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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停車,顧珠便先一步從馬車上下去,仰頭便是高高掛在頭上的牌子,好大的‘顧府’二字。
他餘光看見後頭馬車上的瀧大族長跟女眷們都下了車,立馬讓小滿姐姐去照顧一下綠蓉嫂子,綠蓉嫂嫂這些年一個人帶著橋二哥哥的娃娃,不用說也是極為辛苦的:“去問問小韜還暈不暈車,要是暈車,就喊二嫂嫂帶著韜哥兒先去後頭休息,中午的午膳不必出來吃。”
說話間瀧族長喜氣洋洋的湊上來,也是看著大氣的顧府滿眼的與有榮焉,一麵搓手一麵咽了咽口水,問顧珠:“珠弟弟,咱們三房看來在長安果然是有些地位的,我看這門口的石獅子都要比旁人的大,脖子上還掛了一串兒的銅板,這是什麼風俗?”
顧珠身後有爹爹走來披上火紅的鬥篷,連一時半刻都不願意讓他有著涼的風險,他心暖哄哄的拉著爹爹的手,順道跟瀧族長介紹:“這你算是問對人了,之前我還在花禱那裡聽過,說是近年來長安很流行在門口散錢,給過路的窮困人一條活路,又怕有些窮困的書生礙於麵子,不敢來拿,所以就直接掛在石獅子的脖子上,讓有需要的人自取,也沒人知道是誰拿的。”
“長安不愧是大興最盛之都,欸,五叔,咱們可彆在外麵再站著了,快快進去吧,我也是許久沒有見過三叔了,得先去拜見了三叔再更衣?”瀧族長初來這皇城腳下,早便聽說長安富貴不比揚州差,又聽說一個牌匾掉下來,砸中十個人,能有九個是皇親貴戚,還有一個便是一品大員。
瀧族長總覺著自己家裡這麼多人趕來長安投奔三叔,簡直有點兒像是再揚州混不下去才過來打秋風的窮親戚,首先便怕人瞧見,既興奮,又有些怕讓不怎麼了解的三叔厭棄。
但瀧族長的深思熟慮約莫都跟顧珠不在同一水平線上,瀧族長隻顧著擔心自己這一大家子過來三房老爺的心情,顧珠則惦記著廢掉了一樣的待今大哥。
“這個不急,瀧大哥哥你先去把待今大哥給拽出來,讓他跟咱們一塊兒走進去,三伯肯定正在堂上等著呢,莫讓三伯等急了。”
瀧族長遇事依舊有些沒主見,一聽顧珠這麼說,連忙便點頭,拍了拍腦袋,笑道:“對對,愛,待今他一路還是提不起什麼興趣,得嘞,我這就是把他給拽下來,咱們初來乍到,他身為四房嫡長子,如何能躲開?”
說完,瀧族長立馬返回去,重新跳上一輛馬車,去叫如今總是昏昏欲睡的待今大哥。
顧珠瞟了一眼瀧族長,隨即便見顧府的下人們在後麵幫忙搬東西,總共五十多口箱子,裡麵全是衣物與各房老爺少爺跟女眷的日常用物,其中更是有不少箱子裝著金銀首飾,一點兒錯都不能出,磕著碰著那可就不怎麼值錢了。
“你們小心點搬,彆摔了。”顧珠瞧見個很是瘦弱的下人佝僂著背搬運一口大箱子,雙手顫顫巍巍,一看就是沒吃飽飯的,哪裡有力氣乾這樣的重活?
——三伯家裡都不給下人吃飽飯的嗎?
顧珠對長安三伯真是一無所知,從前的大餅爹不願意提起,那是因為三伯娶了大餅爹的白月光,這他能理解。
後來聽安分下來的四伯說過幾次氣話,說在長安的老三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家裡沒錢都不曉得寄回來一些,隻顧著自己在長安吃香的喝辣的。
但顧珠又聽說混賬四伯以前每回上長安找皇帝舅舅要錢的時候,都是住在三伯家裡,三伯要是對混賬四伯不好,怎麼可能讓四伯住呢?
