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薄酒幾壇與君醉(1 / 2)

後漢長夜 十年臥雪 4845 字 3個月前

令支縣的戶口不多,也就一千來戶,人口也未滿萬,故而縣宰隻能稱長,不能稱令,但令支縣的轄地卻不少,被令支城牆圈住的地方,跟它的轄地相比,就是滄海一粟,要不然也斷不至於讓鶴頂紅等人,在令支為非作歹十多年。

上障在令支縣北部,約三十裡遠的地方,那裡,是漢帝國七千裡河山的儘頭,也是文明與野蠻的分界線,要是再往外,就是苦寒的死地了。在令支縣,有這麼一句話:要出上障塞,家中需備棺。

這絕非民間信口雌黃,因為就在十多年前,遼西太守公孫琙,率素有“突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之美譽的幽州突騎自遼西、遼東、玄菟三郡出塞,北討扶餘,可結果卻是“匹馬隻輪無反”。自此以後,被派駐據扶餘一線的軍士,無不是灰頭土臉的——這等死的滋味,確實很難受啊!

但梁禎卻沒有這份憂慮,一邊優哉遊哉地策馬前行,一邊還不忘欣賞著官道兩邊的林海雪原。這樣純自然的美景,在後世,已經不多見了。當然,真梁禎腦子裡留下的記憶,不是沒有提醒過他,前路有多凶險,但梁禎卻被他“前任”腦子中占比更重的其他記憶所震撼住了。

由於年代相距久遠,此時的一樁瑣碎小事,在假梁禎看來,都是最新鮮的趣聞。拋卻此類八卦不談,真梁禎出身不差,且自幼習武,學習兵事,現在他關於兵事的感悟及記憶,都被假梁禎全盤笑納了。

再說,假梁禎前世,也是練武的,故而這兩者一相加,同樣年輕氣盛的假梁禎也不禁產生了:“扶餘人不過如此,我來定不足慮”的幻覺。於是,梁禎便將自己的注意力,一股腦地全砸在官道兩旁的景色之上了。

這令支城外,也有很些農家,往往是數十家聚成一村,有高牆相護,村落之內,也有簡易的箭樓,估計這些,都是因扶餘人每年秋冬,便要南下劫掠而促成的。村落之間,是大片的田野以及規模更大的荒地,而滋養它們的遼水,則還處於半解凍的狀態,冰淩浮滿了寬闊的河麵。

傍晚時分,梁禎終於走完了這三十裡的官道,邊牆終於出現在他的麵前,但梁禎對這堵他盼望了一整天的長城,卻不由得大失所望,在他的印象中,長城應該是高大巍峨,盤旋如龍的,可現在麵前的這堵牆,雖然也有數丈高,但在氣勢上,卻是比那些建在山上的“同行”們要差遠了。

戍卒的營地,就在邊牆邊上,距離不過半裡的地方,說是營地,其實也就是幾間與之間的農舍相差不大的木屋,四周的“牆垣”,也隻是一些就地取材搭起來的木柵欄,木柵欄後的兩座哨樓,也不過是四五丈的高度,哨樓上雖也有弩兵值守,但氣勢卻甚至不如令支縣城牆上的那些,實在是難以讓胡虜望而生畏。

此時,兩個兵士正在點燃營地門口的火把,梁禎掃了他們一眼,套著鬆垮且布滿劃痕的皮甲,腦袋上包著與衣服一樣的絳紅色幘巾,腳上蹬著的,卻是草鞋。而站在門口的,還有另外兩個兵士,他們是當值的衛兵,因此穿得也稍微“正式”一些,但總體上,也與那兩個點火把的,沒有太大的區彆。

梁禎的心,登時冷了下來,他初時還滿心歡喜,以為能夠看見以前隻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全身劄甲的古代甲士真身呢,怎知,見到的,卻是這個樣子的。因此他也隻好以:哪怕是在經濟高度發展的後世,也還是不能給所有的部隊最好的裝備呢,何況是生產力落後的古代?來“安撫”一下,倍感失落的內心。

見有人走近,兩名值守的戍卒將手中老舊的長戟一交叉,攔在梁禎身邊:“什麼人?”

由於是從等級觀念已經微乎其微的現代穿越過去的,所以梁禎並沒有擺出一副長官的架子,而是先對兩人行了一禮:“在下梁禎。新任上障尉。”

兩個戍卒麵麵廝覷,再打量了梁禎一翻後,方才慌忙收起長戟,一個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了,另一個趕忙賠笑著,以十分滑稽的姿勢行著軍禮道:“原來是梁障尉,我等眼拙,請不要見怪。”那個說不出話的,則連忙一個勁地點著頭,“嘿嘿”地笑著,兩個賠笑了一陣,方才想起還未替障尉去叫開營門呢!於是,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梁禎跟他們倆客套了幾句後,方才牽著驛馬從被他們叫開的營門中緩步入內。這期間,早有戍卒跑去通知了代理障尉,此刻,一行兩人,正急匆匆地從一間冒著炊煙的木屋中趕來。

這蒼髯如戟的代理障尉總算有點“甲士”的樣子了,頭戴屋山幘,雙手手腕均戴著熟牛皮製成的護腕,腰間挎著一把跟梁禎那把相差無異,隻是少了龍雀圖案的金環環首刀。而他腳上踏著的,也是銅泡靴,要是再戴上鐵甲,想必是十分威武了。

“屬下上障隊長左延年,見過障尉。”左延年拱手行禮道,他的聲音很大,每說一個字,就如行了一個雷。而且行拱手禮時,他那寬大的袍袖竟也微微拱了起來,想必手臂肌肉很是粗壯。

當是一員勇將。梁禎不懂裝懂地想。

想是這般想,梁禎嘴上,也不敢怠慢:“在下新任上障尉,梁禎。以後還請左隊長多多指教。”

左延年立刻再施一禮:“屬下定當儘心儘力,以助梁障尉儘守土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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