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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灰原哀將那本雜誌啪地一聲合上了, 她轉過頭,冷冷地盯著鹿見春名。

“現在,給我收回這句話。”

不然她總有一種被罵的感覺……明明她一開始想做的根本就不是毒藥,誰知道那東西的致死率這麼高?

“那你當我沒說過吧。”鹿見春名露出了十分遺憾的表情。

灰原哀十分不禮貌地對鹿見春名翻了個白眼。

作為家屬,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正坐在裡麵的等待室裡, 外麵隻有她和鹿見春名, 所以灰原哀十分自然地談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你們昨天被綁架了?”她低頭, 繼續去看那本隻看了一半的雜誌, 封麵上衝野洋子的照片被折出了一道折痕來。

“如果沒被綁架的話,江戶川君也用不著到這裡來吧。”鹿見春名聳了聳肩。

“我倒覺得,”灰原哀輕輕笑了一下, 聲音像是被包裹在毛巾裡的冰塊一樣,“那些綁架了你們的綁匪才需要去做心理谘詢。”

“看你說的是哪些綁匪了。”鹿見春名也微笑起來,“如果是後麵的那幫……我想他們沒什麼機會做心理谘詢了,大概這輩子隻能吃豬扒飯了吧?”

灰原哀明白了。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沒作出什麼反應來。

和江戶川柯南即使明知道對方是犯人也會拯救生命——但本質目的是讓犯人公正地接受法律的懲罰的行為不一樣, 灰原哀隻在乎她在乎的人, 這一點和鹿見春名是很像的, 但她稍微多了一些人情味。

比如,她會在意老人和小孩, 但那些會誘拐小孩當做禮物送出去的組織的渣滓顯然不在她的同情對象範圍之中, 即使這個時候知道這幫人都死光了也沒有產生任何波瀾。

她唯一有些擔心的是鹿見春名的安全:“你幫了公安這麼多,不會影響到你自己吧?”

鹿見春名卻答非所問:“這一點,你應該比我要更清楚吧?”

灰原哀沉默了兩秒,才輕輕點了一下頭, “……也是,在出現第二個你之前, 你在那位先生的眼中仍然是最珍貴的寶物。”

如果鹿見春名本身就是潘多拉寶石,那麼組織就是裝著潘多拉的魔盒。

即使研究了這麼久都沒有研究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那位先生也不可能就這麼將鹿見春名放手——死而複生,鹿見春名那驚人的再生能力要超越地球上現存的所有物種,他甚至能夠再生器官。

那位先生隻會認為是研究所的研究員太過無能才找不出這種現象發生的本質原因,而不會認為鹿見春名本人是無用的存在。

對於幾乎瘋魔地執著於不老不死的烏丸蓮耶來說,鹿見春名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奇跡和希望,這代表他的妄想並不隻是妄想而已,是可以被實現的、能夠追逐到的目標。

隻要世界上仍然隻有鹿見春名一個能夠死而複生的人,即使現在什麼作用都沒有,他也會像一個象征物一樣,被烏丸蓮耶當作救命的稻草給死死拽在手中,絕對不會放開。

灰原哀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也知道——隻要那位先生一天沒有研究出能夠讓他不老不死的藥物或者技術來,鹿見春名就不會被組織輕易廢棄。

畢竟,哪怕七年來在組織出現的時間隻有一年多點、其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玩失蹤和自己給自己放假,那位先生都忍了下來呢。

“你沒事就好,不過,你的處境大概也不需要我來擔心。”灰原哀翻過了雜誌的一頁。

心理谘詢室的門中響起了腳步聲,門被打開口,首先出現的是毛利蘭和鈴木園子。

看到鹿見春名時,毛利蘭吃了一驚:“鹿見君,沒想到你也來了。”

“我有些擔心柯南,所以來看看他。”鹿見春名對她露出了禮貌的微笑來。

“聽說鹿見君也有認識的孩子被綁架了,是叫小黛來著,對嗎?”溫柔的黑發女孩露出了擔憂的神情,“他應該沒有事吧?遇到綁架這種事情真的……希望不要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呢。”

“放心吧,小黛很好哦,他很健氣活潑。”鹿見春名停頓了一下,謊話張嘴就來。

跟在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身後走出來的江戶川柯南和鹿見春名身邊的灰原哀臉上的表情十分同步,兩個人一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來——鹿見黛不就是你自己嗎?那何止是沒有留下心理陰影,簡直健康活潑過頭了,遇到他的綁匪大概會留下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心理陰影吧?

一無所覺的毛利蘭十分欣喜地點點頭:“小黛沒事那就太好了,柯南這邊也完全沒問題呢,心理師說這孩子很堅強,真是太好了。”

鹿見春名心說能不堅強嗎,江戶川柯南本體是17歲的高中生偵探,這可是平成救世主、警視廳的救星啊,見過一千多集的命案屍體都沒能嚇到他,區區綁架能奈他何?

