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這是兩人送來的《平賊方略》。”主薄畢恭畢敬地呈上兩卷厚厚的書簡。
“還送了彆的什麼來嗎?”
“張純送來了二十匹駿馬,公孫騎都尉送來了五顆鮫珠。”
“鮫珠?”張溫濃粗的左眉一挑,“這鮫珠可是鮫人的眼淚所化。每一粒,都價值十金啊。”
不過,張溫到底是太尉,並不會光憑錢帛的多寡而任命下僚,因此他打開了主薄呈上來的兩份《平賊方略》,但也並不是由頭到尾細細地看,而是翻到最後一篇,看他們倆所預估的價錢。
“同樣是五千騎,張純卻管某要兩千萬錢來籌集軍糧,並撫慰烏桓人。而公孫瓚,卻一分不要。”張溫喃喃道,心中卻是高下立判,因此,再次開口時,他提高了音調:“張純的方略,倒有可取之處,隻可惜太過冒險。”
“在下這就去擬軍書。”主薄一聽,立刻會意,“就以公孫騎都尉為將。”
“去吧。”
作為太尉,張溫不想也不需知道,公孫瓚究竟是通過什麼樣的方法,才能讓並不富裕的烏桓人在不花大漢一個錢的情況下,從帝國的東邊趕到西邊去參戰的。他要做的,就是坐在長安,等候公孫瓚的到來,因此,當他在不久之後,聽說幽州大亂時,心中也是一陣愕然,趕忙找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自己又闖下了一個大禍。
原來,公孫瓚仗著自己連年在塞外征戰而在烏桓人中積累的威信,強迫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跟自己一並率領五千烏桓人趕赴涼州參戰。然而,烏桓人也是人,也有濃厚的鄉土情結。現在要他們離家萬裡趕赴完全陌生的涼州參戰,誰心中沒有兩個結?
公孫瓚可不管這麼多,一手鞭子一手銀槍,敢有不從的,直接撂倒。初時,烏桓人被他的暴戾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跟在後麵啟程了。可怎知,剛走到漁陽,就遇上百年難遇的大暴雨,五千個烏桓人被困在營盤中,寸步難移。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丘力居的眉頭也越鎖越緊。因為烏桓並不富裕,勒緊了褲腰帶也隻湊夠了足夠五千人吃個半月的糧食。而從幽州走到涼州,就要差不多一個月,可現在,才剛出家門口,就被暴雨給遲滯了二十多天,剩下的糧食,是無論如何都不夠支撐到涼州的了。
於是,丘力居找到公孫瓚,試圖讓他出麵斡旋,以湊齊西征的糧食。然而,公孫瓚收下兩匹駿馬的見麵禮後,就將臉一板,厲聲嗬斥丘力居危言聳聽,找一堆借口來逃避征調,並揚言要抽丘力居三百鞭子。這事越鬨越大,最後是由丘力居帳下的兩名小帥代他領罰才算完。
可這三百鞭子下去,哪怕是鐵鑄的人,也能給打斷了,何況是血肉之軀?
因此,當丘力居看著兩名心腹血肉模糊的遺體時,心中的怒火是越來越盛。於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連夜率眾叛還。公孫瓚聞言大怒,點起五六百州郡兵在後麵窮追不舍。
這事傳到了對張溫和公孫瓚早已一肚子氣的張純耳中,後者立刻派人與丘力居結盟,並親率一百私兵與丘力居部前後夾擊公孫瓚,將公孫瓚打得大敗而逃。公孫瓚敗退後,張純又跟丘力居一並迎立前泰山太守張舉為天子,“建都”肥如聚眾至十餘萬,攻殺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劉政、遼東太守陽終等一乾要員,兵峰直指冀州。
“哈哈哈哈哈哈!”董卓左手拍著自己肥碩的大腿,右手舉著一條肥得流油的豬蹄,邊嚼邊笑,“張溫這老頭,西邊的十萬人還沒搞定。東邊又激出了十萬人。不過這張舉可夠狂妄的啊,竟敢稱帝。”
“哈哈哈哈哈!”李孝儒也在一邊附和著,“我等在此,恭喜董公。”
“去去去!這國步方蹇如此,我有什麼好喜的?”董卓“嗯”地咬下一大塊肉,笑罵道。
“如今放眼大漢天下,精銳喪儘,唯獨董公手中,還握有可戰之士萬餘。陛下若想平叛,不用董公,還能用誰?況且,張舉等人,烏合之眾矣。董卓率軍一至,隻怕早已聞風遁逃了。”
帳中諸將無不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董卓放下大豬蹄,故作深沉道,“若陛下有詔,我等怎敢惜身。不過嘛,這西州未平,邊章等十餘萬亂軍又在隴西虎視眈眈。我們若去了關東,隻怕三輔不保。所以,這場仗,我看,我們就不打了吧。”
“將軍英明!”諸將無不歡呼。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當每天啥也不乾也能被一兩個縣的財富所供養的話,還有誰願意再將腦袋彆在褲頭上來博取功名呢?
外強中乾的牛輔不願意,惜財如命的董越不願意,隻想著在駐地牧守一方的段煨不願意,就連曾經懷揣著定國安邦的英雄夢的梁禎,也被漆縣和煦的風給吹軟了骨頭,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治療”黑齒影寒心中的創傷,並與她廝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