可見混賬四伯的話一向是不能信的,這貨誰對他好他立馬就能把人誇上天去,誰對他不好,立馬就又改變了態度,能罵多難聽就罵多難聽。
顧珠這邊微微出神,卻沒想到剛提醒過要小心,那邊就有個瘦弱的下人一不留神摔了一跤,直接把箱子摔破,鎖芯兒磕壞,裡麵倒出一堆精鍛的綢緞衣裳,外加好幾條紅肚兜。
顧珠臉色微微紅了紅,那可是他的紅肚兜,這等貼身的東西被那麼多人看見,他真是瞬間就不想要了。
他臉色不好,抿了抿唇,小跑過去,便連忙把地上的肚兜還有衣物都卷起來塞回去,犯錯的小廝更是嘴裡不停的念叨著‘饒命’,一邊一塊兒幫他收拾。
顧珠莫名覺著這小廝未免也太怕自己了些,他是長了三頭六臂還是長了青麵獠牙?
“沒關係的,小心點兒吧。”顧珠把箱子重新蓋上,便是鬆了口氣,也饒過了那小廝,結果卻看見顧府裡麵仿佛是管事的嬤嬤沉著臉站在一旁,對那犯錯的小廝擺了擺手,小廝便臉色一白,退了下去。
顧珠有點兒好奇,卻又暫且不願意插手三伯府上的事情,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大事兒,就在自家爹爹叫他的時候,轉身離開。
“你還要不要去公主府了?恩?”極為寵溺的聲音從身邊高挑的爹爹嗓音裡發出,“這裡有我呢,你不要什麼都管,那太累了,來長安爹爹是讓你來耍,來享福的,家裡一切都好,彆總操心。”
顧勁臣老早就發現自家寶貝兒子愛操心這件事了。
小時候在揚州,便隔三岔五約他減肥,隻是減肥這件事他從前不放在心上,小朋友時候的顧珠也愛吃甜嘴,兩人就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剪了個寂寞。
後來他的珠珠大了一點,就操心家裡後繼無人之事。操心大人的感情問題也操心家裡的銀錢和光鮮亮麗下的齷齪。
那些……哪是他顧勁臣孩子需要去管的?!
說到底,都是當年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夠稱職。
“我這哪裡是操心呀?隻是隨隨便便跟瀧大哥哥說幾句話,關心關心待今大哥,順帶幫忙照顧一下二哥哥的媳婦,都是舉手之勞。”顧珠渾不在意地對爹爹笑了笑,此時也走到了大堂裡,一眼便看見迎上來的一個絕世病弱俊老頭!
直覺告訴顧珠,這特麼就是他的三伯,可三伯今年得有六十了吧?這保養得不錯啊,看上去也就四十多的樣子……
還有,三伯身邊的都是三伯的妻妾嗎?
少年顧珠一眼望去,粗略算了算,得有八個之多!
“哎呀呀,小五!珠珠!”隻見一身白的四伯身驕肉貴地先是被身邊的小妾扶起來,隨後弱柳扶風般輕飄飄地雙手張開跟自家爹爹抱做一團,睫毛賊長,一眨一睜,瓊瑤式的大顆大顆眼淚便唰唰往下掉,聲音弱弱的,聽著像是體虛得很,“可把你們盼來了,我一人常年住在這裡,孤苦伶仃,若不是還有幾位紅顏知己,怕是早已無命等你們前來了。”
剛說完,顧珠就看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美婦人滿眼憐惜地扶著三伯,輕聲細語地勸慰:“夫君,可不許這麼說,我們姐妹幾個,是知道你早盼著這天呢,這不,都歡迎著,你快快收了眼淚,彆哭壞了身子,不然,我們可不依。”
顧珠下一秒就看四伯深情款款地握著好幾個美婦人的手,搖了搖頭,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今日好不容易見著弟弟和侄兒們,就讓我放肆一天又如何?你們呀,就是太關心我了,不值得的……叫我這一個病弱的身體,怎麼還你們這份情啊。”
顧珠渾身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無論如何也聽不下去了,既覺著四伯這一大家子有趣,又怪羨慕的,要是他的爹爹跟娘親也這樣感情好……算了算了,他可不願意勉強誰,還是順其自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