“既然沒事的話就好。”鹿見春名表麵上還是露出了十分禮貌的表情來。

“江戶川君沒事我就放心了,”灰原哀也假裝鬆了口氣,“少年偵探團的其他人也很擔心你。”

江戶川柯南是當著那群孩子的麵被綁匪劫走的,當然把他們給嚇壞了,要不是因為今天是工作人,少年偵探團的那些孩子們肯定會過來看江戶川柯南的。

既然檢查結果沒什麼事,他們就打算離開醫院了。

在離開醫院之前,他們還得去拿一些藥物——雖然心理谘詢沒什麼問題,但身體檢查方麵出了點小問題。

之前一個人乾倒劫匪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受了一點小傷,胳膊肘和腰間都有些剮蹭後形成的擦傷,還有最近似乎是因為勞累而引起的一點睡眠不足。

在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去取報告的期間,有兩個結伴走在一起的護士正在低聲說話。

鹿見春名沒太聽清楚,隻從她們的話語中聽到了幾個關鍵詞——“昏迷”、“植物人”、“女孩”。

雖然很大概率是巧合,畢竟全日本植物人狀態昏迷中的小女孩也不是就隻有那一個,但這幾個組合在一起的關鍵詞還是立刻就吸引到了鹿見春名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會不會那麼巧,但是聽一聽又不會損失什麼。

所以鹿見春名想都沒想,黑色的粒子就從他的身上湧現了出來。因為覺醒的時間很早,鹿見春名擁有的IBM粒子也要格外濃厚,從身體之中擴散出來之後幾乎充盈了整個走廊。

在鹿見春名的眼中,眼前是一片濃鬱擴散的黑色,像是煙霧一樣。這片煙霧在醫院潔淨狹長的走廊之中飛速聚攏在一起,凝聚成了一個無比高大、接近三米的人形怪物。

出現在室內的藏太收攏了翅膀,朝和鹿見春名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跟在了兩名交談的護士背後。

她們走進了護士的休息室裡,閒聊的聲音便稍微大了一點。

這種高端的私立醫院是有保密協議的,但那隻是不能告訴其他的患者而已,至於他們這些在醫院工作的醫生護士,病患的情況是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地瞞住的。

“頂層的VIP病房裡,那個患者住了多長時間了?”問出這話的護士似乎是最近才入職的新人。

“大概……也有一年了吧,”年長一些的護士長回憶了一下,“一年前那女孩轉院過來的時候就是植物人,聽說她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

“那沒必要轉到我們醫院來吧?”新人護士悄聲說,“VIP病房哎,還是頂層的,我都不敢想這要花多少錢。”

“她的家人有錢嘛,他們樂意就好嘍。”護士長的語氣十分輕描淡寫。

會來簽署了保密協議且收費昂貴的私立醫院的病人都有些不可說的秘密,在這裡工作時間長了之後,護士長小姐什麼人沒見過啊?現在說起的這個植物人小姑娘已經算是很正常的那種了。

“我之前值班的時候,就是上周四的晚上,好像見到過那個女孩子的父親,看起來像那種搞學術的,但是竟然還帶著幾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保鏢,怪嚇人的。”

新人小護士咂舌。

“不過,植物人的話……隻有最開始半年的時候恢複的希望最大吧?現在都好幾年了,已經給大腦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了,希望渺茫哦。”

“聽說好像最近在研究什麼新技術……好像能幫助到植物人來著?”護士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過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那都是醫生們要去考慮的事情。”

“也是啦,畢竟我們又不負責治病。”新人護士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希望哪個什麼新技術能早點研究出來吧。”

“不過,”護士長繼續說,“那孩子好像要轉院了。”

新人護士愣了一下:“誒?”

學術分子父親、一年前轉院的植物人女孩、新技術……這些關鍵的信息組合在一起,鹿見春名能夠確定了。

古賀進的女兒就在這裡,就在這家鈴木財團旗下的私立醫院之中。

那兩個透露出了這件事的護士已經結束了閒聊,護士的休息室之中隻有她們兩人在,黑色幽靈是普通人的肉眼無法察覺的存在,她們當然不可能發現室內除了她們兩人之外還有人在偷聽。

藏太悄無聲息地撤出了房間,張開翅膀飛了出去。

這家醫院的電梯是特彆設置過的,想乘電梯到最頂層的VIP病房中必須得有醫生或者護士刷工作證帶領上去才行。

鹿見春名懶得費那麼多事,直接讓藏太飛了出去,直達頂層。

醫院的頂層很高,高度接近三米的人形怪物拍打著翅膀向上飛去,在抵達頂層時又猛地振翅,讓身體停滯在半空之中。

玻璃是透明的,陽光正好,高層良好的采光讓燦爛的金光透過明淨的窗戶落進房間之中,藏太沿著頂層的外樓看了一圈,通過病房的窗戶,他很快就找到了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孩。

藏太用尖利的爪尖輕輕勾開了窗戶的縫隙,高大的人形立刻就擠進了病房之中。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仍處於昏迷之中,因為長期躺在床上,她從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之中裸露出來的手臂格外細瘦,整個人的膚色都是病態的慘白,長長的黑發發尾已經乾枯發黃了。

她睡著時的表情十分沉靜,連接這身體的心跳檢測儀中跳動的線條十分平穩,手臂上連接著針頭,維持她生命體征的液體通過透明的塑膠軟管被緩緩注入到她的身體之中。

病床的床頭貼著她的名字,藏太走到病床邊,低頭看了一眼。

——古賀由紀。

一年前,古賀進博士答應和組織進行合作之後,原本在公立醫院的病房之中接受治療的組織就將她轉入了私人醫院之中……按照那兩位護士小姐的說法,古賀由紀很快就要再次轉院了。

組織的控製之中當然也是有醫院的,隻是不像鈴木財團的這所私立醫院一樣高端且保密性好,那麼為什麼要臨時轉院?

