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2 / 2)

謝叔南苦著一張臉,哀嚎道,“日子怎麼過得這麼快,我還沒玩夠呢,又要讀書了?”

相比於謝叔南的悲傷,雲黛則是一派歡喜,“許久沒見到孟夫子和兩位先生了,上回那曲我彈錯了兩處,這次練好了,再彈給先生聽,她定然滿意。”

喬氏看了看謝叔南因跑馬暴曬成黑炭的臉龐,再看看雲黛在屋內養了一個月的白皙肌膚,黑白兩色,對比明顯,心道,還是養姑娘舒心,看著都賞心悅目。

等倆孩子把話說完,她從美人榻上直起身子,從炕桌上端起雨過天青色的茶杯抿了一口香茶,笑吟吟說了個好消息,“前頭戰事平了,咱們打了勝仗,再過不久,你們父親和大哥便要回來了!”

聞言,雲黛和謝叔南先是一怔,旋即皆露出驚喜之色,一疊聲說著“太好了”。

喬氏眼中也滿是笑意,盼著日子開始張羅清掃府邸,迎接夫君與長子凱旋。

戰火平息,隴西上下也一片喜氣洋洋,百姓們皆稱讚著晉國公威武,是大淵的守門神,城裡的傀儡戲班子也編排了一出新戲,晉國公大戰烏孫赤臉將軍。

戲班一打出招牌,百姓們蜂擁而至,不到一日票就賣光了,黑市上一張票價都翻了十番。

謝叔南也不知從哪裡搞來四張票,想要一家人一塊去,喬氏不愛擁擠,推辭不去。謝仲宣從郡學回來迎接父兄,閒著也是閒著,答應跟弟弟妹妹一塊去,但這麼一來,還是多出一張票來。

雲黛提議讓玉珠一起去,謝叔南才不樂意,後來還是雲黛纏著他說了一籮筐好話,他才勉強應下,“都是看在你的麵上,否則我才不要跟她一起看戲。”

對此,喬玉珠的回答是,“我也是看在雲黛的麵上才來的,不然你八抬大轎請我來,我都不來!”

兩人烏眼雞似的鬥得兩句嘴,戲台上一聲清脆的鑼響,好戲開了場。

在那一方木頭與彩布搭成的台子上,做工精細的木頭傀儡由著無數根細不可見的絲線拉著,伴隨著鑼鼓二胡等樂聲,幕後的操偶人拉長腔調,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這出戲裡,把晉國公誇得是神兵神將一般,傀儡的打鬥動作也極其精彩,謝叔南和喬玉珠聽得津津有味,拍掌叫好,雲黛聽著聽著,卻忍不住蹙起眉。

她扭頭朝身邊看了眼,隻見謝仲宣也皺著眉心,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謝仲宣看向她,“雲妹妹怎麼不看戲,隻盯著我瞧?”

雲黛抿了抿唇,身子往他身邊湊了些,用隻有兩人的聲音道,“二哥哥,我覺得這出戲不太好。”

謝仲宣眉心微動,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雲黛對溫和的二哥一向有好感,便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看法,“這出戲將國公爺吹得太神了,且方才那句‘將軍乃是我朝棟梁,國不可無將軍’,我總感覺不對勁,從前隻聽人這般說聖上,國不可一日無君……”

謝仲宣桃花眼輕垂,眼底的深色藏下,麵上依舊和煦溫潤,輕聲道,“雲妹妹觀察仔細,卻也不必太忌諱。看戲嘛,總是要誇張些的。你彆想了,出來玩開心些,繼續看戲吧。”

雲黛聽到這話,心想或許真是自己太敏感了,便也不再多說,繼續看戲。

她不知道的是,散了戲後,謝仲宣直接回到國公府,將這場傀儡戲給喬氏複述了一遍。

他記憶過人,戲中的台詞都記得清楚。

喬氏聽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捏著帕子直接去了慈和堂,一待便是日暮。

第二日那場傀儡戲便被禁了,沒過幾日,那個從長安來的戲班子也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肅州城。再之後,隴西倒是出了不少稱讚今上賢德的新戲,當然這都是後話。

