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兒子給閹了?!”郝瑾瑜震驚道。
苛信長一腳踹倒其子,跪地道:“逆子胡言犯上,罪該萬死。求大人看在臣的麵子上饒他一命,便如您所說,送到身邊調.教侍奉,是打是罵,全隨大人心意。”
昨夜,他聽到兒子鬨事,並且罵了郝瑾瑜“閹狗”,嚇得整夜未睡。
郝瑾瑜最恨他人罵他“閹人”,他的兒子犯了最大的忌諱,按照郝瑾瑜的性子,分得殺了他不可。
現在不殺,也會找機會,甚至會拖累到他的仕途。
苛信長思來想去,唯有負荊請罪一條路走。
世雲是他最小的兒子,他如何忍心?為了苛家,他不得不這麼做。
郝瑾瑜震驚得半響方緩過神,喃喃道:“灑家隻是順口一說,未曾想你當真了。”
苛信長聽此,極力安慰自己的心猛然悔怒衝天。他為了賠罪,不惜毀了愛子的命根,卻換來這般陰陽怪氣的冷嘲。
他忍住莫大的恥辱,低頭道:“大人,豎子無知,可否饒他一條性命?”
郝瑾瑜不忍直視,撇過頭,擺手道:“罷罷罷,你帶回家好好養著,灑家便當做從未發生過此事。”
“謝大人大恩。”
苛信長拽了拽兒子,“還不謝謝大人不殺之恩!”
苛世雲仿若癡傻,癲狂地不停叩頭:“謝大人!謝大人!”
說著說著,□□處流出腥臭的黃液,與血漬混為一攤。
濃重的腥臭味,加上過大的衝擊,郝瑾瑜一時沒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宮人們紛紛向前詢問,苛信長青筋直跳,向前想表達關心,被傲慢的宮人一把推開,冷聲說道:“還不帶著賤子退下。”
苛信長眼睛閃過難以壓製的殺意,扶著兒子離去。
當天,苛世雲瘋了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苛信長告了一天假,在家中喝悶酒。其妻哭成淚人,不停在旁咒罵他“狠毒”、“做閹狗的走狗”,“連狗都不如”。
他不耐地推開“發瘋”的妻子,怒道:“你以為你今日的榮華富貴什麼換來的?我做狗得來!”
他還未罵完,便聽下人稟告,那幾位大人又來叫嚷。他若再不還錢,便也顧不得那麼多,要告到聖上麵前。
“拿幾百兩打發了,還不快去!銀子,我會替他們在郝瑾瑜那裡周旋,莫要再催了。”
苛信長麵色變了變,焦急地來回徘徊。
郝瑾瑜收了每人萬兩白銀,答應提拔官職,卻又在賑災前出爾反爾,害得他每日被官員堵門威脅。他百般替郝瑾瑜謀劃,換來的便是侮辱。
苛信長擺手,讓人把夫人關進閨房,不得外出。
又有人來報,小聲在他耳邊低語:“三皇子來了。”
劉子佩來此,作甚?
苛信長眼睛閃過一絲精光,理了理衣袍:“快請。”
劉子佩白袍玉飾,一身裝扮很是淡雅。隻他長得窄眼寬鼻,眉宇間似有邪氣,令人瞧著便覺不喜,衝淡了這份雅貴。
“殿下貴客,殿下貴客。”苛信長笑道。
劉子佩微微一笑:“孤來得似乎不是時候,門外的那幾位官員……”
苛信長麵露尷尬。
“孤知曉大人的難處,閹狗做事太狠絕,大人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劉子佩使了個眼色,侍從拿出兩隻書篋。
“聽聞大人熟讀經史,孤前幾日尋了幾本史籍,有些不明白,想與大人請教請教。”
書篋打開,裡麵哪裡是什麼史冊。一箱裡壘得沉甸甸的全是金磚,一箱裡閃閃發光的珍珠寶石,晃得人眼睛睜不開。
苛信長揚起笑臉:“皇子有好學之風,臣必然願意傾儘全力,為殿下解惑。”
劉子佩大度地表示,“孤忘了說,門外的官員,孤亦替大人打發了。每人區區兩萬兩銀子,也好意思為難叫冤。”
苛信長對這些官員虛報了價格,拿些差價。這件事,原身心知肚明。但苛信長出身小士族,容易掌控,能力又不錯,很能為他辦事,便一直沒有計較。
“殿下有心,苛某願報犬馬之勞。”
苛信長暗道,郝瑾瑜你逼我至此,彆怪我另尋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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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舅孫佑常聽到苛世雲的遭遇,當即也坐不住了。
他本沒當回事,但這閹人實在太狠了。苛信長以他馬首是瞻這麼多年,不看功勞看苦勞,兒子不過當眾下了他的麵子,便被去了穢,硬生生折磨瘋了。
他越想越害怕,進宮求見皇後妹妹。
宮女正為孫婉翊描畫最時興的眉心海棠花鈿,聽聞消息,蹙了蹙眉心,硬生生毀了一筆。
整個花鈿廢了。
“奴婢該死。”宮女害怕地跪地。
“退下。”
孫婉翊不耐煩地擦拭額心,道:“傳他進來。”
孫佑常麵色焦急地問道:“妹妹,這可如何是好?郝瑾瑜太狠了,我兒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這可是我唯一的兒子,你的大侄子啊。妹妹,你和郝瑾瑜關係不錯,不如你去同他求求情,放我兒子一馬。”
“胡鬨!本宮貴為皇後,向閹人求情,像什麼樣子?!”
