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安關口,漢中盆地的西門戶。
雄關橫亙,重兵列屯,關內關外,戒備森嚴。
道路之上,拒馬連設,山垣腰坡,弓弩暗藏。
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裡,遠處駛來一隊人馬,引起了魏軍注意。
拒馬之後,矛戟頓豎,魏軍什長喝阻道:“來者止步!”
那什長仔細一看,卻是自己人,正護著一輛囚車,戒備稍鬆。
牙將楊九策馬上前,回話道:“在下鐘參軍帳下牙將楊九,奉參軍之命,押送敗軍之將往南鄭問罪!”
守軍張目一望,囚車之中竟是將軍龐會,皆暗暗心驚。
那什長自是不敢相疑,呼哨一聲,令麾下兵卒撤開拒馬,放楊九率隊通行。
有伍長附耳低聲提醒道:“不查驗文牒?”
“這可是鐘參軍的人,你要攔,我這個什長你來當。”
什長兩眼一瞪,狠狠扇了這愣頭一巴掌。
鐘參軍那可是都督鐘會子侄,其人雖有乾才,但為人刻薄張揚,但十分護短,凡是得罪了他的人,下回攻城之時必是先鋒。
軍中因此私下戲稱鐘邕為“小都督”,沒有人敢輕易得罪。
那伍長幡然醒悟,囚車之中裝的可是將軍龐會,這可是龐德之子,鐘參軍連這樣的人物都給拿下了,自己算個雞毛。
後方沿途各關卡皆聞鐘參軍人馬過關,皆不敢多加盤問,通通放行。
楊九率隊進入了陽安關城,見天色不早,便決定在關城內歇息一晚再向南鄭。
在關城內尋了一處斷牆破院,楊九命人將囚車駛入院內安置看管。
龐會盤腿坐在囚籠之中,心中焦急不已。
這狗日的牙將,一路上對他看管甚嚴,竟連解手都不放他出來,根本沒有任何可乘之機能夠逃走。
現在已至陽安關口,馬上將到南鄭,再不想辦法脫身,便沒有機會了。
鐘會以戰敗之罪斬了自己,旁人根本說不出什麼來。
正沉思之時,牙將楊九走來,將一個灌滿的水囊扔進了囚車之中,轉身便走到了院中枯樹之下,伸手拔去了插在樹根上的羽箭,靠坐在了樹下歇息。
不久之前,這裡曾爆發了一場激戰,房屋塌毀,皆為砲石所擊。
兵卒正在院中生火,楊九坐在樹下手中輕輕撚動著那根從樹下拔來的箭矢。
箭身之上,刻著細細的銘文:景耀元年中作部造。
囚車之內,龐會觀察一番,正欲解囊飲水,院外忽有腳步聲紛至遝來。
循聲看去,一人越斷牆而入,身穿襜褕,腰束革帶,發須濃密,膚色黝黑,雙目如炬,環視院內一圈。
楊九見是上官,趕忙放下手中箭矢起身上前見禮。
“末將楊九,參見郡守。”
麵前的官員,正是天水太守王頎,奉鐘會之命坐鎮陽安關口。
方才楊九入關,被守軍火速通報給了王頎,得知參軍鐘邕竟然將龐會鎖拿問罪,大吃一驚,匆匆尋來察看。
“這是怎麼回事?”
王頎瞥向了囚車之中的龐會,麵色冷峻地問道。
楊九自是如實答來,得知鐘邕以敗軍喪師之罪將龐會捉拿,王頎心中波濤起伏。
“哼!連坐鎮白水關的持節監軍衛伯玉都未下定論,一個小小參軍,豈可擅自捉拿大將?”
“末將隻是奉命行事,需將罪將克期送至南鄭。”
“放人!本官自會向都督上書陳情。”
楊九眼珠一轉,直起身來,麵無表情淡淡道:“鐘參軍是何人,郡守不會不知吧?”
王頎臉色微變,鐘邕為人刻薄,睚眥必報,同僚皆敬而遠之,甚是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