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為什麼這南皮城這麼難打?”梁禎隻是個中低級武官,連宗員的具體部署都不怎麼清楚,更彆說黃巾軍那邊的情況了,因而,他隻好將希望寄托在黑齒影寒身上,希望她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已經看出了些門道來。
黑齒影寒將雙手舉高,右手握成拳頭,左手卻隻有三根手指向掌心彎曲:“我們就像左手握成的拳頭,力氣本就比右手小,握拳的姿勢,還不正確,兩拳對撞,左拳自然不會好受。”
幽州的整體實力比冀州弱,這是不爭的事實,因為幽州的人口隻有冀州的一半,糧食產量,也遠低於冀州。幽州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地處邊陲,民多習戰了吧。
但即使是這個不太突出的優勢,也因為宗員無法整合幽州的資源,而被冀州趕上,甚至超過。因為,冀州是黃巾軍的天下,那裡的社會資源,也多被黃巾軍所奪取,因此張角不需要花費多大的代價,便能將它們充分利用。
而幽州的情況,截然相反,幽州的社會資源大都掌握在豪強大族手中,這些人互相通婚,勢力盤根錯節,他們一旦互相通氣,是真可以令幽州的政令連衙門都出不了的。
而這種局麵一日不改變,宗員就一日不可能靠單靠幽州的力量,攻進冀州,剿滅冀州黃巾軍。
聽完黑齒影寒的分析,梁禎頗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於是他喃喃道:“估計宗將軍在短時間內,是沒辦法發動第三次進攻了。”
梁禎的觀點不能算錯,因為宗員所能依靠的,便是他從涼州帶來的四千騎士,然而這些騎士,經過兩次南皮之戰的消耗,實力大損,而幽州地方的官軍,又因訓練及糧餉的缺乏,而總顯得疲弱不堪。
倒是防守真定—南皮一線的黃巾軍,由於連續勝了兩場,撿了不少官軍拋棄的兵刃、盔甲,而實力大增。甚至隱隱有壓過官軍的勢頭。
但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按正確的選項去做的,就比如現在,連梁禎都認為,官軍現在最需要的是堅守、整訓,待到兵精糧足之時,再去冀州平叛,可從宗員那裡聽到的消息卻是:將軍正在準備第三次進攻冀州。原因非常簡單,宗員深知,自己若是屯兵不戰,朝中的議郎們,是必定要炸鍋的。
陛下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大家有目共睹。宗員無論如何都不敢去賭,陛下會在議郎們輪番的“吹風”下,依舊寸步不讓,對宗員保持始終如初的信任,因而宗員必須不斷地做事,以堵上議郎們的嘴。
“快,傷的,瘦弱的,站最前麵去。”李元峰前後奔走,指揮著兵卒們站隊,“你,甲胄脫了收好,快!”
宗員手下的武官們,忽地心有靈犀地做起了同一件事——當將軍來檢閱時,他們一致將最疲弱的兵卒,最簡陋的武備扔在最前麵,精壯的則是躲得遠遠的,以營造出無力再戰的假象。
隻有劉備是個例外,當宗員到他的部中檢閱時,劉備部是陣容嚴整、旌旗蔽空、刀槍如林。宗員看罷,不禁交口稱讚,當即下令,往後劉備部的物資甲胄供應,調至僅次於涼州騎士的乙級。
宗員希望,能夠借這種方式,敲打一下其他的武官,讓他們不要再耍這種小聰明。
“下次打仗,必定是劉司馬部打頭。”李元峰從參軍大會上一回來,便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公孫都尉的部曲,應該排在第二位。”
梁禎點點頭:“上月在南皮城,風部打光了,雲部也打殘了。不加修整,就沒有戰鬥力了,將軍如此安排,估計就是顧及到這一點了吧。”
李元峰的神色,卻遠沒有梁禎那般舒暢:“我看將軍這次,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即便戰事不利,恐怕也不會退兵。”
“冀州本四戰之地,若能從並州、司隸各派一支精兵,與我幽州一並進攻冀州,何愁張角不敗?但將軍卻每次僅以一疲敝的幽州,去戰冀州,又怎會不敗?”
宗員確實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去籌備第三次出征的,但這一次,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新任幽州刺史郭勳,公開反對宗員的三征計劃。若按權力大少,宗員是可以勒令郭勳服從自己命令的,但事實卻是,郭勳是郭閎之弟,而那郭閎是什麼人?延熹三年,他將涼州三明之一的段熲誣陷下獄,後來為段熲鳴冤的人足有數千之多。而桓帝當時也親自下詔詢問了此事。但即便如此,段熲還是不敢說他是被郭閎冤枉的,仍然說自己有罪。由此可見,郭家的能耐有多大,跟他們對著乾,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宗員被逼進了絕境,因為他既不敢得罪郭勳,但又害怕,如果不出兵,自己又會被漢帝下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