鹿見春名忍不住開始思考。

古賀進研究的技術是為了拯救女兒,那麼古賀由紀……她既是未來的實驗體,也是用來鉗製古賀進的人質,所以組織決定要將古賀由紀這個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的人質徹底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了。

這也說明了一件事——也許古賀進的研究已經快要得出一些成果了,否則組織不會著急要尋找把柄來更好地控製住古賀進。

有了成果,那麼組織也該有動作了。

確定了古賀由紀的所在,鹿見春名就讓藏太離開了。

他倒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對植物人小女孩下手的地步,但不可否認,他麵對這個女孩時並不覺得憐憫同情,隻是冷靜地覺得,這個消息告訴公安的話大概更好。

就算公安也會利用這個女孩,但至少……降穀零不會真的做些什麼,組織確是有可能真的會下手的。

江戶川柯南的檢查已經結束了,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拿到了一些藥物之後就和他們一起離開了。

鹿見春名和灰原哀落在最後麵,剛走出醫院時,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一聲。

他停下腳步,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這次發來消息的是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約他在一家書店的門口見麵。

這個書店就在醫院的附近,醫院本身就在米花町範圍內,書店處於回偵探事務所的必經之路上。

鹿見春名回複了一句“OK”。

等繞過兩條街,經過書店時,灰原哀驟然停下了腳步,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她察覺到了十分熟悉的氣息,身體也誠實地因為心理而做出了反應,手指微微痙攣了一下,很快又被她捏著自己的指尖抓在手裡。

灰原哀抿了抿唇,意識到組織的成員就在附近,於是默默地往鈴木園子的背後藏起了半截身體。

鹿見春名抬起頭,看向街對麵的書店。

街對麵停著一輛銀色的車,被貼了單麵車膜的車窗被緩緩搖了下來,顯露出女人戴著墨鏡的小半張臉。她用染成紅色的指尖輕輕推了一下墨鏡,露出被遮掩的淺碧色的眼睛,又對鹿見春名微微一笑,隔空給了他一個飛吻。

鹿見春名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毛利蘭:“抱歉,我還有點事,得先離開了。”

他沒等毛利蘭的回答,便抬腳前往了街對麵,拉開銀色車的後座,坐了進去。

江戶川柯南倒是想跟過去給車貼個定位器什麼的,但他剛剛才出了被讓當街擄走的事情,毛利蘭把他看的很緊,全程緊握他的手,路邊但凡有車靠的離人行道近了一點,都會讓她露出十分警惕的表情來,當然不可能讓江戶川柯南在這個時候擅自離開了。

……

貝爾摩德在接到他之後就啟動了車,有著漂亮的金色卷發的千麵魔女單手握著方向盤,從車窗前懸掛著的後視鏡之中看了一眼坐在後座上的鹿見春名。

“那是毛利偵探家的幾個孩子吧?”她微笑著開口,“你跟他們好像很熟的樣子?”

“畢竟波本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咖啡廳打工,我現在不是跟波本搭檔麼?”鹿見春名很誠實,“一來二去,想不熟也挺難的吧。”

他倒沒說謊,畢竟全程都是江戶川柯南因為他的身份而主動試探他的,又不是他刻意去接近人家,他隻是想蹭飯而已,他有什麼錯?

“原來是這樣。”貝爾摩德頷首,“我還以為你是不喜歡應付小孩子的類型呢,但你看起來跟那個茶色頭發的小女孩好像相談甚歡的樣子。”

這句話就是明晃晃地試探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後視鏡之中倒映出來的鹿見春名的表情。

畢竟在今年之前,鹿見春名的實驗一直都是由宮野誌保主導的,他可以說是組織之中最熟悉宮野誌保的人之一,又近距離地接觸著現在的灰原哀,很難說他到底有沒有發現灰原哀的真實身份。

如果他沒有發現,那當然沒什麼好說的。

但如果告死鳥發現了叛逃的雪莉卻沒有將這件事上報……那麼足以說明,告死鳥也不老實。

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貝爾摩德在心裡失笑——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接受了那樣殘忍的實驗,告死鳥怎麼可能會對組織忠心?無非是恨意的多和少的區彆而已。

千麵魔女並不認為告死鳥會是那種異常遲鈍的人,那麼大概告死鳥早就發現了雪莉和工藤新一的身份了……通過這件事她就可以確定,假設將來有機會能將組織摧毀的話,告死鳥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背刺的。

雖然心裡清楚這一點,但貝爾摩德沒有要告發的意思。

要將告死鳥的不忠之心擺在台麵上,就必須得提到雪莉、提到雪莉,那麼那個小號的銀色子彈也保不住了,為了搞告死鳥要害柯南實在不太值得——更何況,她從來沒有要對告死鳥下手的意思。

