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巳時棋者無情(2 / 2)

季漢北地王 秋風渭水 8027 字 5個月前

窗外,朝輝明媚,一掃昨夜陰霾。

幾隻家雀落在了窗檻之上,嘰嘰喳喳聒噪起來。

床頭枕邊,木匣靜置,劉諶輕輕打開,取出了白羽扇,在光芒之下,揮動兩下,竟覺心靜。

沉思許久,劉諶對安平王說道:“孤得去一趟都安縣,來回需要幾個時辰?”

“此去都安百裡,坐船來去兩到三個時辰。”

“今日天黑之後,咱們直奔都安。”

“可帝陵出口,皆由張瑛部曲把守,咱們恐怕出不去。”

劉諶一笑,令安平王不必擔心。

丞相遺書中,留下了幾個地名:郫縣、都安、汶山。

其中都安被列為首重之地,從旁有小字標注:非處絕地勿輕至。

正是這句話,令劉諶十分好奇。

而現在,又正是絕境之時,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天黑還需等待三四個時辰,劉諶站在窗前,一覽園中鬆柏,偷得片刻安寧。

......

成都縣府,大牢之中。

呂辰帶著酒菜來到了杜陽的牢房前。

兩名執金吾衛士守在門前,見成都令至,齊齊行禮。

“打開牢門,將要上路了,本官送他好酒好菜,做個飽死鬼。”

“侍中有令,無他之命,任何人不得提審。”兩名衛士為難道。

“本官不是提審,隻是送行。”

“這......”

“速速開門,本官自會與侍中說明。”

“遵命。”

呂辰是成都令,但來頭也不小。

他的父親呂乂,曾任蜀郡太守,後來入朝為尚書,又接替董允為尚書令,清明能乾。

丞相諸葛亮已故去,蜀郡地方軍隊吃空餉、開小差的情況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呂乂到任蜀郡太守後,大加整治,數年之間,清查脫漏軍籍者萬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再加上呂乂好用俗吏,所以在地方名聲不佳。

兩名執金吾衛士不願得罪呂辰,再加上呂辰的確也不是提審,給死囚酒菜送行,也屬人之常情,便打開了牢門。

陰暗的牢房內,杜陽蜷縮在角落,兩隻眼睛通紅。

呂辰提著食盒入內,渾濁的氣味令他難以忍受,立刻以袖遮麵。

他一邊將酒菜擺在牢中破爛的木桌上,一邊自言自語道:“本官給你送點酒菜,吃飽了好上路,彆做餓死鬼。”

杜陽無動於衷,冷漠地望著呂辰。

“少妻幼子,日後可怎麼辦呢?”

呂辰漫不經心的歎息一聲,杜陽登時暴起,大喝一聲,撲向呂辰。

門外的執金吾衛士立刻入內,將杜陽立時降住。

“放開他,這可是你的妻子含淚準備的送行飯,嘗嘗吧。”

呂辰不為所動,擺了擺手,對杜陽淡淡說道。

執金吾衛士鬆手,杜陽望著桌上的酒菜,目中怒火重重。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有人要他死,這個呂辰,卻又不知是誰的人。

左部督?光祿大夫?還是杜氏宗族?

呂辰親手倒了一杯酒,送到了杜陽麵前,神色忽黯道:“國家將破,死了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杜陽接住酒杯,胸膛起伏,又怒又悲。

亡國在即,大人物們卻還在明爭暗鬥,連他這個微末軍侯都不放過,想來真是可歎可笑。

以妻兒相迫,這杯毒酒,他不得不喝。

他飲鴆自儘,大人物們便放心了,宗族家小也因此能得到庇護。

杜陽忽然自嘲苦笑,正要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忽然牢門處傳來一聲大喝。

“且慢!”

眾人皆是一驚,回首便看見了侍中張紹冷峻的麵龐。

張紹冷冷瞪了呂辰一眼,走入了牢房之中。

呂辰手指微顫,眼神開始躲閃。

“陛下有旨,軍侯杜陽動兵為過,但護駕有功,酌情革去軍職,逐出成都,永不錄用!”

絕地逢生,柳暗花明,杜陽頓覺恍惚,手中酒杯滑落。

成都令呂辰張口微驚,看了看張紹,又看了看杜陽,原地怔住。

這是怎麼回事?

護駕有功?

竟逃了死罪?

杜陽回過神,衝著成都令呂辰冷笑出聲。

君子,誠不相欺也,他知道,定是北地王救了他。

一夜風雲,他算是看透了,今夜他是重臣們博弈的棋子。

上司輕棄,宗族不救,還要逼他自儘。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做王的棋子,何憂被棄?

滿身傷痕的杜陽在張紹與呂辰的注視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牢。

院中,光和景明,疏影橫斜。

隻有一枝梧葉,不知多少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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