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五月二十日,冀州,魏郡鄴縣,漳水之北。
本是夏意芳草最盛時,但卻花落人亡兩不知。此刻的漳水成了河北太平道所有人的傷心地。
鄴縣城北的漳水本是很清澈的,因為發源自太行山脈的上黨地區的漳水自西向東流淌時,流過的地區多是太行山的石灰岩和石英岩地區,這地區泥沙較少,漳水就較清,所以也有人將這條漳水叫清漳水。
但現在這條鄴縣北段的清障水卻血汙漫河,無數太平道徒麻木地打撈著同道的屍體,無人願意回憶這幾天的血色。
這些天,太平道在這鄴城下流儘了血,但卻一無所獲,而今天,那座黃金粉飾的,在天地間散發無上神聖的中軍大帳終於傳來軍報:
「全軍放棄攻城,回軍邯鄲。」
終於要撤了,這是太平道中最敢戰的黃巾力士都情不自禁的感歎。
這座建在北瀕漳河高地上的鄴城,東西七裡,南北五裡,城牆是土夯築而成。太平道從四月攻打到五月中旬,在城下已經丟下了數千具屍體。
但就在他們蟻附攻城,已經站在了鄴城牆壁上時,命運又和他們開了玩笑。一夥南下的騎兵突然襲擊了中軍大帳,焦急失措的中軍竟然鳴金讓各部回援。
就這樣已經攻上城頭的太平道徒被趕下了城牆,之後他們再也沒能再站上鄴縣的城壁上。他們有些人是因為北撤,而有些人則是死在了隨後渡漳水的路上。
中軍有警,原先渡河的九部黃巾軍自然要回軍救援。但因為張角原先並沒有指定誰作為前敵統帥,所以渡河時,各部皆北顧而無人在南岸阻擊漢兵。
這些日一直戰鬥吃住在城頭上的魏郡太守張則敏銳的抓住了太平道渡河混亂的戰機,這一次他親自領麾下二部夷兵出城,直接突襲正在過河的九部太平道。
最後,太平道一場慘敗發生於漳水上,九部兵死傷慘重,而漳水也為之斷流。但好在各部頭領都順利撤了回去。
隨後幾日,兩方再未大戰。太平道是愁雲慘澹,而魏縣的張則卻是積蓄力量等著援兵到來。
確實,先頭的幽州突騎都來了,援兵還遠嗎?
漢兵能想到,太平道也不傻,自然也料到了這點,而這一天在那座金箔裝飾的中軍大帳裡,各方渠帥正就和三為大將軍討論這件事:
「北麵哨探已經來報,我們北麵的趙國相向栩已經從襄國南下,看樣子是要再回邯鄲。」
說這話的是白雀,其人負責太平道的四方哨探。
一聽是向栩,大帳裡眾將皆笑了,其中一個雄壯長髯的壯漢率先嘲笑起來:
「就向栩這個草包,也還有膽子南下,真的是要笑死乃公了。這蠢老頭就是個無用狂生,之前大言慚慚說什麼,隻要讓人在大河北岸讀《孝經》,就能將咱們念死。然後呢?咱們兵臨邯鄲,這草包直接溜到襄國去了。就這樣的蠢老翁,有何可懼?」….
這長髯高壯的漢子叫左髯丈八,用的一手好矟。左髯丈八說的直接就是眾將心聲,所以紛紛叫好。
其中還有個起哄的,更是說:
「讀《孝經》念死我們,我倒是看那些世家豪家各個父不慈,子不孝的,論不孝也是他們啊,真能念死,也是念死他們。要是這樣說來,這向栩還幫了咱們大忙呢,省得我們到時候還要一刀一個。」
也不怪這些黃巾將瞧不上向栩,其人確實荒誕不經。學《老子》,著絳綃頭,披頭散發。但又自詡孔子,給門下弟子起名曰:「顏淵」、「子貢」、「季路」、「冉有」之輩。後來郡縣看他有異行,就舉起孝廉,但這人還不應。直到最後國家特召才入辟,賺了好大名聲,直接外放到了趙國做國相。
要知
道這算一步登天了,尋常舉孝廉也就做個縣長,他隻不過拒了幾次征召,就一步做到了二千石的國相。
但其人到了趙國後才讓世人知道其草包本質。二千石的排場威儀他一個不差,但讓他去履二千石牧民之責,他一概不理。署衙都長了蒿草了,他都沒打開過一份文書。爾後,其人到任隻做一件事,那就是慚慚大言,而讓人北向讀《孝經》念死賊寇,隻不過是其中一條罷了。
白雀等眾將笑完,才開始說後麵的話。他是個有心的,知道最近本教愁雲慘澹,所以特意將向栩這個樂子人拎出來給眾將活躍一下。但隨後,白雀說的可就不那麼樂觀了:
「正是因為向栩是個草包,所以當他都敢南下捋我們胡須,可見北麵的幽州兵已經南下了。後來我們的哨探確實在巨鹿的南和一帶發現大量馬糞,那量少數有四千騎的規模。」
白雀的這話,讓中軍大帳的氛圍一下就凝固了,尤其是一些靠幽州的,如中山國、河間國、渤海國三國的教眾,直接皺起了眉頭。
他們當中或自己或親友都或多或少去北疆踐過更,對漢庭的幽州突騎的實力有著直觀的認識,他們根本不存在幻想,要知道,這可是四千突騎啊,一旦衝鋒起來,那就是排山倒海。
白雀猜到說完這條軍報,大帳的情況。但他還有更多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