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四溢的鐵鍋燉上桌，外加些廚倌做的菜肴：素燜鍋、蝦仁豆腐蒸水蛋、蘿卜燉排骨、清蒸鱸魚、番茄蛋湯。
五菜一湯，五個人吃，一頓家常便飯，也足夠了。
汪公公盤算了一遍，便含笑退下了。他雖然帶著任務來，但尋親第一頓飯，那還是得家人一起吃。
還拉著錦衣衛副指揮使，把李嘉興這族長也一同請走。他們自己開餐，反倒是更加儘興。
兩幫衙門相關人員一走，大堂驟然就空下來了。李大牛感受著忽然而來的寂靜，默默看了眼自己雙腳，感覺崔玥心生形容挺對的——尷尬的都能扣出四進院了！
護國公瞧著有些怯的李大牛，道：“去請你奶奶出來吃飯。這些菜都是易克化的，也適合老人家。”
“是。”李大牛聽得吩咐，緩緩籲出一口氣，讓自己入屋請奶奶出門。
何桃花被攙扶出來，瞧著院子裡男人們湊一堆熱鬨的場景，在看看被單獨留下來的護國公，趕忙道：“哪怕上桌，那也都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你們男的，湊一桌喝口酒吃個飯也熱鬨。”
“我……我……”何桃花看向站在餐桌邊微笑的崔玥，讓自己默念一遍對方的來曆。而後她字正腔圓：“我就和崔玥還有兩個孩子在屋內吃。”
“娘，眼下是咱們一家人的便飯，算不得什麼宴會。”護國公說完，直接張口就道：“您坐下吃吧，您不動筷，這二蛋餓的都要掉金豆豆了。”
李大牛瞄了眼緩和氛圍工具蛋。
崔二蛋這會倒是頗為乖巧的，捧著自己小肚子，昂頭望著何桃花，扁扁嘴：“對，老奶奶，我餓了。”
瞧著可憐巴巴，拉長小奶音喊餓的崔二蛋，何桃花一想起人父母忠義殉國，被個姨娘小妾帶著，連個相依為命的親人都沒有的身世，當即倒是顧不得入桌規矩一事了，趕忙入座。
護國公見狀籲口氣，示意李大牛坐下。
李大牛挨著何桃花坐下，看看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大過年都沒這麼好看的菜肴，再看看頗為精致的碗碟，一時間都覺得自己手拿出來都有些對不起碗碟。他隻能小心翼翼觀察對麵自己爬上坐凳坐穩的崔二蛋。
就見崔二蛋捧著碗，搖頭晃腦，抑揚頓挫：“鋤禾日當午，農民伯伯種糧好辛苦，小朋友們要珍惜糧食，要知道粒粒皆辛苦。蛋蛋今天也要做一個感恩的好孩子！”
李大牛：“…………”
何桃花感覺自己握著筷子的手都顫栗了。吃頓飯還有這規矩嗎？
察覺到祖孫兩的僵硬，護國公介紹道：“這是感恩詞。北疆破虜軍教導幼兒珍惜糧食，莫要忘記先前大旱大難。”
“你們吃飯就行。等進京了，會跟其他家眷一同學習相關禮儀規矩。眼下新的規矩，大周禮部那些還沒製定好。二蛋被我救下後在後勤呆一段時間，才學了這些。”
何桃花點點頭：“二蛋這……這孩子挺好的。”
李大牛也點點頭，瞄著最後入座的崔玥。聽得人腹誹【看啥啊？吃飯啊！女主也牛逼的，一個UP主，連幼兒園教育套路都會。不過也讓我省心了，免得教二蛋出了差錯。】
聞言李大牛默默握緊筷子，打算先吃飽飯再說。
