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你以後就明白了。”
“誒,秀秀姐,東西,放哪兒?”成子抱著兩個大箱子進來。
“地上,那邊牆邊上就行,給我,我來。”
“彆,都進來了。”
“嘭!”的一聲,兩個紙箱子被放到牆角。
“都是啥?這麼重?”
成子扥了扥夾克,喘口氣,“呼~~~柿餅子、稠酒、小米、大棗、臘牛羊肉,肉夾饃的饃,還有來時候,叔和姨讓給帶的炸好的辣椒油,張哥家那邊醃好的酸菜。”
“哈哈哈,我就知道。麻煩你了,還去家一趟。”
“那有啥,小事兒。”
成子搓搓手,“秀秀姐,這屋裡夠冷的啊,你這,晚上咋過?”
“門口,那不有個火盆麼?”齊秀秀一指,“晚上在屋裡燒一會兒,睡覺了就拿出去。再說床上還有電熱毯,還有張彬給我帶來的駝絨毯,一點兒都不冷。”
“再暖和,能暖和到哪去?有沒有暖氣。”成子一撇嘴。
“這就夠可以了,一年也就這幾個月,忙起來也就過去了。”
“誒,秀秀姐,剛才那個咋回事?”成子在腦門比劃著包頭。
“啊,那個啊。北邊,有個三十裡,有個叫毛坪的村子,在山腰的一處坪上,不通路,這不按著計劃,先給沒路的村子修麼,去年十月份到了他們那。其他挺好,就那個叫羅阿岬的,規劃的路線得走他家地裡,這不就鬨了?說好了給換塊更大的,向陽的,更好取水的地,那也不願意,非說祖上傳下來的。”
“至於麼?要想富,先修路,這道理不明白?”
“嗬嗬,就是不明白,咋辦?”
“所以,你就成了額們村裡的婦女主任?”成子一掐腰,比劃著,笑道,“可這也變化太大了,不敢認了都。”
齊秀秀哈哈笑著,聳聳肩,“成子,你也是農村出來的,你覺得,都說基層乾部脾氣大,態度不好,真的假的?”
“真的。”成子想了想,又加了句,“大部分。也有和善的。”
“那為啥,有的說話辦事都跟土皇帝一樣,和村民百姓,沒點好臉色?你想過沒?”
“我知道。”劉楠說道,“不好管理唄,啥人都有。懶得,橫的,怪話多的,沒事兒找事兒嚼舌根說怪話的,嫌你窮怕你富,笑你無恨你有的。你好說話,他當你好欺負,你惡狠狠地,他就怕你,所以不要太客氣,該狠就狠,不能給好臉。在鄉下村裡當乾部的,你要不明白這個道理,一直給好臉的,那你就等著吧,能欺負死你。”
“哈哈哈,劉楠,你這,哪聽來的?”
“我外爺就乾過村主任,他就是這麼說的。”
“這話啊,對,也不對。”齊秀秀走到折疊桌旁邊,拎起一個水壺,給兩人涮了杯子,倒上水,“我這沒茶葉啊。”
成子忙接過來,遞給劉楠一個,“要那乾啥,白水就好。”
齊秀秀笑道,“我來這兒也想過客客氣氣,想著噓寒問暖,真心對真心。可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城裡長大的,不到村裡調研,不在這兒生活過一段時間,根本沒法說把人了解全了。”
“山河湖海的長輩,一層壓一層下來一個個大道理小規矩,可在農村,太多情況下,就不是個講道理的環境。農村過的什麼生活,隻有待過的人,自已心裡清楚。”
成子點點頭,“是,城裡至少還有偽裝,麵上客氣客氣,農村你看看,真翻臉連麵兒都沒有。這裡沒有什麼計策,都是小心思,說實話,在農村生活十幾年的小孩兒啥都能摸透了。”
“是嘍。人,就是認知和修養有高有低的區彆,還是環境和教育。不改變教育,沒法改變環境,不改變認知,善惡就和窮富無關。就像淳樸,這個詞兒,其實是建立在大家都窮的基礎上。是吧?”
“嗬嗬,秀秀姐,我哥還擔心你不適應,老是與人為善,在基層,可是不成的。”
“李樂那人,就是個性本惡的認知結構,他習慣從惡裡麵看人性閃光點。其實,也挺好,最起碼不容易吃虧,要想做大事,還真得學他。”
“嘿嘿。秀秀姐,我想起我哥說過的公司管理,有些員工你需要給他把道理講透,自已就能走,有的員工,你隻能告訴他,彆管這麼多,就給老子這麼乾,不乾就抽他。”
“哈哈哈哈~~~~~你彆說,其實李樂更適合當乾部。”
“算了吧,他當甩手掌櫃的在行。”
“對了,你們來,我這邊安排好了,明天有縣農業局和農技站的老師過來,按咱們商量好的,一起去了。村裡轉完,咱們就去縣裡,和招商局的範局長見一麵,聊聊飲料廠的事情。”
“成,秀秀姐,您安排,我配合。”
“彆,你現在是大企業家,我得伺候好嘍。”
“得了吧,我哥知道我在這兒吆五喝六的,不得抽我。”
“行了,走,給你們兩口子在旁邊安排了住處。不過,條件不好啊,我們這兒連個旅社都沒,就鄉辦主任家裡。”
“沒事兒,我們哪都行,彆給人添麻煩就成。”
出了鄉公所大院,沿著一條破爛爛的水泥路往一個山坡上走。
成子跟在雙手插在肥大黑色警用棉服口袋裡,穿著一雙都是灰泥點子旅遊鞋,一步一步爬坡,紮實穩健的齊秀秀身後,覺得,這往日裡的仙女,如今,地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