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帳之中,一片昏暗,呂辰被繩索捆綁在木柱之上,耷拉著腦袋鼾聲漸起。
他也累了,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帳外,兩名看守的魏卒不禁皺眉,暗道這蜀諜被捕,竟還能安心睡覺,心中遂覺氣憤。
申時末,田章率軍八千列營於鄧艾之東,開始火速休整。
田章沒有歇息,而是來到了青白江邊觀水。
方才率軍急來,渡江之時,沒有注意,可紮營之時,聽見兵卒閒談,田章忽然心中感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對勁。
具體是什麼他也說不上來,於是便決定自己親自來江邊看看。
江邊水草競折腰,江水渾濁,滾滾東去。
田章正牽馬沿江步行,忽見前方有人,近前一看卻是軍司馬師纂,正望著江水皺眉發呆。
“司馬怎在此處?”
“哦,是田將軍,午後我便心中不寧,所以出營轉轉。”
田章心中咯噔一下,看來師纂與自己一樣,也感受到了什麼微妙之處。
大雨已經下了幾個時辰,沒有絲毫停休之意。
“這水量,是不是太小了?”
田章望著奔騰的青白江忽然發問道。
師纂眼角一跳,沒錯,如此大雨,江水漲勢竟這般微弱,令人古怪。
兩人所見略同,於是師纂便命親兵火速去傳降將馬邈前來。
這馬邈本是涪城守將,田章奉鐘會之命西進,破了馬邈的伏兵三校,馬邈遂降於魏。
涪城會師後,鄧艾便將馬邈置於自己軍中,以備谘詢蜀地情況。
不一會兒,便來一員中年將領,身寬體胖,眼中無光,默默向師纂與田章行禮。
“馬邈,你來看看,今日大雨,這青白江水量與往常可有什麼不同?”
師纂語氣尖刻,令馬邈心中不適,但他一個降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田章從旁厲聲道:“最好如實說來,否則殺汝全家如屠雞犬。”
麵對自己的手下敗將,田章一點也不客氣,聲色俱厲。
馬邈唯唯諾諾,點了點頭,不敢答話,上前幾步放眼目測一番,隨後又換了幾處地方,煞有介事地用兵刃試了試近岸水深。
師纂與田章跟著馬邈在江邊兜兜轉轉走了幾個來回,見馬邈一副認真儘責的模樣,心中疑慮大減。
最後馬邈帶著兩人來到了跨江棧橋前,望了橋下水位,回首對兩人說道:“眼下正是枯水期,湔江水小,今日偏逢大雨,這般水量,相較往年還要多一些。”
“枯水期?”
“正是,此乃蜀地人儘皆知之事,兩位若是不信,可尋一百姓前來相問。”
田章與師纂不禁對視一眼,難道是他們多疑了?
或許是他們對蜀地地理水文不甚了解吧。
於是兩人便打消了心中疑慮,但背水結寨,雖取水方便,但也要保證後路暢通。
眼下大雨,青白江上多處木橋年久失修,皆已垮塌,亟需修繕。
師纂和田章兩人商議一番,便決定令馬邈率其所部降兵一千負責在大營後方的江麵之上,搭建一座更為穩固的浮橋。
馬邈俯首領命,師纂便與田章一同回營休息。
魏將離去,馬邈站在江邊,轉身望北,目中似有波動。
玉壘雲低,離堆浪巨。
《尚書·禹貢》:岷山導江,東彆為沱。
都安之南,沱江下郫,彆稱毗江。
都安之北,大堰分水,另出支流,名為湔江,下遊又稱青白江,過新都北。
申時儘,劉諶馳入都安縣城,都安令董宏早已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