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太晚了,我不忍去擾你清夢。”高琰苦笑了一聲,聲音溫柔的有些落寞了。“還有,你說過我們一刀兩斷了。”
“蠢笨!你連氣話都分不清嗎?”池婺口中罵道,高琰這小子平日裡五官都是囂張跋扈的,突然低垂下眉眼,顯得乖巧又可憐。
池婺難免憐愛,她深深歎了口氣,走上前去將高琰手中短劍接過,用手臂虛虛環住了他的腰,免得他驟然倒地,如哄小孩子般溫柔道:“萬事有我,你就彆逞強了。”
話音剛落,高琰像是中了什麼魔咒,渾身一軟,將身體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池婺的身上。
他身形高大,猛地壓上來,池婺隻覺得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小山,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滾進泥地裡。她連忙衝紙人招招手,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這個大個子抬進了轎子中。
平時抬轎隻需要四個紙人,可今天的轎子中不僅坐了個沉如泰山的高琰,連池婺也擠了進去。幾個紙人在外麵嘀嘀咕咕,最終選了八個倒黴蛋來抬轎,這才好歹上了路。
轎子外紙人們累得哼哧直叫,而轎子裡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高琰仗著自己受了傷,一個勁地往池婺這邊擠,最後池婺實在忍受不了了,咬牙開口道:“這轎子是紙做的,你若再擠,可就要將我擠到外麵去了。”
“對不住……”高琰捂著嘴咳了幾聲,手拿開後掌心躺著一灘血跡:“我身體不適,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池婺不知道他這傷情有幾分是真,但見他蒼白著一張臉,一副半死不活地樣子,還是沒能狠下心,往高琰的身旁坐了坐。
這下正合他意,高琰嘴角彎了彎,身體搖搖欲墜,腦袋一歪靠在了池婺的肩膀上。
他的熱氣噴在池婺的脖子上,惹得她猛地打了個激靈,不滿道:“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
話還沒說完,高琰又是捂著嘴一通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鮮血四濺噴的到處都是。他一邊咳,一邊哼哼唧唧地說:“對不住,我實在難受……我……”
“行行行!靠靠靠!”池婺受不了他這一套,眼看著他又要起身,連忙伸出手攬住他的腦袋,讓他重新靠了回去。
感受著身旁炙熱的溫度,高琰忍不住喟歎一聲,狗一般往池婺頸間蹭了蹭。
聞著她發絲間熟悉的淡淡檀香,高琰緊繃多日的神經終於放鬆,他再也支撐不住,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池婺感受著肩上的重量,聽著高琰沉重的呼吸聲,在這一刻,她猛然意識到對方是一個人。
他不是她回家的墊腳石,也不是隨她逗弄的蠢笨的王爺。
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著痛苦過往的,會流血會流淚的,感情充沛的,和她一樣的,人。
在高琰的身上,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同樣不羈的靈魂,同樣的年少成名,同樣的被人嫉妒,同樣的為了保命而不得不隱藏實力。
這樣相同的人生經曆,讓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自責,因為卑劣的她利用了高琰的創傷,因為卑劣的她玩弄了高琰的感情。
但她無法停下,高琰隻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小小過客,她需要找到龍淵寶劍和那條祭劍的龍,她還要回家為自己報仇。
可……如果就沉淪這一刻呢?
她不禁側過頭,靠在了高琰的腦袋上。他的發絲有一股淡淡的小狗絨毛的味道,帶著一絲鐵鏽味道,不算好聞,但讓人十分安心。
於是池婺也閉上了眼睛,在顛簸飛馳的轎子中,二人共享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