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好宋謙,餘師傅走到自己刀案旁,按照坐姿坐了下來:“藥行素有見刀識幫的說法,我們樟幫的刀主要是兩把。一把是固定在刀案上的鍘刀,另外一把是片刀,特點是麵小口薄,輕便鋒利,叫小漢刀,也叫樟刀。跟建昌幫的建刀,禹幫的滿月刀並稱藥行三把刀。”
宋謙看著餘師傅。
餘師傅用中指和大拇指的指甲掐著檳榔,食指輕放其上,而後送到刀口之下。
宋謙急忙說:“餘……”
“叫我什麼?”餘師傅扭頭看他。
“哎。”宋謙有些無奈,他問:“您不用個蟹鉗或者檳榔鉗夾一下嗎?”
餘師傅有些不屑,他說:“那是二刀、三刀才用的工具,我是頭刀。”
頭刀這麼狂嗎?宋謙清楚地記得先前周棟梁在切檳榔的時候,還是用鉗子夾住的。
檳榔就這麼一點大,還那麼堅硬,樟刀雖說輕便,但也挺大一把的,用鉗子夾著檳榔尚且要小心翼翼,他還直接用手送,是真不怕切到手啊!
“這種送藥手法叫‘拈個’,很直白,就是用手拈著往裡送,是各個藥鋪招頭刀師傅的考核項目,想做頭刀,就得過這一關。”
說完,餘師傅右手握刀,左手掂著小小的檳榔就往裡麵送,而後刷刷刷樟刀落下。這鋒銳的刀口連堅硬的檳榔都能輕鬆切片,就更彆說手指了,真要一刀下去,還不得劈到骨頭啊。
關鍵宋謙感覺對方每一刀都有可能切到手,刀鋒就在餘師傅手指前一兩毫米前快速切動著,太驚險了,宋謙緊張的汗都出來了。
“你……”宋謙喉嚨頭不小心發出一點聲音。
“乾嘛?”餘師傅抬頭看他。
“謔!”宋謙嚇得菊花一緊,他叫道:“你抬頭乾嘛?手不停一下嗎?不用看嗎?”
餘師傅手上絲毫沒停,隻是看著宋謙說:“有什麼好看的?老低著頭不累啊,再說了,白天還能看,晚上怎麼辦?你當東家舍得給你點燈,誰不是摸著黑在那裡切?”
宋謙一陣無語,他問:“那您還能這樣一邊切一邊聊天啊?”
“我不僅能一邊切,一邊聊天。我還能一邊切,一邊翻跟頭呢,你信不?”餘師傅吐槽。
宋謙已經習慣對方的吐槽了,他隻能比出一個大拇指:“牛!頭刀最牛行了吧。”
很快,餘師傅切完了。
宋謙跑到刀口處看,輕輕抓了一把,檳榔片片完整,大小相近,而且極薄。薄如蟬翼,真的是薄如蟬翼,宋謙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個形容詞,沒想到他真的見到了。
“這得低於0.1毫米了吧?”宋謙看的心中震驚,他又抬頭問:“您剛才切了多少片了?”
餘師傅淡然地說:“沒數,估摸著一百一十來片吧。”
宋謙微吸涼氣,檳榔百刀,刀工大成,以前樟幫高人能切108刀,震驚整個中藥行,但沒想到這裡出現一個能切一百一十多刀的狠人。
餘師傅說:“切藥嘛,大體上的思路就是堅硬的切薄片,疏鬆的切中片或者厚片,中片厚片好切,薄片難切。”
“尤其是檳榔,長得不規整,切起來難度就大了。百刀是一個坎,百刀以上單靠苦練就不行了,得靠天分。”
“至於白芍,白芍倒是好切,畢竟是長條形的。一寸長的白芍,切三百片才算過關,切到340片,才能做頭刀。340片以上,一刀一重天。”
“340……”宋謙心中計算,一寸長就是3.33厘米,340片就已經低於0.1毫米了,要低於0.1毫米才能做頭刀。結果340刀還不夠,還得往上走!
這是人能做到的嗎?宋謙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怪不得樟幫刀工能稱雄整個中藥行,這個要求也太可怕了吧。後世雖然是切藥機的時代,但沒有任何一款機器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論到技藝的精湛程度,人類遠勝機器,機器隻是起到了一個量大管飽並且穩定的作用。
餘師傅接著說:“其他的倒是簡單了,斜捉送藥切斜片,切柳葉片、瓜子片。直握送藥切頭片、段片,絲片,瞧著。”
餘師傅一頓猛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