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軍團來了一位年輕人。
他歡快、熱情、禮貌,一口一個謝謝,一口一個抱歉。同時充滿無限精力,無論是誰的請求他都會給予最大的幫助。
但沒人利用這種純真與善良,無關於自我道德修養,實在是這個孩子太神秘……腰間懸掛著祝福聖器十字利刃,穿著印有太陽金羽神徽的鎧甲,騎著福珀的戰馬。
如果不是黑與金之間的明顯發色差異,大家還以為這又是一位海珀瑞翁家的後裔。
大軍正在休息,小伊鉑斯歡快地奔跑在駐地上,給大家送去鮮美的漿果。有人見送漿果的是個孩子,想多拿,但一看到漿果上的粉白櫻花勾玉徽嚇得趕緊放棄。
沒人敢獨占天使小姐的祝福,不然她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祝福”。
辦完天使姐姐的差事,小伊鉑斯回到中軍大帳,小心翼翼地悄悄溜進。
他有些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因為壓力實在太大,能進這個帳篷的,除了頂級的血統,過硬的實力,還有滿身的榮譽。
作為會場唯一的紅血,就算有火苗加身,祝福聖器幫助,他也倍感壓力。
懸浮的實體沙盤邊,蘇牧正在聆聽四方斥候回報的消息。這種實時變動的沙盤,並不是高科技,而是基於智慧序列扭曲現實的規則欺詐。
小伊鉑斯本來不感興趣,想著與其在這裡無聊開會,不如出去出出汗、練練劍。
但當他的視線觸碰到沙盤地形圖時,一下子被吸引住,滿腦子都是兩個字:怪異!
這與在學校課堂見到的古文明地圖,似乎完全是兩個概念,到處都是盆地與深坑,像是被某種怪力硬生生鑿出來似的。
其中最深的區域,莫過於“熄魂死海”,目前已經標注出的深度就有“兩萬米”,據說這是上一次神明大人下探的深度。
但這遠遠不是熄魂死海的極限。
與之相比地圖上的一眾坑坑窪窪,瞬間顯得不那麼“坑”,如同城邦宏偉的建築置於巍峨聖山麵前,簡直成了可愛的笑話。
“……以上就是各部隊現在的駐地情況……”
參謀長合上文件,操控沙盤的參謀做出相應的調整,其餘軍團用藍色光點一一標注,正拱衛在中央軍團四周。
先遣隊與斥候部隊則向外進一步延展,像是無數探查信息的神經末梢。
上將軍率先開口:“再次發下告誡,要千萬小心,不要掉進這些深坑裡,不然等不到救援他們就會被摔成肉泥,個彆戰士更不要賣弄飛行能力。”
“是!”
負責通訊的參謀官立即轉達命令。
橘桜雪歎口氣:“要是能下一場大暴雨就好了,就像神話裡的大洪水,填上這些坑坑窪窪就不用每次都這麼小心翼翼。”
她的藤蔓已經從深坑裡不知救上來多少人。
“也不是不行。”蘇牧說。
他將目光瞄準向了攔在熄魂死海麵前的真正大海。
“上次來的時候,我就在想,這片海域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無邊無際隨時可以增補的,還是它隻是一片龐大的內陸湖。”
聽到這句話,上將軍上一秒還露著笑容的臉,頓時僵硬的可怕。
小伊鉑斯甚至注意到,這位議員先生的額頭隱隱冒著冷汗。
蘇牧起身,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大坑:“就這裡吧,這裡沒有人,我會向全軍信徒發出警告,當然有不要命想去圍觀的,我可不攔著,生與死自己把握。”
這是要乾嘛?
小伊鉑斯左看右看:大家好像既興奮又害怕的樣子。
“嗡——”
蘇牧的右手從沙盤地圖上拂過,原本就已經十分清晰的三維地圖,變得宛若真實地理。一把序列金光鑄成的匕首出現在他的掌心,輕輕一劃,一條鴻溝出現在地圖上。
“轟轟轟——”
天空在咆哮,大地在震動,一幅壯麗的畫卷在腦海中慢慢升起。
神向眾生展露他的偉力。
……
……
漆黑乾癟的廢土上,不畏死亡的狂熱信徒騎著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神諭告誡中的大坑,他們在大地上奔馳,神明偉力在天空呼嘯。
“看!”