且說回金秋時節,丹桂飄香,在百姓與國公府眾人的翹首以盼中,隴西大軍風光回城。

雲黛起得大早,妝扮得體,去喬氏的院子裡等候著。謝仲宣和謝叔南是兒郎,一早就騎著馬去城門口迎著了。

三下雲板聲響起,外院的丫鬟難掩喜色的上前稟告,“夫人,國公爺回來了!”

喬氏這下也坐不住了,握緊帕子起身,笑意盈盈對雲黛道,“快,雲丫頭,隨我一道去前頭迎接。”

“是。”雲黛眉眼間也滿是歡喜,乖巧的跟在喬氏身後,兩人一道往儀門走去。

團聚總是令人高興的,喬氏一見著風塵仆仆的晉國公,千般情緒湧上心口,唇瓣顫動著,欲語淚先流。

還是晉國公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動聲色的捏了下,麵上爽朗笑道,“莫不是邊關風沙將我曬得太黑,夫人認不出我了?”

喬氏這才破涕為笑,拿帕子抹了抹眼睛,嗔道,“淨胡說。”

夫妻倆閒話兩句,晉國公轉而看向一側著鵝黃色襦裙的雲黛,目光很是慈愛,“幾月不見,雲黛好似結實了些。”

雲黛對晉國公既感激又敬重,如今見他平安歸來,心中歡喜無比,白淨麵龐上的笑容也少了疏離膽怯,多了幾分發自肺腑的真誠,“回國公爺,都是祖母與夫人照顧得好。”

晉國公聽到她話中的親昵隨性,很是欣慰,“結實些好,先前太瘦了。人生在世,有一副康健的身子最重要,旁的都是虛的。”

喬氏忍俊不禁,嗔了晉國公一眼,“哪有說姑娘家結實的,你當養兒郎呢?”說到這,她頓了一頓,目光往晉國公身後望了望,卻隻瞧見謝仲宣和謝叔南倆人杵著。

“阿縉呢?”喬氏皺起眉頭。

“咳,這個……”晉國公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握緊妻子的手,低聲道,“先進門再說。”

喬氏一頭霧水跟著晉國公一道進了府。

雲黛跟在後頭也滿心疑惑,怎麼不見大哥哥?難道大哥哥受了傷,不能行走?還是出了其他什麼事?

她這邊越想越擔心,去問謝仲宣他們,他們也隻搖著頭,“父親說回府再說。”

晉國公先去正院裡換了一身行頭,洗去一身風塵,再攜妻兒一同去慈和堂給謝老夫人請安。

謝老夫人左一眼右一眼地將晉國公打量了一遍,確定胳膊腿兒都在,身上沒什麼大傷,一張嚴肅的麵孔才雨過天晴,變得輕鬆起來,“好,回來就好。”

眼見著母子倆噓寒問暖聊個沒完,喬氏心頭焦急:老夫人關心兒子情理之中,可那麼大一個孫子沒回來,怎麼也不問一句?

想了想,喬氏給對麵坐著的謝叔南使了個眼色。

謝叔南最是明白母親,挑了下眉頭,隨即端著一副賣乖的笑臉,打斷了謝老夫人和晉國公的話,“父親,你還沒說大哥去哪兒呢?”

晉國公剛想斥責三郎不像話,打斷長輩談話,偏疼幼孫的謝老夫人趕緊接了口,“阿縉此次立了奇功,朝廷拜他為騎都尉,你們父親順水推舟,上言將他留在北庭都護府戍邊,這事你們不知道?”