和不會死的人作對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隨便應付一下而已,”鹿見春名淡淡地回答,“現在的小學生都很早熟,聽說他們還組成了一個少年偵探團,小學生真是健氣活潑啊。”

貝爾摩德收回了視線,微微笑了一下之後就沒再說話了。

鹿見春名也沒有要和貝爾摩德聊天的欲望,他將手機的模式調節成靜音,剛打算按滅屏幕的時候,就看到了萩原研二發來的消息。

[Kenji:雖然隻有一上午沒見,但是已經開始想小詩了。]

萩原研二對撒嬌這一招運用地十分得心應手,鹿見春名隻看這一句話就能腦補出他的語氣來,唇角忍不住泄露出了一點微微的笑意,又很快被他收了回去。

貝爾摩德沒有錯過鹿見春名的表情變化,但她什麼都沒說,將這一點異動按捺在了心中。

還沒等鹿見春名回複,萩原研二又發來了好幾條消息。

[Kenji:每次煮烏冬麵的時候都會突然出外勤,難道爆處班有烏冬詛咒嗎?]

[Kenji:破案了,是今天調進爆處班的新人說了一句‘今天真的好清閒啊’,然後立刻就不清閒了……這果然是不能說出口的魔咒。今天可是工作日,到底是哪些人這麼閒,在東京到處裝炸彈!]

[Kenji:虛驚一場,是報假警,不用出外勤了,但是煮過頭的烏冬麵已經變得不好吃了。]

[Kenji::(]

萩原研二在最後一條消息中發了一個:(的顏文字,鹿見春名盯著那個彎彎的弧度,腦海之中已經勾勒出來萩原研二唉聲歎氣的表情來。

他剛想打字回複,但車已經停了下來。

——他們到達目的地了。

目的地是一家高檔的酒吧,在一動大廈的頂層嗎,需要有邀請函才能進入。

貝爾摩德帶著鹿見春名走進了這家酒吧之中,穿著黑色馬甲的工作人員恭敬地在前麵引路,帶他們進入了一個隱秘的包廂之中。

包廂之中已經坐了一部分人,琴酒靠在沙發上,聽見開門的聲音後飛了一個眼刀過來,聲音中含著冷冰:“太慢了。”

貝爾摩德和鹿見春名是最後來的人。

會議開始了。

但鹿見春名沒急著去聽琴酒在講些什麼,他十分自在地開始摸魚,從口袋裡帶的便簽紙上悄悄撕了一張下來,用筆寫了些什麼,然後將紙條折好了,塞進了藏太的手中。

藏太的存在時間有半個小時,全力飛行的話,足夠從這棟大廈飛到爆處班的辦公室再飛回來了。

帶著紙條的藏太飛像爆處班的辦公室,窗戶是開著的,坐在窗邊的萩原研二驟然感覺到了從窗中湧進來的風。

風掀起了他麵前的紙頁,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

萩原研二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被吹起的紙頁,隨後又看了一眼手機——界麵還停留在發給鹿見春名的消息上,發出去的消息氣泡的末尾明晃晃地顯示著“已讀”的小字。

鹿見春名已讀不回,萩原研二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什麼看不見的、冰涼的存在觸碰了一下,有些尖銳的利爪用小心翼翼的力度撥開了他收攏的手指,將折好的紙條放進了他的手心之中。

萩原研二怔了一下,打開了那張被折好的紙條,紙條之中的內容十分簡短,是用黑色的筆手畫上去的。

:)。

——那是一個笑臉。

第162章

那個笑臉的弧度圓潤而工整, 看的出來是主人用黑色的水筆很認真地畫了一個可愛的三個弧形構成的笑臉。

——畫下這個笑臉的人也不言而喻了。

因為鹿見春名對他發的消息“已讀不回”而產生的一點沮喪立刻就因為這張紙條而煙消雲散,萩原研二忍不住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比金子還要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入室內,映照在木質的辦公桌和萩原研二的額發間,在他的睫毛末梢、鼻尖和臉頰上形成一塊晃眼的光斑。

金色的日光被窗外的樹影剪碎, 帶著一點燥熱氣息的風卷著草木的氣息湧入室內, 即使知道鹿見春名此刻不在這裡, 萩原研二也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地像是聞到了冷薄荷的氣息。

是小詩的味道。

坐在萩原研二旁邊的鬆田陣平一轉頭就看到幼馴染臉上莫名其妙的笑容, 忍不住因為這笑容而打了個寒戰:“你怎麼笑的這麼惡心?”

換句話說, 其實從和鹿見春名交往以來,萩原研二就經常會露出這種鬆田陣平想翻白眼的表情來。

萩原研二瞥了一眼鬆田陣平,發出了十分不屑的笑聲:“小陣平你這種到了29歲還在單身的人是不會懂的。”

——鬆田陣平捂著胸口, 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我才不是不戀愛,”他咬牙切齒地為自己辯駁,“我隻是不想談而已!”

