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瑾瑜生無可戀地翻起奏折。
什麼南陽王寫了幾百字的折子,隻因思念皇帝;李翰林感念皇帝恩澤,做了篇上呈賦,叩請聖閱;劉伯候家的嫡子娶妻,稟容聖上賜字……家長裡短,亂七八糟的奏折有二十三本。
還有官員之間的小報告諸如什麼吏部員外郎偷養外室,正妻捉奸上門,看熱鬨的百姓堵塞街道,引起不好的影響啦……
郝瑾瑜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怪不得皇上不想批折子,他也不想批。
他趴在躺椅上,手拿朱紅筆,隨意打紅圈,表示“已閱”。
當然,還有些國政大事,郝瑾瑜看得也十分頭疼。
南方旱災,導致無數百姓顆粒無收。戶部希望能派人賑災,但賑災物資的錢,他們拿不出來。除此外,天災不斷,今年的秋收稅課的款項也未到預期,加上不久後便是中秋節,官員的奉銀發放、過節福利的銀錢也犯愁……
總而言之一句話:事很多,錢沒有。
郝瑾瑜能怎麼辦?隻能召人一同商議。
內閣三位大學士,陸明遠早上被懟得羞愧暈死,告假沒來。剩餘的兩位,一位是郝瑾瑜的親信首輔苛信長,一位是沒什麼話語權的小透明趙鐸仁。
戶部尚書劉亦民、戶部侍郎及各主事,一並前來議事。
郝瑾瑜坐於桌內,手撐下巴,絳紫色外袍鬆散披肩,神情帶著些困倦的慵懶,可以說十分散漫無禮。
眾人站立於桌外,垂手低頭,恭敬不已。
“你們把未有定論的折子拿給灑家看,是想灑家給諸位出主意嗎?”
郝瑾瑜不陰不陽地笑著。
他一普通社畜,國家大事可弄不懂。誰提出,誰解決。他隻負責裝。
尚書劉亦民低聲道:“提督大人,戶部實在沒錢。國庫存銀隻剩十萬九千兩,拋開八月份的俸祿,連節禮都快買不起了……”
郝瑾瑜甩手,折子徑直把劉亦民的頭砸出紅腫的包。
對方輕吸一口氣,不敢表露絲毫不滿。
“灑家掏銀子給諸位買月餅,大家歡歡樂樂過節如何?”
幾位官員都是大梁朝穿紅頂綠的高官,被一宦官陰陽怪氣地罵著,麵上青紅交錯,臉色不怎麼好看。
苛信長忙打圓場道:“提督大人消氣,是我等思慮不周。依臣看來,救災迫在眉睫,應放在首位考慮。”
郝瑾瑜臉色稍霽,抬了抬下巴:“首輔大人有何高見?”
“國庫空虛,主要原因在於地方官員收繳稅收不利。臣擬了一份名單,裁撤江浙、江西、福建、廣東布政使參政,換上真正為民辦事的官員。”
郝瑾瑜一擺手,苛信長立刻奉上名單。
他展開一看,好家夥,裡麵的人名各個熟悉。
比如江浙布政使參政的新任人選,前不久送給原身黃金萬兩,外加不少金玉銀器。
郝瑾瑜瞥眼看苛信長,對方回他“你知我知”的眼神。
他頓時頭大如鬥,原身也忒貪了些,這份名單的幾人給他賄賂粗略也有十萬兩……
郝瑾瑜把名單信手一甩,輕笑道:“來人,把首輔大人拉出去仗十棍。”
苛信長不明所以,滿麵驚恐:“大人,您何意啊?大人,我冤枉啊……”
郝瑾瑜揮揮手,兩名禁衛軍拖人下去,書房外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俗話說得好“吃人不嘴軟,拿人不手短”,原身做的事,乾他郝瑾瑜什麼關係?
“大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百姓供奉諸君俸祿,到真正需要諸位的時候,竟提不出任何有用的對策?!”
郝瑾瑜就差把“要你們這群廢物何用”寫在臉上,極儘諷刺之能。
劉亦民等人麵麵相覷,又怕又疑。
苛信長為郝瑾瑜提拔上來的心腹,今日所行之事,合該是郝瑾瑜的授意,卻無端被狠打一頓。
眾人頭皮發麻,暗暗心驚於郝瑾瑜心思越發深沉詭譎、喜怒無常,教人摸不到頭緒。
他們禁聲不語,唯恐一句話不得當,觸了黴頭。
砰——
茶盞被郝瑾瑜重重一摔,有兩位主事嚇得立刻跪倒在地。
郝瑾瑜起身,攏了攏鬆散的外袍,冷聲道:“諸位大人一日想不出對策,受災的百姓便要受餓一日。你們一日想不出,便餓上一日。十日想不出,便餓上十日。感百姓所感,方能急百姓所急。”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不是為人所難嘛……
無人敢義正言辭地拒絕,隻硬著頭皮答道:“我等必定想出良策。”
他們走後,郝瑾瑜跌坐回去,頭疼地揉眉。
原身又貪又專.製,但同他沆瀣一氣的官員也不少。
他又不能與這群貪官汙吏為伍,豈不是兩頭得罪,死無葬身之地?!
“來~人——”
郝瑾瑜虛弱地喚了一聲。
慶雲屁顛顛走進來,小聲道:“大人,小的剛才看諸位大臣麵如黑炭,一個個嚇得不清啊。大人,奴心之術了得,威嚴更勝從前。”
“閉嘴!”郝瑾瑜白他一眼,更覺死神在衝他招手。
“你派人去找把鐵鏟來。”
慶雲滿臉疑惑,還未問出聲,郝瑾瑜嫌棄地白他一眼,“要結實鋒利的!”
郝瑾瑜走出書房,天色已黑。
慶雲詢問道:“大人可要去東宮用晚食……”
他雙手交叉於胸前,厲聲道:“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