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低沉的牛角號下,近千名身強力壯的民夫推著一輛輛高數丈的六輪雲梯車,如同一張大網,一點點地逼近沙丘的外郭。
經過一整天的消耗,沙丘的外牆已是血跡斑斑,傷痕累累,手臂般粗細的裂縫隨處可見,就連那些臨時搭建起來的箭樓,也在上午的戰火中,化為一隻隻火炬,現在,火焰雖然已經熄滅,但箭樓的廢墟之中,依舊是濃煙彌漫。
從遠處看,整個沙丘現在就像是一棵根莖已經完全枯萎的古木,雖然依舊矗立,但也隻需再輕輕地往樹乾上敲上一錘,便能將它徹底擊倒。
馮芳就是這麼想的,於是他將解校尉所部安排在巨大的雲梯上,以便奪取先登頭功,至於其它的部,則隻能屈居二線。
鄒靖或許是沒給馮芳錢,因此雲部的任務最重,但功勞卻是最輕——他們要在雲梯前建設防線,以免城內的黃巾軍突然殺出,擊毀雲梯車。既然是保護雲梯,那麼接下來的攻城戰,就注定沒他們什麼事了。
“烽火起兮逐匈奴!”雲梯車上的軍士們踏著磅礴的鼓點齊聲高唱,“良家子兮竟爭先!”
歌聲剛落,跟在雲梯車後的軍士便一並和道:“狼煙散兮擒單於!”
最後,沙丘城下,所有的官軍將士,無論是參戰的,還是修整的,亦或已奄奄一息地躺在營地中的,都扯起嗓子齊聲吼道:“燕然山兮書天漢!”
三百多年的烽火中,是什麼給了漢軍勇氣,去麵對一個又一個比他們強千百倍的敵人?三百多年的狼煙中,是什麼支撐著漢軍,在一次又一次的慘敗後,重振雄風?毫無疑問,是天漢!是這個與天相齊,且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名字,及其背後所代表的,永不服輸,永不言敗的信念!
嘹亮的歌聲中,成百上千的漢軍逼近了搖搖欲墜的沙丘城,在他們眼中,沙丘已經不再是沙丘,而是西楚的霸王,草原的單於,西域的大宛,嶺南的南越。儘管這些敵人都凶狠異常,雄踞一方。但最終他們都隻有一個歸宿,那就是——臣服或消失在天漢的鐵蹄下。
如今,是該輪到不可一世的蛾賊了。
然而,黃巾軍接下來的舉動,再次顛覆了士氣正盛的官軍將士的認知。這些一年多前還是溫順非常的農民,現在,竟然敢在官軍聲勢正盛之時,打開城門,出城迎戰!
隻見落日的餘暉中,緩緩打開的城門後,無數丈餘高的黑影洶湧而出。就像平地刮起一陣狂風,席卷向已經近在咫尺的官軍士卒。
“騎襲!列陣!”
“列陣!穩住!”第一線的官軍隊長、什長趕忙扯開嗓子吼道。
遲了!由於官軍離沙丘已不足十丈,因此黃巾軍的騎士幾乎是在官軍士卒看見他們的同時,就撞進了官軍的戰牆。
隻聽得“轟”的一聲,為首的幾個盾牌兵已經被蠻橫的坐騎“甩”上了十數尺的高空,然後在一片驚叫、慘叫聲中,重重地落在地上。黃巾軍的騎士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繼續挺著兩丈長的尖矛,如同錐子一般,紮進官軍的陣列。
“長戟!長戟!列陣!列陣!”官軍的軍官急促地呼喚著,然而他們的聲音哪有黃巾軍的馬快?沒等位於第二列的長戟兵將長戟放平,黃巾軍的其實便已經衝破了他們的防線。這兩道防線一被突破,官軍的陣列的指揮中樞便立刻暴露在黃巾軍淩厲的攻勢之下。
“護!”章牛雙斧高舉,呼喝著。熊羆屯的兵卒立刻以梁禎本人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形,將雲部的指揮中樞緊緊地包圍在內。
然而,重組後的熊羆屯與下曲陽之戰前的熊羆屯相比,已是僅剩名號罷了。這些缺乏經驗的士卒,一對上全速衝鋒的騎士,立刻雙腿發軟,牙關直打架。黃巾騎士離圓陣還有二十來步,便已經開始有人因為巨大的心理壓力而驚叫著往兩側竄逃了。
“亂動者,斬!”章牛一斧頭削平了一人的腦袋,然而在新卒們心目中,對騎士的恐懼,最終還是勝過了對板斧的害怕。越來越多的兵卒從圓陣中脫離,撒腿而逃。
“轟”黃巾騎士撞飛了兩個還欲“負隅頑抗”的刀盾兵,衝進了圓陣之中,並且馬不停蹄地直奔圓陣的正中心而去。
“放箭!放箭!”梁禎連忙喝到,他身邊一直站著一個伍的弓兵,以防萬一,然而五支箭對於數十名黃巾騎士而言,無異於抱薪救火。
梁禎絕望地抽出環首刀,慘嚎一聲,衝向已經僅在咫尺的黃巾騎士。黃巾騎士線條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隻見他慢慢地壓下手中長矛的矛尖,直至它對準了梁禎的胸膛。
不出意料,片刻之後,這鋒利無比的矛尖,便將貫穿梁禎的胸脯,將他高高挑起,然後在矛杆的反彈下,將梁禎往後甩開。這是步兵迎向騎兵時,唯一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