平心而論,他們這關係要好的警校五人組沒有一個是顏值在平均水準以下的,鬆田陣平的那頭卷毛、墨鏡和周身的氣質都讓他顯得看起來有些壞, 當然很受女孩子的喜歡, 他要是想戀愛的話, 大概現在已經能結婚了。

“嗯嗯嗯,”萩原研二答應地十分敷衍, “是是是。”

他壓根懶得聽鬆田陣平的反駁, 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有要掩飾自己臉上笑容的意思,盯著那張畫了一個小小笑臉的紙條。

黑色的水筆在光滑的紙麵上暈開了一點細微的毛邊,黑色沁開了來, 隻看這個笑臉,萩原研二就能從腦海之中勾勒出鹿見春名抬起頭、彎起金色的眼睛笑著注視他的樣子。

這當然是某種回應——對他那個沮喪的哭臉的回應。

鹿見春名發來的消息不是通過電子屏幕發來的規整而毫無變化的文字, 被親手畫在紙上的笑臉似乎還沾染著他的體溫和冷薄荷的氣息。

甚至特地讓幽靈來送紙條給他……萩原研二因為這隱秘的舉動而產生了某種被壓抑著的雀躍。

這就像是學生時代的時候,當著老師的麵,偷偷和喜歡的人互相傳紙條一樣。會在紙條上寫一些絲毫沒有營養的廢話,還悄悄畫上可愛的顏文字,當紙條交換過來、將之展開的那一瞬間,在看到在意的那個人親手寫下的文字時就會感到歡欣。

和內容無關,隻要得到回應就足夠了。

雖然萩原研二沒有和鹿見春名一起經曆過學生時代,但這相隔數十公裡傳遞過來的紙條,讓他覺得好像瞬間就彌補了自己曾經缺失的屬於鹿見春名的學生時代的時間一樣。

心中如同盛滿了溫水,又醞釀成了粘稠的蜜糖。

藏太還沒有離開辦公室,通過藏太的視角,鹿見春名能清晰地看見萩原研二從沮喪到高興的態度的轉變——這也讓他覺得心滿意足。

讓他覺得,自己是能改變萩原研二的心情的、是被在意的。

完全和主人心意相通的黑色幽靈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萩原研二的頭頂。

高達三米的黑色人形怪物有著比野獸還要尖銳的多的利爪,這利爪無法像貓科動物一樣收縮自如,隻好在撫摸戀人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以免讓利爪傷到戀人。

萩原研二本人卻完全不在意這點。

他拿出筆,在鹿見春名那個笑臉的旁邊又畫了一個顏文字。

=3=

看起來就像在親鹿見春名畫下的那個笑臉一樣。

萩原研二滿意地再次端詳了一下紙條,將之折好,工工整整地疊成了一個小方塊。

藏太十分自覺地伸出手來,任由萩原研二將折疊好的小紙條放進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但藏太沒有立刻離開,因為萩原研二抓住了藏太的手。

爆處班所在的辦公室之中人並不算很多,鬆田陣平在被他氣到之後就起身去了吸煙室,更何況萩原研二並沒有做出什麼大動作來,辦公室裡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有些許異常的動作。

藏太沒有試圖掙脫,擔心會傷害到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看不到幽靈的臉在哪裡,他隻是憑借著直覺,在透明的空氣之中鎖定了一個方向,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陽光落進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之中,將濃鬱的紫色鍍上一層耀眼的金邊,浸染了日光的色彩——那是鹿見春名眼睛的顏色。

雖然看不見,但萩原研二卻憑借著直覺十分準確地隔空和鹿見春名對視了。

他注視著戀人笑起來的臉,心情雀躍起來,像是跳舞的五線譜。

接著,萩原研二握住藏太的手,和藏太相貼的掌心之中夾著那張被疊起來的紙條。他低下頭,十分輕柔地、像風一樣碰了一下藏太的指尖。

鹿見春名放在腿上的手指陡然痙攣了一下。

萩原研二唇上的熱度是滾燙的,掌心的熱度也燙的驚人,這樣滾燙的溫度通過藏太的感官十分忠實地傳遞給了他,回饋在他的神經感觸之中。

分明萩原研二並不在這裡,與他相隔數十公裡,但通過那一張小小的紙條、通過藏太,他好像真切地感覺到了萩原研二的這個輕柔的吻。

作為黑色幽靈,藏太最大的凶器就是比野獸還要寬大鋒銳的利爪,他的利爪能夠輕易地在鐵質的表麵留下深刻的抓痕,當然也能割開敵人的脖子、切開他們的肚腹,將生命全部收割。

但這樣的凶器,卻被人珍而重之地放在唇邊,烙下了一個像是微風吹拂而過的吻。

鹿見春名心中微微一動。

他的胸腔之中好像盛裝不下跳動的心臟了,心口噗通噗通地加速跳動起來,他隻覺得包廂之中有人說話的聲音在瞬間便遠去了,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他聽不清這聲音,隻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連臉頰也在發燙,帶著熱度,手指指尖上被吻觸的地方如同被焰火滾過,燙的驚人。

這個吻一觸即分,萩原研二鬆開了握著藏太手腕的手,讓藏太帶著那張被回複了的小紙條,再度展開翅膀飛向了天空。

萩原研二起身走到了窗邊。

雖然他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在藏太張開巨大的翼翅、振動翅膀起飛的那一刻,他能十分明顯地感覺到被掀起的風和湧動的氣流,他的黑發和衣擺都因此而被風吹拂起來。

