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的病情好像加重了。”
重朝坐在寧安心理谘詢室裡,雙手交疊放在桌麵上,淺色的瞳孔被沉鬱的陰影籠罩。
窗外飄著細雨,鉛灰色的天空格外陰沉。
谘詢室裡開了燈,暖白的燈光落在他臉上,卻無端凝固成一種冰冷的色彩。
連醫生坐在他的對麵,熟練地垂下頭,翻開病曆本。
“你最近遇到什麼特彆的事情了嗎?”
重朝:“我身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人,而且……幻覺也變得更加複雜了。”
連醫生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具體描述一下你看到的?”
重朝:“讓我想想從哪裡開始說。”
他偏過頭,注視著飄落的細雨,神情異樣的柔和。
“起初,我隻是以為有人想殺我。他叫我欽天司,說我有反社會人格。”
“後來,我發現那是我的幻覺。”
“接著,我好心勸說一個程序員搬家。他受到施工噪音困擾,每天都睡不好覺。”
“後來,我發現他和我一樣,精神也有問題。”
“前天,一個外賣員程闖進了我家。他叫我欽天司,說這個世界不會好了,讓我和他一起創造新的世界。”
重朝回過頭來,稍微仰起臉,一雙剔透的眼瞳重新落入光中。
“我以為這又是我的幻覺。可是,當我試圖把他打散的時候,卻發現,他是個活人,還是個精神病人。”
連醫生隱約意識到重朝想問什麼,一股涼氣陡然從心底冒起,瞬間籠罩了全身。
他不斷摩挲著手裡的鋼筆,指腹反反複複擦過筆杆上刻著的名字,試圖從中汲取一點溫度。
重朝看著他,滿眼都是困惑。
“醫生,為什麼他們都叫我欽天司?”
“我的幻覺如此,活著的患者也是如此。”
“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假象?”
“我該如何判斷自己是否身處虛幻之中?”
“醫生,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嗎?”
轟隆——
嘩——
仿佛落雷照亮海麵,巨大的波浪撞碎在礁石上,濺起雪白的浮沫。
雷聲、浪湧聲從幻覺中齊齊湧來,混雜著現實的雨聲,在連醫生腦海裡交彙成愈演愈烈的海上風暴。
他眼前止不住地發黑,下意識握緊鋼筆,金屬製成的筆杆上,“鐘知非”三個字微微發燙。
溫暖的觸感激活了他的特質,一聲鯨鳴在腦中響起,倏然撕碎幻象。
連醫生肩膀重重一顫,視野重新恢複正常。
他的大腦泛起一陣刺痛,額頭上不知不覺滲出些許冷汗,很快順著眉骨滑落。
“我……”他艱難地張開口,對上重朝疑惑的目光,聲音乾澀沙啞,“我大概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了。”
【滋滋——醫生,你還好嗎?!重朝怎麼樣?!】
微型耳機中的噪音散去,通訊再次恢複正常。
連醫生沒有理會沒用的同事,注視著重朝的眼睛,語氣十分誠懇。
“你說的那個患者,就是偽裝成外賣員的那個,應該是四院的病人吧?”
重朝點點頭,好奇道:“醫生,你認識他?”
連醫生說:“你應該知道,我經常會去彆的醫院進行一些會診和交流活動。”
見重朝點頭肯定,他臉上稍微露出一點兒輕鬆來。
“四院是我參與會診比較多的地方,他們那裡大多數特殊的病人我都認識。”
“病人的隱私我是不能透露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參加的那個渡生會,經常會通過一些特殊的方式來搜尋成員,還會給中意的目標取一些外號。”
重朝驚訝道:“他們還專門給彆人取外號?”他有些恍然地一拍手,“醫生你是說,他們之前可能就盯上我了?可我都沒發現。”
連醫生一本正經地說:“這很正常。據我了解,他們發展新成員的一個辦法,就是蹲守在各大醫院、藥店、心理谘詢室外,看哪個病人比較符合他們需求。”
“……啊?”重朝錯愕地瞪大眼睛,“啊??”
所以搞了半天,這個崇拜飛天烤乳豬的教會,真的全都是病友啊?!
重朝難以理解。
重朝大為震撼。
他現在隻想重複一句話,那就是——
“啊???”
連醫生終於笑了出來。
“所以重先生,如果你聽到有人叫你欽天司,那請不要懷疑,哪怕他是幻覺,你在現實裡也一定聽到過長得差不多的人這麼叫你。”
“而這種人,大概率都是那個什麼渡生會的會員,遇到了直接報警就完事了。”
至於會不會誤傷?
笑話!
真當欽天司是什麼常見的代號嗎?
能對著重朝叫出這個代號的,就算不是重生者,也絕對是和重生者關係極度親密的人。
像這樣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直接交給異管局和研究院來處理就行了!
連醫生放下鋼筆,神色溫和地對著重朝一頓勸說,中心主旨就是叫他欽天司的人肯定都有病,建議直接報警處理,免得影響到身邊的人。
重朝聽得連連點頭,一把握住醫生的手,敬佩地說:“大夫,你果然是一位神醫啊!”
……
“梁隊,連元鷓已經將重朝安撫下來。三分鐘前,重朝拿了藥,離開了寧安心理谘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