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鳳榻上,寧宗趙擴正握著韓皇後的手,溫聲細語地關切著。
“官家,有一件事,臣妾要求你答應。”
趙擴嘴角微微一抽,乾笑道:“你我夫妻一場,什麼求不求的......”
他其實也知道皇後要說的是什麼了。
韓皇後作勢要從床上起身,卻被趙擴按住了。
“你說什麼,朕都答應你。”
“臣妾有罪!”皇後蒼白的嘴唇嚅動道,“沒能勸阻叔父,輕啟戰端,如今北伐失利,都是臣妾之過。”
“這哪能怪你......”
話雖如此,但趙擴臉色卻很是不好看。
韓皇後產後本就體虛,又被完顏康那個小畜生驚擾到了,如今聽到北伐失利吳曦叛變的消息,心驚之下直接就暈了過去。
趙擴哪還敢在言語上苛責她。
“叛臣吳曦,乃是叔父識人不明,臣妾亦有失言之處。”
確實,皇後你當初也為吳曦說過不少好話。
想到此處,趙擴心中又多了一絲不快。
韓皇後忽地又道:
“當年父親早逝,是叔父將我一手養大......這仗是打不成了,和談之後,官家如何處置叔父都好,隻盼能夠留他一條性命!”
她看得倒是透徹。
這大宋朝堂的鬥爭,在慶元黨禁之後,叔父韓侂胄大權獨握的同時,也成了孤家寡人,輸掉了三分之一。
她作為皇後,兩個子嗣卻先後夭折,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又是一個女兒。將來有資格繼承大統的,就隻能是楊貴妃的獨子了。在這方麵,叔父又失了三分之一。
因而,叔父一意孤行發動了開禧北伐,這本就是一場豪賭。而在吳曦叛變之後,叔父也失去了最後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一成生機,就全然落在自己身上了。
對於韓皇後來說,韓侂胄形如生父,因而無論如何,她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聽著韓皇後的哀求,趙擴先是一愣,繼而冷冷道:“和談?誰說我要議和了?”
“打,必須打......韓侂胄答應了朕,要直搗黃龍收複河山的!如今認輸,算什麼?嗯!算什麼!”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嚇得坤寧宮伺候的宮女們各個瑟瑟發抖。
明顯,趙擴是上頭了。
韓皇後心下一沉,麵露難色道:“官家,這仗是真不能再打下去了......咳咳......”
她心緒激動,竟咳出一口血來。
“娘娘!”
孫侍女急忙上前將她攙扶住。
趙擴也是一驚:“太醫,讓太醫來!”
等太醫來瞧過之後,隻道皇後是驚厥體虛,並無大礙。
趙擴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擺了擺手道:“皇後......你好生歇著,朕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就徑直離開了。
坤寧宮這事,趙擴是無意為之。但傳到出去,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而另一邊,甘露宮裡,楊貴妃在收到史彌遠的密信後,經過再三思量之後,徹底下定了決心。
她和韓侂胄之間積怨已深,勢同水火。如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若是抓不住就真的該死了。
她太了解官家了,性子懦弱,要他做決定比登天還難。
官家不點頭,事情難道就不辦了嗎?
很簡單,楊貴妃直接按照趙擴的筆跡,手書了一封密諭。
她書畫雙絕,模仿起趙擴的筆跡來,更是天衣無縫。
最後,隻需要蓋上皇帝的印鑒,這份矯詔就正式作數了!
多虧了趙擴開創的“禦筆”製度,楊貴妃輕而易舉就蓋上了禦印。
這道密旨,就是韓侂胄的催命符。
......
次日,韓侂胄一身戎裝,準備入宮,他要向官家表明決心。
吳曦叛了又如何?
他韓侂胄就是親裝上陣,也要繼續打下去。
出發前,韓侂胄還特意瞥了眼被綁住雙手拴在最後麵的小桂子。
金國使團,竟然敢派出這樣一個閹人來羞辱自己!
他昨日沒殺這個閹豎,為的就是讓他來做個見證。
今日,他定要請殺那個金國質子來祭旗!
“出發!”
韓侂胄的車轎便向著皇宮而去。
臨近嘉會門時,他的車駕卻被人攔下了。
來者是李璧,禮部尚書兼參知政事,同時也是韓侂胄的忠實盟友。
聽李璧說,官家打算在玉津園單獨召見他們,韓侂胄雖有疑惑,但也不敢推脫。
前往玉津園路上,二人同駕。韓侂胄禁不住問道:“我聽說朝中,有人想要改變當下的局麵,相公知否?”
李璧眼皮子一跳,哈哈笑道:“哪有此事......韓相安心,官家始終還是向著我們的,任憑宵小跳牆弄瓦,也翻不了天。”
韓侂胄點了點頭,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等車到了玉津園,韓侂胄立刻發覺了氣氛不對,但為時已晚。
百餘名殿前司禁軍已將二人層層圍住,困在了玉津園中。
“爾等,這是何意!”
“大膽,你們竟敢圍困太師!”
無論韓侂胄的侍從如何嗬斥,這些禁軍都充耳不聞,靜靜地將他們圍在中央,手按利刃,一副隨時準備大開殺戒的模樣。
韓侂胄似有所感,望向李璧道:“李相公,這是官家的意思,還是......”
不等他問完,李璧已逃到禁軍之後,高呼道:“韓相,官家有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