藏太離開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但奇異的,萩原研二沒有產生戀人抽身而去的失落感。

悄無聲息出現的藏太無疑給了他很大的安定,即使鹿見春名不在他的身邊、沒有回複他的消息,但在他顯露出沮喪的情緒的時候,戀人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拚儘全力地來到他的身邊。

——然後認認真真地畫一個笑臉,送給他。

他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臉來,轉身坐回了桌邊。

雖然他不知道鹿見春名正在忙碌些什麼事情,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他信任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這兩個同期,當然也信任鹿見春名。

他不會過問太多組織的事情,他隻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了——小詩會回來的。

會回到他的身邊。

……

藏太一來一來回的分型時間差不多剛好卡在半個小時左右。

藏太捏著小紙條飛回大廈頂層的酒吧,回到鹿見春名的身邊來時,在將小紙條偷偷塞進鹿見春名的手心裡之後便消散了。

委實說,這樣當著琴酒和一眾不知道是真酒還是假酒的組織成員的麵,私底下卻偷偷和戀人傳小紙條的感覺真的很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產生了某種隱秘的快感的同時,又顯得有點幼稚。

鹿見春名偷偷展開了小紙條,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

隻看了那一眼,他就忍不住將視線挪開,立刻合上了小紙條。

他的眼神有些飄忽起來,金色的眼瞳深處像是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水光,在酒吧包廂內昏暗的逛下下折射出一點光暈來,讓那點燦爛的金色被浸潤地更加璀璨。

像是金色的寶石。

鹿見春名的臉紅了——那是一個親吻的顏文字。

隻是看著這個顏文字所代表的含義,他立刻就能聯想到剛才萩原研二落在藏太指尖上的那個輕柔的吻觸。

戀人柔軟的唇、嘴唇的溫度、燥熱的氣息……這些細節毫無保留地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原來是這個意思。

鹿見春名這才明白萩原研二剛才那個親吻所代表的含義。

但正因為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更加覺得心跳加速,臉也紅到快要滴血的程度,隱藏在銀發下的耳尖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緋紅。

很怪,明明連最親密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還做過不少次,但隻看到這些用手寫下的普通的文字時,他卻比之前還要覺得心跳難以克製,連呼吸也緊張急促起來,就算想要努力壓製也無法掩飾。

現在這個時候,鹿見春名才覺得之前聽很多人說過的一句話是正確的——世界上唯獨貧窮、咳嗽和愛是無法掩蓋的。

而很顯然,連鹿見春名自己都沒能克製住的表情管理當然也被琴酒發現了。

作為在場的人裡級彆最高的行動組乾部,琴酒是負責這次臨時會議的人,任務也由他來安排。仗著跟站在講台上一樣的身高優勢,琴酒很輕易就發現了鹿見春名身上的不對勁。

他臉上的神情喜怒難辨,盯著鹿見春名好一會才不鹹不淡地開口:“告死鳥,你在乾什麼?”

他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室內參與會議的其他人都停滯了動作,然後十分一致地同時轉頭,看向鹿見春名。

鹿見春名慢了半拍,才茫然地看向琴酒:“啊?”

啊?

啊?

啊?

這個單音節的語氣詞在室內回響,之前沒見過告死鳥的組織成員不禁在心中默默為告死鳥點了根蠟燭——敢在琴酒開會的時候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琴酒高低得賞兩顆花生米,讓這家夥好好知道什麼叫聽人話。

但很可惜,琴酒沒能讓這些想看樂子的家夥如願。

他確實差點就忍不住想要對鹿見春名開槍了,手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伯萊塔的槍柄,隻是最後的理智讓琴酒克製住了——倒不是因為BOSS說要關照鹿見春名的命令。

雖然BOSS確實說過可以滿足告死鳥一切合理的要求,但自從知道鹿見春名不會死之後,琴酒就差不多歇下了要開槍給兩下讓這不聽話的家夥長長記性的念頭。

想讓不會死的人害怕槍是很難的,很多人會在被槍威脅的情況下做出重重違背本心的舉動來,本質就是因為對生命的敬畏。

但鹿見春名不會死,他完全不害怕槍,痛覺遲鈍更是讓琴酒連痛覺教育都無法展開,再加上惹到一個有後台的關係戶神經病更是職場之中最可怕的事情,所以琴酒一直沒有出手過。

但在這個被諸多代號成員注視著的場合,琴酒承認,他確實手癢了,即使知道沒什麼用,他也很想扛握著機關槍對鹿見春名來一通掃射,好好發泄一下他這幾年來被這個癲鳥折磨的痛苦。

隻是,也正是因為這個場合之中有很多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鹿見春名的代號成員,琴酒才沒有這麼做。

鹿見春名不會死——這個能讓全世界都震驚的秘密,少一個人知道就越安全,那麼當然也就不能當場做出殺死鹿見春名的舉動來了,萬一這家夥當場複活,告死鳥這個實驗體還能繼續被組織掌控嗎?

