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胄哼了一聲,凜然不懼道:“我韓侂胄一心為國,忠心為君,難不成還做錯了?”
李璧並未理會他,而是徑直宣讀了那份密旨。
當聽到最後的“其罪當誅、以正典刑”八個字時,韓侂胄徹底繃不住了。
“矯詔,這是矯詔!”
“我韓侂胄犯下了何等彌天大罪?本朝可有以私刑處置大臣的先例?這絕對是矯詔!”
可無論韓侂胄如何嘶吼,那些禁軍都跟木頭一樣不為所動。
李璧當然也知道這是矯詔,但他卻沒得選。
韓侂胄是死定了,可他卻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隨著吳曦叛變,開禧北伐敗局已定,儘管官家還在死咬著不肯鬆口,但誰都知道是遲早的事。
仗打輸了,總是要人來負責的。
韓侂胄毫無疑問就是這個“罪人”。
如今朝堂之上倒韓的大臣,早就超過了七成,還有兩成是中立的。
“韓相,大勢已去,您就認命吧!古來有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李璧悠悠歎了口氣。
“嗬!嗬嗬!”韓侂胄摘下頭盔,用力擲了出去。
他目眥欲裂,環顧四周,朗聲道:
“老夫乃忠獻郡王之後,當今聖人叔父,當朝太師及平章軍國事,誰敢擅殺我!”
韓侂胄的出身及地位確實無與倫比。
他家世顯赫,身為外戚,同南宋皇室有著三重親戚關係。
當年紹熙內禪,也是他為趙擴黃袍加身。
慶元黨禁後,在朝中更是一手遮天,幾乎就是宰相之上的宰相,大小事務儘可一言而決。
也正是因為他如此牛掰,所以才會如此膨脹,覺得任何陰謀都不足為懼。
當然,南宋朝廷也確實從來沒有過像今日這樣擅殺重臣的先例。
韓侂胄也是防不勝防啊。
玩政治的,輸了大不了下台,這怎麼還玩起命來了啊?
韓侂胄不怕被趕下台,因為以他韓家的地位,蟄伏一段時間,定能東山再起。
可是,韓侂胄萬萬沒想到,楊貴妃根本不遵守遊戲規則,壓根兒就不跟他玩士大夫那套點到為止,而是一出手就要從物理層麵上將他徹底消滅。
“呼......夏帥,官家禦筆在此,請出手罷!”李璧將密諭遞給了殿前司公事夏震。
他當了叛徒,今日老韓要是不死,後麵死的就該是他了。
夏震的手有些抖,接過密諭,皺著眉頭瞅了好幾眼——確實是官家的筆跡,印鑒也是真的。
但是,這事太大了。不是經官家親口說出,他還是難以置信。
“夏帥,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呐......”
李璧還在催促著,卻又聽韓侂胄厲聲道:
“殿帥夏震,你可要想清楚了,他們這是矯詔!你若是今日殺了老夫,官家豈會放過你?”
“這......”
夏震動搖了。
他在大內殿前司當值這麼多年,官家好像還真不是能乾出這種大事的人。
“李大人,要不,等官家到了再處置他?或者,將他押入大內?”
伱瘋了!
李璧差點兒跳了起來。
官家怎麼可能來這裡,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事!
真要讓他知道了,這韓侂胄是決計殺不成了。
於是,他板著臉威嚴道:“殿前司公事夏震,難不成你是要抗旨?”
儘管夏震武功非凡,隻要他敢的話,可以一眨眼就把這裡所有人都殺個精光......但最大的問題,就是他沒這個膽子。
大宋一直以來武見文矮三截。
要在朝廷裡混,這些士大夫誰都不敢輕易得罪。
“李大人,雖說是官家諭旨,可官家或許......又改變主意了呢?”
夏震這是誰也不想得罪了。
李璧心急如焚,軟硬兼施,苦口婆心勸他趕緊動手,夏震卻一直打馬虎,說什麼也不想冒險。
韓侂胄見狀,冷笑了兩聲,淡定地坐在了地上,朗聲道:“老夫就在這裡等著,等著你們所謂的官家,親自來處置老夫!”
雖然佯裝鎮定,可他後背早已濕透了一大片。
還好,這夏震跟著官家日子久了,也變得多疑多慮起來。
若是今日換作一個莽夫,恐怕老夫早已人頭落地了!
韓侂胄慶幸之餘,又瞥見了同他們一道被捉來的小桂子。
見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韓侂胄不禁怒從中來。
按理說,這樣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生氣。
但被暗算的韓侂胄,在這一刻,就是異樣的憤怒。
“閹豎,這就是你們的詭計?就這般,也想殺老夫?”
“等著,等老夫脫困之後,必斬了那條小金狗祭旗!”
小桂子全程旁觀,心中是又驚又喜,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般田地。
那大宋官家,居然要殺了韓侂胄?莫非是楊貴妃那邊發力了?
無論如何,這是重大利好。
可如今的問題,卻是這群禁軍的指揮者夏震不敢動手。
等等......夏震?!
小桂子一拍腦門,主子真是料事如神!
他從容起身,冷笑著看了韓侂胄一眼。
老匹夫,你的死期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