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幽冀風雲(二十五)(1 / 2)

後漢長夜 十年臥雪 5594 字 3個月前

烏雲籠罩在雒陽城頭,也籠罩在宣室殿中每一位中官,以及將臉隱藏在十二簇冠旒後的天子心頭,至於台下的那一眾公卿,雖說臉上也浮著一層陰霾,但承托這陰霾的,卻是掩蓋不掉的輕蔑與鄙視。

眾人之所以有此臉色,皆因昨夜子時才傳到雒陽的兩封軍報。這兩封軍報,都傳遞著一個壞消息:一、屠各胡兵數萬,侵占並州雲中、五原、西河三郡,殺死西河郡守邢紀。二、並州黃巾軍攻破長治,殺死上黨都尉郭蘭等三十餘官佐,

冀州是漢朝的傳統腹地,而並州則是邊陲,再加上餘亂不止的兗州、豫州,大漢朝可謂是內外交困,國步方蹇。但令天子更氣惱的是,滿朝公卿,竟還在不停地推諉責任,並一而再再而三地將矛頭指向自登基以來,就一直忠心耿耿地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中官們。

“稟陛下,郎中張鈞已被責杖二十。”小黃門左豐急急腳地從大殿外奔來,跪在玉階下回旨道。

“可曾認罪?”

“這……”左豐陰鬱的眉毛一擰,欲言又止。

“他說了什麼?”天子見狀,拍案而起,“實話說來。”

“回陛下,張郎中仍堅持,他夜觀星象,見熒惑在太微中,是亂臣蒙蔽陛下所至。所以他死不足惜,但願陛下能……能……”

“能什麼?”天子走下兩級玉階,逼問道。

“能儘誅奸佞。”

此話一出,侍奉在天子左側的張讓與右側的趙忠都不禁心頭一怒:儘誅奸佞,奸佞是誰?!

“傳旨,將張鈞免官,押送北門寺待罪。”

“遵旨!”左豐領命,弓著腰退了出來,臨跨出大殿前,他多年不見晴天的臉上,終於多出了一縷“陽光”。

因為,今天的大殿上,之所以會出現現在的這一幕,完全就是因為這個不長眼的郎中張鈞,在侍奉天子的過程中,將那三封原本已被左豐等人壓下去的軍書,一一呈遞給天子,引得天子龍顏大怒,害得八常侍並一眾小黃門,頭都磕破了,天子這才允許他們交錢“買罪”。

處理完張鈞,天子又將注意力轉到了軍報上,畢竟這件事現在已經讓他知道了,那他就不能再裝瞎扮聾了。

“諸位愛卿,對涼州、並州、冀州的戰事有何良策?趁著現在,一並說出。”

堂下的公卿們心中又是輕蔑一笑:良策?哪來的良策,因為就在前不久,在平定黃巾中立有大功的盧植,竟然被用囚車給押了回來,而且還被判了減死罪一等。這不但令官軍錯過了平叛的良機,更是無情地澆滅了朝中諸公的腔中,那最後的熱血。

“你們一個個平時不是都能言會道的嗎?怎麼都不說話了!說話啊!”天子見諸公皆失聲,胸中的怒火不禁越來越盛,拍著桌案吼道,“有誰能替朕去剿滅叛賊?有誰?”

天子的歇斯底裡終於換來了一絲回應,大將軍何進應聲出列,拱手奏道:“稟陛下,董卓下曲陽之敗,足以說明蛾賊仍有相當的勢力,不可急取。因此,臣以為,當派一穩健之將,以統領河北諸軍,方可獲勝。”

“人選!我要的是人選!”漢帝拍案而起,他早對這種陳詞濫調失去了興致,他要的,就是一個人名而已。

“臣以為,左中郎將皇甫嵩,可擔此大任。”何進不慌不忙道。

“大將軍!”趙忠劍眉一豎,“我大漢人才濟濟,難道就沒有彆人可以領軍了嗎?”

“哦?夏侯若是有良將,隻管向陛下推薦。”何進用鼻孔“看”著趙忠,言語之中,儘是輕蔑。

“哎,大將軍。”張讓的大肚子中雖也裝滿了怨氣,卻也隻好強忍著,因為一方麵,他覺得這個當初借宦官而上位的大將軍,是越來越跟宦官集團離心離德了,而另一方麵,宦官集團又不得不倚靠何進這個外戚,來與曾經一度給宦官帶來巨大壓力的清議士人相抗衡,故而對何進再有怨言,也隻能強忍著,“皇甫中郎將已征戰一年有餘,若是再讓他領軍征戰河北,會不會太累些?所以,還是請諸位好好想想,我大漢將星如雲,難道就沒有彆人可用了嗎?”

這時,司空張溫出班啟奏道:“陛下,臣聽說有一種柑橘,種在淮南就是甜而多汁的橘,若種在淮北,則成了又酸又苦的枳。這是因為,它們生長的環境不同。我大漢,幅員遼闊,各地的地形、氣候差異巨大,因而對將領的要求也各有不同。這也是為什麼,董卓在邊地能夠屢立功勳,而一到了冀州,就遭失敗的原因。所以臣以為,應當聽從大將軍的建議,派遣有著豐富的與蛾賊作戰經驗的皇甫中郎將去統領河北諸軍,以一舉平定蛾賊。”

“張司空!你沒聽見趙母所說嗎?我大漢,百兆生民,難道除了皇甫嵩,就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平叛了嗎?”天子不耐煩地擺擺手,“再想想,給朕推薦個彆的人來。”

張溫吃了癟,默默地退回班列之中,不再說話。於是乎,偌大的朝堂,登時變得鴉雀無聲。

“你們喜歡耗是吧?那好,朕今天,就陪著你們耗到底!”天子右手一拂,指著眾臣喝道,“去,給朕端碗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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