“你啊什麼?”降穀零有點汗流浹背了,“難道完全不聽嗎?這可是任務啊。”

作為這隻戀愛腦告死鳥的現任搭檔,降穀零很懷疑自己會被琴酒遷怒。

“真沒聽,”鹿見春名完全沒有犯錯悔改的態度,“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降穀零閉嘴了。

琴酒終於忍無可忍,握住伯萊塔,將槍口對準了鹿見春名。Top Killer碧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縮小的瞳孔之中淬了冷光,森然地凝視著他。

“你笑的一臉惡心的樣子,是覺得這次會議像個笑話?”

鹿見春名吃了一驚:“我可沒這麼說啊,不過你要是非要這麼認為,那我也沒有辦法。”

他頓了頓,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要是對我實在很不滿的話,不然開槍試試呢?”

這顯然相當於是某種示威。

在場的除了知道真相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對鹿見春名投以“這家夥不要命了”的目光。

這囂張的態度瞬間就激怒了琴酒,當著眾多露出驚恐表情的代號成員的麵,琴酒倏然扣下了伯萊塔的扳機。

子彈從漆黑的槍口之中驟然疾馳而出,咆哮著奔向鹿見春名。

那雙格外燦爛的金色眼睛中沒有任何恐懼的神情,甚至連瞳孔都還是波瀾不驚、沒有觸發到危險狀態的圓。他被子彈擊中的次數太多,多到經驗十足,完全能夠憑借肉眼判斷出子彈射擊的軌道。

這顆子彈不會擊中他的要害,頂多是洞穿肩膀——得出這個判斷的瞬間,鹿見春名側了一下身體,恰好讓子彈避開。

那頭長長的銀發因為身體偏移的動作而翩飛揚起,子彈將銀發洞穿,嵌入了鹿見春名身後的沙發之中。

巨大的槍響聲在室內形成回應,除了呼吸聲之外沒有一個人說話。

參與這場會議的代號成員格外多——琴酒、伏特加、波本、科恩、基安蒂、基爾、貝爾摩德,以及鹿見春名本人,朗姆正在通過手機的通話隔空參與這場會議。

大多都是行動組的成員,這足以說明接下來要執行的是一項十分重要、重要到要一次性至少要出動九個代號成員的任務。

作為在場唯一不忌憚琴酒的人,貝爾摩德開口打了個圓場:“好了,繼續說正事吧。”

“任務的具體內容現在不會告訴你們,但是這次行動是BOSS十分看重的。”琴酒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任務的內容不告知的話,我們要怎麼準備?”基爾忍不住問。

琴酒冷冷地盯了她一眼,這眼神立刻就讓基爾抿緊了唇線,“很簡單,潛入目標地點、安裝程序,然後在特定的時間啟動它。”

他說的十分簡略,將流程完全簡化了,寥寥數語就完全概括了這個計劃的本質。但基爾心中清楚,這個任務絕對不止琴酒說的這麼簡單,如果真的這麼簡單的話,根本用不著出動這麼多的代號成員,也不可能被BOSS這麼重視。

但琴酒顯然沒有要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再追問也不會得到回答,基爾便不再追問了。

“任務具體的計劃,等當天我會臨時通知你們,”琴酒說的很簡略,那雙碧綠的眼睛緩緩掃視過房間裡坐著的所有人,最終在鹿見春名的身上短暫停留,又移開了,“還有另外一件事。”

他按了一下遙控器,純白的牆壁上顯示出來了投影,看得出來是衛星抓拍的照片。

照片之中是黑沉沉的海水,時間是深夜,看的不太清晰,隻能看出那是一艘航行在黑鐵色深海上的巨大遊船。

鹿見春名認得出來,這就是那艘被他殺穿了來回的走私船。

顯然照片上的走私船還是完好的,沒有因為觸礁而沉沒。鹿見春名看了一眼照片右上角顯示的時間,就是他動手前的半個小時。

“領航者號被公安逮住了,”琴酒輕輕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森然的笑來,“船上的人幾乎都死了,活口已經被公安轉移了,這條線已經廢了。”

負責這條線路的代號成員已經因為失職而進了組織的審訊室,琴酒現在說起這件事,必然是懷疑還存在彆的內鬼。

“你是懷疑有內鬼麼?”貝爾摩德微微笑了一下,“要我說,隻能怪那家夥太貪婪了吧。”

她不知道內鬼是誰,但隱約能猜到大概和江戶川柯南有關——江戶川柯南前腳被綁架,後腳那艘裝著誘拐來的小孩的走私船就被公安給抓了,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她口中的那家夥指的就是金城康介——負責交易那些誘拐來的小孩的人,也是他從綁架江戶川柯南的綁匪手中買下了變小的鹿見春名。

貝爾摩德變幻了一下坐姿,依靠在沙發上,修長而弧度優美的雙腿交疊在一起,踩著的尖頭細高跟上裝點著耀眼到晃人的紅水晶。

“組織可從來沒有下達過讓他誘拐小孩的命令吧?要不是他為了討好那邊的賣家,想自己多拿一些好處,也不會因為誘拐案被警察盯上。”

“就算真的是因為他自己的問題,也不妨礙清查一下組織內部。”琴酒並不認同貝爾摩德的提議,“是時候再清查一次了,誰知道這段時間又混進來了多少老鼠?”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卻透著風雨欲來的嗜血的氣息。

*

看到了小紙條的萩原研二保持著一整天的好心情,他的情緒外露地十分明顯,連打來電話的萩原千速都能察覺出來。

“你聽起來好像心情很不錯,”萩原千速在電話的另一邊輕輕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小黛了。”

萩原研二有些茫然:“這和小黛有什麼關係?”

