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陣等待的官員、士兵們烏泱泱跪倒滿地,齊聲道:“上天護佑,解民之苦!”
這一刻,唯有劉子駿挺拔而立,背後是郎朗升起的紅日。
大軍出發,郝瑾瑜剛坐上馬車,忽而門簾掀開,劉子駿探頭出現。
他臉色陰沉,咬牙道:“孤剛才並非冷得發抖,是氣的!被你氣的!”
說罷,甩簾離去。
郝瑾瑜悶聲輕笑,好家夥,還是個小心眼子。
馬車顛簸,行路又急,郝瑾瑜胃裡翻江倒海,一上午嘔吐三回,臉色煞白。
淦,這破身體!太嬌弱了……
“慶雲……”郝瑾瑜躺在昂貴的波斯毛毯上,虛弱地呼喚。
慶雲抓耳撓腮,歉意道:“大人甚少乘坐馬車,我不知大人暈馬車如此厲害,沒做準備。”
“水。”
慶雲正打算下馬車打水,太醫虞蓬求見。
他端上一碗糖水,道:“橘子糖水可緩解大人的暈車症狀。”
“虞太醫不愧為太醫院首席,考慮周全。”慶雲感激地接過糖水,一勺一勺喂給郝瑾瑜喝。
虞蓬低頭道:“殿下發現提督大人身體不適,特意叮囑微臣送來。”
郝瑾瑜微怔,沒想到小太子還挺細心。難道太子終於識得他的好人心?郝瑾瑜感動得眼淚汪汪。
不容易啊,不容易。
“多謝太子殿下掛懷。”
虞蓬繼續道:“馬車憋悶,很容易暈車。行程還需四五日,大人可騎馬緩解。”
騎馬啊……
原身能騎善射,但他不會啊。雖然有原身的記憶,甚至能寫得和原身一模一樣的字跡,但郝瑾瑜還是有些害怕,萬一摔下馬車呢……
郝瑾瑜拒絕三連:“灑家還行,不用騎馬、謝謝好意。”
虞蓬來隻為傳達太子的吩咐,見郝瑾瑜不願意,便不再說話,退了出去。
劉子駿不願坐馬車,騎高頭大馬,正與錦衣衛指揮使路鋒交談。瞥眼瞧見虞蓬出現,抿唇問道:“先生如何了?”
虞蓬如實回答:“提督大人氣血雙虧,身體羸弱,暈車之症頗為嚴重。大人又不願騎馬透氣,恐難以緩解。”
“這樣啊……”
劉子駿的回答似是而非,側頭看向路鋒,笑問道:“路大人為指揮使,尋日多受先生關照。不如你去勸勸先生?”
路鋒心裡咯噔一下,太子此言何意?
錦衣衛之前百年,權勢皆在閹狗之上。後來即便設立東廠,錦衣衛與東廠分庭抗禮,誰都不服誰。
錦衣衛歸屬東廠管轄,由郝瑾瑜一手操控,距今不過三載。
路鋒畏懼於宦官,亦心有不甘。郝瑾瑜與太子有師徒情誼,關係向來密切。
路鋒之前不敢動小心思,如今太子執政,宦官退讓,看似和諧……路鋒不信沒有嫌隙,想借此次南下賑災的機會,贏得太子信任,故主動找太子攀談。
郝瑾瑜暈車,嘔吐三次。
太子即便麵上不顯,眼睛卻一直關注著,甚至命太醫去診治,看來關係頗為密切。
若兩人當真一心,他今日攀談之舉便觸了太子的不快,該聽從太子的話,去勸郝瑾瑜騎馬,表達對郝瑾瑜的關心和敬重。
若兩人異心,他便不能勸郝瑾瑜騎馬,否則有“兩頭討好,侍奉二主”之嫌,必然被太子所厭棄。
太子麵帶輕笑,漆黑的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帝王之心深似海,太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深的定力,叫人生畏。
冷汗浸濕後背,路鋒吞了吞喉嚨。
他雙眸一閉,再睜開眼,已十分的堅定。
“殿下,臣雖蒙受郝提督關照,卻不敢擅離崗位。臣的職責是守護殿下的安全,必定寸步不離才是。”
劉子駿嘴角上挑:“卿所言甚是。”
路鋒緩緩鬆一口氣,賭對了。沒有帝王容忍旁人沾染他的權勢,郝瑾瑜必然觸了逆鱗,死不足惜。
劉子駿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路鋒剛落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卿隨孤一同去勸勸先生……”
劉子駿眼神銳利,充滿殺氣,“你說,可好?”
無形的壓力桎梏著他,路鋒頓感無法呼吸。恍惚之間,沒握緊手中的韁繩。大馬奔馳,晃了身形。
他狼狽地穩住馬匹,嘴巴張合,卻吐不出一字。
太子要他當麵背棄郝瑾瑜,來彰顯忠心。然而,以郝瑾瑜的狠辣無情,太子這麼做無異於送他去死!
“可好?”劉子駿加深了語氣,再次問道。
路鋒的手緊緊握住韁繩,仿若置身懸崖邊,身後便是萬丈深淵。
他結巴道:“謹……謹遵太子……旨旨意。”
兩人騎馬,來到郝瑾瑜馬車外。
劉子駿踏上車凳,回頭看向路鋒,淡淡道:“路卿在外護衛孤的安全即可。”
說罷,掀簾進入。
虞蓬看向路鋒。額頭沁滿汗滴,臉色怔鬆蒼白,一副被嚇壞了神的劫後餘生模樣。
他不禁奇怪地問道:“路大人可是著風受涼了?臉色如此難看。”
路鋒緩緩搖頭,一時有些羨慕虞蓬的單純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