”
想想看,這誰受得了?
細川晴元看著滿屋噤若寒蟬的眾人,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卻看見左側首席那個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高大青年移步了出來。
細川晴元的目光閃過一絲忌憚,隨即卻朗聲笑道:“長慶此次平叛立下了赫赫戰功,正是將軍殿下倚重之人,由你勸諫實在是正合適!”
那人正是三好家家督,此次從四國提兵兩萬,幫助細川晴元逆轉戰局的三好長慶。
“啟稟主公,臣以為武道試合不可輕易停辦。”三好長慶朗聲道。
“哦?”細川晴元狠狠地看向三好長慶,卻見他直直地迎上自己的眼神,沒有絲毫怯意,隻好勉強擠出個微笑:“長慶有何見地,不妨說來聽聽。”
三好長慶也不客氣,語氣沉穩地說:“眾位可知年前義輝將軍元服,誰是烏帽子親?”
烏帽子親是武士在成人元服時,與加冠者結成的類似於義父子的關係。
“是六角定賴殿下。”三好長慶也不管細川晴元的臉色難看,自問自答道:“曆代將軍元服,烏帽子親都是幕府管領,此次卻舍近求遠沒有找主公,由此可見足利家對主公的不滿已經昭然若揭了。”
他說的都是實話,可是實話往往比謊言更難聽。
細川晴元一向以家世身份為傲,雖然多年來獨攬大權,架空將軍,但表麵上還要維持幾分義理的臉麵。此刻聽三好長慶如此直白,臉色早已變得鐵青,忍不住嗬斥道:
“說這些作甚?當年若非吾擁立,先代將軍足利義晴哪裡來的將軍之位。吾一身忠義天地可表,可惜先代遭小人蒙蔽不識忠臣,吾又有何可言!”
“主公忠肝義膽,乃是我輩武人楷模!”三好長慶欠身一禮,嘴角泛起一絲嘲弄。
抬起頭時卻又是神色如常:“若隻是將軍殿下誤會倒也不妨。日久見人心,主公的一片苦心早晚會被天下人理解。可是……若有心思不良之輩乘機而入呢?”
“諸位可知道各地大名中第一個為新將軍獻上賀禮的是誰?”他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河內守護代——遊佐長教殿下。”
此言一出,原本肅靜的大殿內響起輕微的騷動。就連細川晴元也露出不安的神色。
他一直以來視先代將軍足利義晴為傀儡,並不把他放在眼裡。細川家在他的領導下坐擁近畿五國,知行百萬石,振臂一呼就能夠動員數萬大軍。而足利家那點所剩無幾的禦料所連養活幕臣都不夠,七拚八湊也就兩、三千兵。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隻有武家首領、征夷大將軍這個空頭名分而已。
但名分這個東西,不上秤三兩三,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在自己掌控下,把將軍父子扔到近江農村吃土都不要緊。可一旦被對手掌握,那就是天大的麻煩了。
細川晴元的情報係統也不是擺設,他自然早就知道遊佐長教給將軍獻賀禮的事情,還清楚的知道賀禮的數量是六十貫。將軍登基,各地守護大名獻禮以表臣服是本朝慣例,各地大名都陸陸續續有所表示。
可是第一個獻上賀禮,那背後的意味就值得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