言畢,花廳內頓時靜了下來。

喬氏手中的帕子險些落下,雖強行穩住心態,那雙溫柔如雲的美眸依然微微睜大,難以置信的看向晉國公。

謝二謝三和雲黛也都懵了,三張呆呆的臉齊刷刷看向晉國公。

感受到一屋子的注視,晉國公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一下,麵不改色道,“北庭都護府的折衝都尉玩忽職守,禦敵不力,已被發落下獄。正好空出一位置,我與阿縉商議後,決定讓他留在北地曆練。”

喬氏眉頭皺得更深,一雙眼睛似乎要將晉國公看出兩個洞來,語氣克製著,雖輕但也能聽出些許不悅,“你在家書中怎沒提起此事?”

晉國公道,“這不是……與你說了,怕你不肯應麼。”

一句“好一個先斬後奏”卡在喬氏的嗓子眼呼之欲出,但礙於婆母和孩子們都在場,也不好發作,隻好將緊抿著唇瓣,隻給了晉國公一個“等晚些再與你算賬”的目光。

晉國公悻悻的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心想,看來今晚得一番好哄了。

謝仲宣見父母親之間的眉眼官司,連忙出來打圓場,雲淡風輕地笑道,“大哥年紀輕輕,就封了騎都尉,這可是莫大的榮光,日後前途肯定不可限量,母親,你應當高興才是。”

喬氏聞言,麵色稍霽,兒子有出息,她這做母親的麵上也有光。

偏生謝叔南又插了一句,“父親,那大哥就留在庭州了?他要在那邊待多久,何時回來呀?”

喬氏的心揪了起來,也轉臉看向晉國公,等著他回答。

晉國公斜了沒眼力見的三兒子一眼,手指輕撫著杯壁,斟酌著道,“每年都有探親假的,明年這個時候,阿縉就能回來了。”

喬氏麵露憂色,“還要明年?阿縉這回隨你出征,隻收拾了一個包袱,其他什麼都沒帶……聽說庭州那裡,一山有四季,十裡不同天,現下他要在那等艱苦之地住下,平日要用的衣服鞋襪、杯盞器具、書冊紙硯,這些東西咱得想辦法給他送去……”

晉國公道,“夫人彆擔心,庭州雖偏遠,物資匱乏,但該有的物資還是能買到的。”

喬氏反駁道,“外頭買的那些,哪有咱們府中的好。”

還沒等晉國公開口,謝老夫人撥著南紅珠串,慢悠悠道,“阿縉是去庭州曆練,不是去那當公府世子的。阿柔,你愛子之心我明白,但孩子大了,總是要奔前程的。”

喬氏默了默,緩緩垂下頭,輕歎了一聲,“是,我是關心則亂了。”

倆口子的事,謝老夫人也不好多說,隻往座位上懶懶一靠,看向晉國公,“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晉國公及屋內眾人起身,行禮告退。

出了慈和堂的門,晉國公和喬氏先回了歸德院。

望著父母親的背影,謝仲宣搖了搖灑金青竹折扇,“母親不高興了,父親怕是要不好過了。”

“那怎麼辦啊?”雲黛柳眉微蹙,在她心目中,夫人一直是溫柔如水,與國公爺琴瑟和諧,相敬如賓的。進府大半年,這還是她頭一回見到夫人與國公爺不睦。

“放心了,老話說得好,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父親辦法多著呢,每次都能把母親哄好的。”

謝叔南嬉笑道,忽而看了眼北邊寬闊的天空,惆悵地歎了一聲,“我原本還想著大哥回來,問問他第一次上場殺敵是何感受呢。沒想到他直接留在那了,還得明年才能見到……”

大哥哥沒回來,雲黛心裡也有些小小失望。

但轉念一想,他是在邊關建功立業,便沒覺得有多難過,反而安慰起謝叔南來,“三哥哥,古語有雲,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大哥哥是要乾大事業的,我們應該替他高興嘛。一年其實很快的,再考一次冬試和夏試就過去了!”

謝叔南,“………”

絲毫沒被安慰到,反倒更惆悵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孩子們就長大了,明早6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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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按爪也抽100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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