隻是那一道國公爺親手做的鐵鍋燉有些遠。至於在他身邊的菜肴……
李大牛鼓起勇氣，率先夾向目前餐桌上唯一一道真正的素菜——土豆、嫩豆腐、香菇，白玉菇、西蘭花、白菜還有不認識的素菜一鍋燉，喚做素燜鍋的菜肴。
夾著自己眼熟的白菜，一入口，李大牛沒忍住雙眸都亮了一下。
好好吃，有白菜的爽口又有形容不出的美味。
感慨著，李大牛沒忍住又小心翼翼夾了一塊。
看著身形都拘束的李大牛，崔玥眼眸閃閃，目光都帶著同情。還沒開口道一句想吃什麼自己夾時，崔二蛋發現自己筷子夠不著鐵鍋後，就開口了：“娘，我要吃雞翅。”
“跟在家裡一樣，站起來夾。”崔玥毫不猶豫道：“咱吃飽要緊。”
崔二蛋聞言當即手腳麻利的站在凳子上。
瞧著崔二蛋在小凳子上站的穩穩當當，崔玥看了眼對麵挺拘謹的祖孫兩，難得開了口：“老夫人世子爺，你們要是不好意思的話，按著規矩我都得站起來給你們布菜。”
“但我肯定不會這麼乾的。護國公要是命令我，我一把掀了餐桌誰都吃不到飯！”
萬萬沒想到這超級金貴的妾，勸人吃飯都……都這麼霸氣。
老夫人世子爺麵麵相覷，看向護國公。
院外豎耳傾聽的汪公公和副指揮使互相對視一眼，沒忍住想扭頭看眼護國公什麼臉色。這潑辣沒規矩的，還不如鄉紳女小家碧玉亦或是和世家端莊大氣的貴女聯姻呢。
被腹誹的護國公望著滿臉寫著“比過年還好”的祖孫兩，不舍得吃的祖孫兩，和聲勸道：“娘，大牛，你們想吃什麼夾就行，夾不到站起來都成。跟二蛋一樣喊出來要吃什麼也行。沒什麼拘束，吃飽最重要。”
“我能活著回來，讓你們吃飽吃好的能耐，還是有的。”
何桃花點點頭：“好，我……我們會吃的。”
李大牛點頭若小雞啄米。
瞧著直接一筷子串起雞中翅的崔二蛋，直接對著啃著滿臉都是醬汁的崔二蛋，李大牛忽然間覺得自己……自己用餐禮儀還挺好的。
他都是大哥哥了，也都十歲了，哪能這麼吃啊。
感慨著，李大牛迎著護國公望過來的眼神，似乎希冀他跟二蛋一般熊兮兮的，忙道：“我……我沒吃過蝦仁，我……舀雞蛋羹嘗嘗先。”
何桃花也舀雞蛋羹。
一碗雞蛋羹，她先前過年時候倒是舍得做。可也舍不得放蝦啊！他們這內陸，蝦爬子雖有，卻也是極貴的。
現在一碗雞蛋羹還搞這麼多花樣。
不過味道還真是不錯！
瞄了眼對麵上手啃完雞翅啃排骨的崔二蛋。這白胖臉龐沾的醬汁，那……何桃花有瞬間感覺自己都嘴饞了。她忽然想吃白麵饅頭，那蓬鬆柔軟，那米香濃鬱，那沾一口紅燒肉的湯汁，哎喲那才叫美味啊！每年春耕秋收農忙，她也舍得花大錢買精麵粉，蒸上那滿滿一大蒸籠，幫工們都說好吃。
本想回味一番心心念念的白麵饅頭，何桃花忽然一驚，急聲道：“今日請了孫家幫工，眼下這時辰……”
“您放心，汪公公都派人安排好了，會照顧妥當的。”護國公瞧著回過神來著急田地事情的何桃花，趕忙道了一句：“都是硬菜，那邊才叫過年呢，雞鴨魚肉年輕小夥子們都能吃。您眼下慢慢來。”
何桃花迎著人帶著關心的眼神，趕忙表示自己懂：“先前……先前那……那老厲帶我們看過大夫，大夫說少食多餐，慢慢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