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是太會說話了。”董卓一抹額角上的汗珠,“不過,還好他答應了那件事。”
李孝儒聞聲,緊鎖的眉頭也舒開了不少:“隻要袁太傅答應,那這事可保無憂矣。”
“唉,但袁太傅要求他獨掌尚書台。如此一來,他在政令上,便可完全掣肘我了,換句話說,我們忙活了這麼久,其實就是給他一人做了嫁衣。”
“將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初到雒陽,若沒有人支持,恐怕連站都沒有地方站,而現在,雖然居於人下,但起碼在雒陽城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將軍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在雒陽站穩腳跟,其他的事,儘可徐徐圖之。”
董卓皺起“川”眉撫了好一會胡須,才點頭道:“說得對。等我站穩了腳跟,一切,皆可為。”
董卓不笨,袁隗也不蠢,當他在北部尉的官署中逼迫董卓讓出尚書台後,他便立刻找來袁紹和袁術堂兄弟二人。
“叔父有何吩咐?”袁術躬身向袁隗行禮。而袁紹卻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袁隗,他的消息比袁術靈通些,知道袁隗已經在這官署之中跟董卓達成了某種協議,恨屋及烏,他隻覺得這一曾經雄偉威嚴的官署,現在竟是如此腐朽肮臟。
“董卓要廢立天子。”袁隗毫不避忌地公開了他跟董卓洽談的結果,“作為回報,他將舉薦某擔任太傅兼錄尚書事。”
“所以叔父就答應了?”袁紹冷冷問道,“昔年霍宣成廢立海昏侯,事出有因,但其死後,仍被宣帝夷三族,如今董
卓,功比霍宣成遠矣,且在天子並無大過之時,便行廢立之事,其下場如何可知矣。紹實在不懂,叔父為何做此火中取栗之事?”
“本初,你怎可如此無禮?”袁術趕忙製止道,並且要伸手去拉袁紹。
“放開!”袁紹惱怒地甩開袁術的手,“叔父,我袁家世食漢祿,屢受皇恩。現在正是漢室遭難之際,理應挺身而出,而不是助紂為虐!”
袁隗手中的拐杖猛地向地麵一敲,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叔父,本初兄並非有意頂撞,隻是氣壞了,還請叔父見諒。”
“我沒有氣壞。”袁紹不依不饒。
“你們倆可知道,為何我袁家,可以在外戚、宦官、士人這三隻老虎的環視之下,富貴百年?”
“哼!”袁紹雙臂一環,表示自己對袁隗所說的那套“中庸”之道,全無興趣。
“我朝四百年,任何一個傳承百年的家族,不是屢經風霜,屢遭劫難?”
“袁家之所以能有今天,靠的,不是像弘農楊氏那樣的一腔熱血,而是君子所不齒的兩麵為人。紹,你也不想想,張讓是什麼人?董卓是什麼人?是你手下的那些人可以隨便刺殺的嗎?”
袁紹臉色一白,但隨即就恢複了常態:“叔父在說什麼,紹並不知曉。”
“哼!你就是有膽做沒膽認!”袁隗再次以手杖擊地,“還不都是你煩人的老叔父在幫你善後!某為什麼能幫你善後?還不是靠老袁家這些年幾麵為人積攢下來的人脈?”
“是紹莽撞了,但紹依然以為,董卓此人殘暴不仁,一日不除,大漢便有傾頹之險。”
“董卓手頭上有兩萬多兵,而他的大部隊今晚就應該到夕陽亭了。你們倆手中加一塊才多少兵?能打的有五千不?沒有!”袁隗毫不客氣地數落著袁紹跟袁術,“要真打起來,第一個覆滅的,就是我們袁家!”
一直在旁邊“陪襯”的袁術聽到這也忍不住插話了:“但叔父,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董卓在雒陽肆虐?”
袁隗搖搖頭:“不,我聽說鮑信已經帶兵回泰山去了,以我對他的理解,不需多久,他就會在泰山拉起反董大旗,這對你們倆來說,是一次機會。”
“機會?”毫無準備的袁術被嚇了一跳。
袁紹雖然早有此意,但顯然,他也沒有預料到,這話竟然會從一向反對他的袁隗口中說出來,因此也被嚇住了。
“趁著董卓現在羽翼未豐,立足未穩,你們倆趕緊帶著手下的兵卒,啟程去關東吧。”袁隗輕輕抬起頭,看著剛剛從東海上升起的新月,“至於雒陽這邊,就由某跟基兒照應著吧。”
“叔父,如此一來,您不就危險了?”袁術急忙勸阻道,“有我跟本初的兵在,董卓或許還有所忌憚。我們倆帶兵一走,整個雒陽,就都是董卓說了算了!”
袁隗低下頭,儘顯老態的目光,一一從袁紹何袁術身上掃過,良久,他才微微張口,但一向健談的他,這一次卻久久未能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