其中一人指向天空,其餘幾人跟著抬起了頭。
一道金色雷暴劃破長空,原本漆黑的天幕頓時亮如白晝,這片廢土寂靜迎來毀滅的新生。
風在身邊咆哮,火在頭頂燃燒。
自有一輪金色大日突兀淩駕深空。
祂平等俯視一切眾生。
“鏘——”
金屬的錚鳴在耳畔炸響,信徒們堵著耳朵強忍著精神上的惡心,小小的苦難不足以摧毀他們對神明偉力的仰望。
那一輪金色大日凝聚飛升,在熾烈的純白之光中,化作一把巨大的金色斧頭。雲霞在祂身邊舞蹈,雷電在祂側畔擊鼓,風在喧囂中伴奏。
“轟隆!”
最後一聲雷暴響起,這是蘇牧的警告,凡人不得靠近此地。
但終有狂熱皈依者不顧勸導,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奔向巨斧所在的戰場。對此,神再也無奈,這是他們個人的選擇。
蘇牧說,『在這裡開鑿一條江河。』
開山巨斧落下,大地碎裂崩濺,熾烈的高溫將黑色岩石灼燒成赤紅岩漿,無數紅色末梢向四方蔓延吞噬,它們將其餘小的坑洞連綴成一條完整的江河。
開山巨斧鑿斷一切,向著海的方向奔湧不息,直到擊碎海岸的最後屏障。躁動的海洋變得更為暴戾,它衝向新生的河道。
『於是這裡便有了一條江河。』
狂熱信徒將這一句神諭記在心中,落在紙上——《聖典·新世紀·伊鉑斯二世福音》,220:10:21,主說這裡要有河流,於是便有了烏滸(xu)河(ox)1。
禮讚吾神!
……
狂暴的黑色海河熄滅開山巨斧劈出來的滾燙岩漿,形成全新的黑色玄武岩,在海水的裹挾中飛向內陸深處,砸向正在看戲的狂熱信徒。
他們拔刀,切開黑色玄武岩,但這隻是開胃小菜,真正致命的是遮天蔽日的海嘯。
神的偉力下,海嘯發生在了內陸。
“神跡!這就是神跡!”
驚歎聲響起,狂熱的皈依者被自然偉力碾壓成一攤模糊血肉,並永遠地消失在奔湧的海水中,他們在追隨神跡的同時違抗了神的告誡。
因此,蘇牧尊重他們的選擇:
死。
相同的畫麵出現在不同人的腦海,小伊鉑斯張大嘴巴,雙腿一軟差點沒站穩,一個踉蹌摔進薛定方將軍的懷中。
“第一次總會有些不習慣,下一次就好了。”他笑著說,“這裡不是城邦,神力會展露祂毀天滅地的原始一麵。”
“哦哦,謝謝哥哥。”
小伊鉑斯連忙站直身體。
地麵的震動隨著河道的鑄成,而緩緩趨於平靜,興奮與恐慌同時交織在每一位戰士的心頭,但興奮在上漲,恐慌卻在下降。
模擬沙盤上海麵湧動的大洪水,在張牙舞爪的咆哮中突然摔進天坑,無數的坑洞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吞噬多餘的海水。
“似乎沒什麼變化?”橘桜雪說。
上將軍皺緊眉頭:“難道真的是海?”
“這就有意思了。”
蘇牧的心中多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將這片海水引進熄魂死海會發生什麼?究竟是深淵被填滿,還是海平麵斷崖式下降?”
“師兄,這個想法是不是有些……過於危險了?”橘桜雪委婉地勸阻說,“我們遠東地區時也沒有料到那尊黑龍會蘇醒,現在會不會麵臨相同的情況。”
“熄魂死海下的深淵亡魂一樣會蘇醒?”
“有這個可能。”蘇牧點頭,暫時放棄了這個作死的計劃,他有足夠的信心自己不會死,但是無法保證身後的大軍。
“另外。”
他轉身看著一眾指揮官,說:“這些未探索的區域,你們這一次一並搜完,至於海的彼岸……就不要去了。”
“這個你們……應該不包括我吧?”橘桜雪小心翼翼地問。
上將軍同樣看向他。
“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