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早年,將自己推到了整個士人的對立麵。故而,在他最需要士人幫腔作勢的時候,沒有人應和,也在情理之中了。”董卓微微地旋轉著手中的木碗,閃亮的大眼睛則一刻不離酒碗中的漣漪,“其實,士人們是在觀望,看看大將軍跟驃騎將軍誰更能滿足他們的訴求。”
士人的訴求,自然是儘誅宦官了。因為自從曹節等人謊稱奉漢帝詔,將竇武陳蕃等一眾有威望的士人領袖滅族後,士人跟宦官之間的仇怨,便被激化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因此,無論是何進還是董重,
要想得到士人的支持,就必須承諾事成之後,儘誅宦官。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外戚跟宦官之間的聯係,遠比士人與宦官要緊密,就拿何進本人來說,沒有了張讓等一乾人,他到現在都還是南陽郡中的一個屠戶呢。
“將軍,依我之見,現在我們要確認的,就是士人儘誅宦官之心,有多堅決。”梁禎道,“如果他們真到了與士人不死不休的地步,那麼即便大將軍和驃騎將軍都不願意儘誅宦官,士人們也會尋求外援。”
“那依你之見,當今這天下,有誰可以當外援呢?”
梁禎皺著眉頭想了想:“士人尋找盟友,必定不會找自成一派的,不然的話,他們的利益就會大為受損,因此豫州牧黃子琰,雖有治亂之才,但士人也不會考慮。此外,皇甫將軍亦如是。”
“倒是將軍您,曾經是袁太傅的學生,此刻又處處被皇甫將軍節製。因此,在士人們眼中,應該是個可以結盟的好對象。”
“哈哈哈,禎你跟我想的,竟是一模一樣!”董卓端起酒碗,“來,乾一個。”
“隻是,三輔離雒陽太遠,一旦有什麼變故,我們也難以及時趕到啊。”
“將軍,何不妨借漢帝的旨意行事?”
董卓眉頭一皺:“你是說,昨日漢帝下詔責備我之事?”
“正是,將軍不妨引精兵向東。一來,若是雒陽有變,反應時間也大為減少,二來,還能避免給皇甫將軍口實。”
“嗯,好!甚好!”董卓哈哈大笑,“就按你說地辦!”
“那將軍,在下這就去準備。”
“好。”
梁禎退出了公廳,並沿著來時的路往府門的方向走,然而俗話說:不是冤家不對頭。梁禎剛剛來到前院,便看見迎麵轉來一個苗條的倩影,這身形,這步姿,不正是董白嗎?
董白顯然也看見了梁禎,她跟梁禎一樣,也怔住了。兩人隔著丈許遠對立著,就如同兩尊冰雕。
“在下梁禎,見過姑子。”梁禎低聲拱手道,上回他雖然嗬斥了董白一回,但對方畢竟是董卓的孫女,要是背後給他“吹”點風什麼的,那以董卓的脾性,估麼著……
“啊……哦……”董白似乎比梁禎還要手足無措,愣了許久,才應了聲。
“這支發簪,還望姑子收下,就算是聊表禎的歉意。”梁禎恍然想起,自己自罵了董白一頓後,就去買了一支精美的發簪隨身帶著,打算以後用作賠禮用的,現在,機會不就在麵前嗎?
“歉意?”董白的臉色露出一絲不快之色。
“正是。孟子說‘春風化雨’,上回姑子確實做錯了事,不過禎也一樣,禎不該大聲斥責姑子,而是應該耐心勸導。”
“巧言令色。”董白白了梁禎一眼,伸手取過那支發簪,“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梁禎一聽,心中的大石也終於放下了,連忙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