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卓率大軍進入隴山的時候,邊章、北宮伯玉也率領大軍出隴山,克雍城,直取三輔。如果說官軍的行動多少還受《漢軍律》以及“天漢”威嚴的震懾而不敢亂來的話,叛軍可就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了,所過之處,烽火連天,死相枕籍,雞犬不留。
“將軍,雍城沒了。”斥候從衝天的濃煙之中來,滿身滿臉都是灰土,“叛軍已進抵美陽。”
“禎,看到了吧?這就是時不我待啊。”董卓苦笑一聲,對身邊的梁禎道,“當初,我勸皇甫將軍立刻進攻,是因為叛軍組織混亂,不相統屬。義真不聽,白白錯過了時機。現在,叛軍上下一體,實力更非四月前可比。我軍隻能堅守不出,以待良機。怎奈張溫老而無謀,周慎豎子更非知兵之人,三輔才遭此禍。”
梁禎一個勁地點頭:“將軍所言極是。”
傍晚時分,大軍終於來到雍城,果如斥候所說,雍城的城牆已經被大火熏黑,高聳的城樓就像一隻巨大的火櫃,在夜幕之中倔強地挺立著,就像一個瀕死的軍士,在最後地控訴著自己的不甘。
城樓旁,黑色的“漢”字大纛已被焚毀,僅剩那幾丈高的一圍旗杆仍立在那,在火光的映照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悲涼。
“將死屍的頭都割下來,係在車旁。”董卓下令道。
“將軍?”
董卓有點吃驚地看了一眼梁禎,然後才忽然想起,梁禎並沒有在涼州打過仗,於是解釋道:“打了敗仗,死了一萬多人,沒功還有罪,軍士們早就一肚子氣了,不讓他們割點腦袋拿點賞錢,沒到美陽,人就跑光了。”
“可……”
“這是西州,自有西州的規矩。”董卓拍了拍梁禎的肩胛,“關東好是好,但誰讓我們是西人呢?”
“諾……”
牛輔的小腿上,有一道深到可以看見白森森的骨頭的傷口,傷口兩旁的肉都是模糊一片,看著就讓人揪心。
梁禎叫來救護隊的疾醫以及兩個女幫手,準備給牛輔強行做“縫紉”手術。
“不不不!我才不要乾這個……”牛輔見到拿著縫衣針的疾醫,比見了拿著彎刀的羌人還要怕。
曆史中關於用針來縫合傷口的記載,最晚出自漢末三國時的神醫華佗。可梁禎卻發現,這可能是由華佗首創的傷口縫紉術,在河北四州甚至連流程都有了:清洗去汙、傷口消毒、傷口縫紉、傷口拆線,洋洋灑灑地寫了數百言,簡直跟後世的“手術流程規範”一模一樣,真不知在這個時空中是不是人皆“我從新紀元來”。
“丫的,刀砍都不怕,還怕縫個針?”梁禎抬手就打。
“不……不不,你先讓他給彆人縫個,練練手。”牛輔還想掙紮。
“來來,你來。”梁禎招來疾醫身後的女幫手。這個女幫手一身素衣,頭裹白巾,打扮跟後世的護士簡直一模一樣。
“諾!”
“彆彆彆……我縫還不行嗎?”牛輔當即萎頓下去,乖乖地躺回床上。
“怎的?看不出啊,你五大三粗的個兒,還有著一顆‘翩翩君子’的心啊?”梁禎一拍牛輔的肩胛,調侃道。
“哎哎呀,德源,你是有所不知啊。”牛輔見董卓不在旁邊,悄悄地壓低聲音道,“我那婆娘,鼻子鬼靈了,要被她嗅到一點不對,我能一分為八都要燒高香了。”
“哈哈哈哈!”梁禎狂笑不已,心中又不免想起韓霜靈和黑齒影寒來,“行吧,我去看看彆的軍士。”
但梁禎沒走多遠,便撞見了董卓。跟這裡的所有傷患一樣,董卓的頭上也裹著滿是血的紗布,右手拄著一根竹拐杖,正在一行行大通鋪旁巡視而過,不時還俯身與床上的傷病們交談幾句。
“將軍。”
“禎,傷怎麼樣了?”
“不礙事。”梁禎揮了揮左臂,“明天就能運轉自如了。”
“唉,年輕就是好啊。老頭我不過被砸了兩下,就路都走不利索了。”董卓捏了捏腦袋上的紗布,“軍士死傷幾何?”
“死傷一萬餘。不過後軍的兩萬騎士皆無損,尚能一戰。隻是軍糧隻足三天,雍城周圍又被叛軍燒略一空。”
董卓點了點滿是肥油的頭:“剛剛右扶風鮑鴻,衝出了美陽的叛軍防線,送來了張溫老頭的軍令。”
“張溫親率步騎六萬進抵美陽與十萬叛軍相持,他令我軍從背後攻擊美陽的叛軍。”
“可有約定時日?”
董卓悻悻道:“他說讓我軍先攻叛軍,他再率主力接應我軍,前後夾擊,以將叛軍一舉擊潰。”
“叛軍兵十萬,我軍不過兩萬,一旦張將軍接應不及,十萬叛軍回過勁來,我軍便有全沒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