孫婉翊冷聲道,“早說過要以碩收心養性,就那副爛泥糊不上牆的樣子,惹出禍端,純屬活該!死了都不必埋進孫家祖墳,丟人現眼。”
孫佑常登時紅了眼,做小伏低地懇求道:“這也不是以碩的錯,他僅僅向前勸阻苛世雲的浪蕩行徑。郝瑾瑜一竿子打死,以碩臉上還帶著傷呢……”
“郝瑾瑜再狠辣,也不會無故找人麻煩。”
孫婉翊陰陽怪氣道,“既然你兒子沒錯,你怕什麼?”
“到底是一家人,你就救救他吧……”李佑常被訓兒子似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繼續懇求。
孫婉翊看向鏡子,整理麵容。
“有本宮在一日,郝瑾瑜不敢放肆,你兒子不會有事。”
孫佑常聽妹妹的意思,仍舊不打算說情,一張臉憋得通紅,喃喃道:“可……可……”
“可什麼可?膽小窩囊的樣子,虧你還是我大哥。”
孫婉翊手遮嘴巴,打了個哈欠,“本宮累了。大哥無旨意擅入宮,不合規矩,免得遭人口舌,快快回去吧。”
孫佑常還想說什麼,被鳳目一瞪,擺手退了出去。
貼身婢女道:“大爺看起來很傷心,娘娘當真不管小少爺。”
孫婉翊扶額道:“以本宮的名義,送盆綠蘭給郝瑾瑜,就說本宮替侄子向他賠不是。”
“這……郝提督似乎花粉過敏,娘娘送盆蘭花過去,豈不是更加得罪了?”侍女不解道。
孫婉翊:“本宮說了替侄兒賠罪,這便是給足了郝瑾瑜麵子。至於送盆花,當然有警告之意。彆以為能一手遮天,本宮怕了他。再者,在這種心理扭曲的人眼裡,事事順從他的人遠不如給他巴掌的人更得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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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瑾瑜收到皇後娘娘送來的罕見綠蘭。
他捂住口鼻,敷衍地頷首:“請回去告訴娘娘,灑家絕沒有半點想動他侄子的念頭。”
待人走後,郝瑾瑜站得遠遠的,默默欣賞了一會兒。聽聞宮內僅有這麼一株綠色蘭花,十分珍貴。清麗典雅,也確實好看。
但他花粉過敏,實在無福消受。
扔了怪可惜的,也扔不得。郝瑾瑜思來想去,計上心頭,叫宮婢送往東宮。
燙手山芋還是給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吧。人家是“母子”,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郝瑾瑜蔫壞地想。
劉子駿今日入職兵部,國舅孫佑常身為右侍郎請假沒來,平白被給了個下馬威,心情甚是不爽。
外戚乾政,皇家一大禁忌。這百年來,劉家後代子孫真是什麼都忘了。
劉子駿恨不得把老皇帝綁起來,狠揍一頓。
他麵上不顯,與兵部各官員笑臉交際。直到下值,回到東宮,多加了一道愛吃的菜,消解今日的憤怒。
吃罷飯,眼見天色將黑,遲遲不見人來。
劉子駿憤憤地想,郝瑾瑜怎麼回事?明明回宮,卻不來見他。膽大包天的家夥!
“去請提督大人過來,就說本宮有事……”
他話音未落,有人端著一盆綠蘭進來,說郝大人送於太子,慶賀太子入職之喜。
劉子駿瞧見綠蘭狀似蝶羽的形狀,精致嬌巧,花朵相依,不覺彎了彎眼睛。
他最喜愛蘭花。
他小心地捧著蘭花添置在書桌窗台,喚人拿來山泉水,仔細澆灌,嘴角含笑。
孤親自去找郝瑾瑜便是了。
不管他是郝瑾瑜還是一縷異魂,孤隻認識這唯一的郝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