“橫溝不是跟搜查一課的高木他們認識嗎?所以最近的案子我也知道一點……聽說柯南被綁架了,一起比綁架的還有叫做‘黛’的孩子,我一想就知道那是小黛。”萩原千速歎了口氣,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滿,“真是的,我之前來的時候不就告訴過你,最近案子很多,要小心看好小黛嗎?”

萩原研二:“不,我沒有……”

他百口莫辯。

他倒是想天天近距離照看啊,問題是總不能一邊出外勤一邊帶孩子吧?

再說了,萩原研二稍微回想了一下那艘船上幾乎被血洗的慘狀,心說到底誰倒黴還不一定呢。

萩原千速嚴厲的語氣很快又變得輕快起來:“嘛,不過聽你的語氣,看來小黛也沒什麼事。”

“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罵我一頓嗎?”萩原研二歎氣。

“不,當然不是,我昨天回家了一趟,順便就把跟小詩見過麵的消息告訴爸媽他們了,他們還埋怨我,說為什麼不帶他回家、偏偏不讓他們和小詩見麵什麼的……”

萩原研二遲疑了瞬間:“所以……”

“所以,”萩原千速咬字清晰地說,“你要不要帶小詩回家一趟呢?”

第163章

萩原千速的話讓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大概是思考的時間太長,所以反而讓萩原千速以為這代表著委婉的拒絕態度。

“當然,如果你和小詩還沒考慮好的話也沒有關係,”萩原千速笑著說, “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 爸媽那邊隻要知道你和小詩相處地很好就足夠啦。”

“不, 我不是不願意的意思啦。”萩原研二有些無奈, “我想, 小詩應該也不會拒絕的。”

三年前的時候,鹿見春名就答應要和他一起在新年的時候回家了,還約好了要在新年的第一天一起去神社祈福抽簽……雖然這個約定到底沒能實現, 但既然三年前鹿見春名就答應了,想來現在就更加沒有要反悔的理由了。

隻是三年前的那時候他們還沒有確定關心,所以鹿見春名隻是作為朋友去他的家裡而已,現在則是完全換了個身份——他是要帶自己喜歡了七年的戀人回家。

萩原研二自己反而有點小小地緊張。

“雖然我覺得問題不大,但是我還需要先問問小詩的意見再做決定, 還要挑個合適的休假的時間……”萩原研二想了想, “總之, 先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一下吧。”

萩原千速十分爽朗地答應了:“沒問題,爸媽也不會逼著你們回家見他們的, 放心好了。”

通話掛斷了。

聽了一耳朵通話內容的鬆田陣平靠過來:“你要帶鹿見去見你家的父母了嗎?”

“小陣平, ”萩原研二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盯著鬆田陣平,“你怎麼總是偷聽彆人打電話?”

“這怎麼能怪我?”鬆田陣平為自己叫屈,“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 誰讓我的座位離你這麼近呢?電話又不是靜音的,聲音它自己往我的耳朵裡鑽, 難道聽力太好也是我的錯嗎?”

“哦——”萩原研二拖長了音調,“是嗎?”

“所以我說,你還在猶豫什麼?”鬆田陣平用胳膊肘輕輕捅了他一下,“你們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已經沒有再猶豫的必要了吧。”

畢竟是從小學到踏入社會工作都在一起的幼馴染,鬆田陣平很輕易就能聽出來萩原研二的猶豫和沉思到底代表著什麼——其實他擔心的根本就不是鹿見春名會不會覺得彆扭,而是自身在猶豫。

在日本這個從幼兒園時期就有大把的小孩開始談戀愛的國家,戀愛這種事實在太過稀鬆平常,父母就算知道自家的孩子在談戀愛也不會在意,他們唯一會在乎的隻有被孩子帶來和他們正式見麵的戀愛對象——通常來說,會帶去和父母見麵的隻有認定的結婚對象。

見萩原千速還好,萩原千速隻是姐姐,還不算是萩原研二的長輩,姐姐認識一下弟弟的戀人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見父母則是完全不一樣的含義。

萩原研二確信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讓他現在就去和鹿見春名領婚姻屆登記結婚都沒有問題,但是……鹿見春名自己準備好了嗎?

相遇的那一年,鹿見春名是十八歲,也是在相遇的那一年,他的時間停止了流動,那種奇異的藥物讓他永遠靜止在了十八歲……七年過去,萩原研二覺得鹿見春名從未發生過改變。

除了對待他的態度和感情,其他的一切都和初遇的那一年幾乎一樣。

那麼,鹿見春名做好準備了嗎?

“鹿見的答案,”鬆田陣平的表情變得十分認真,“你心裡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分明是表示質疑的反問,從鬆田陣平的唇齒之中說出來時卻是異常堅定的陳述語氣。

墨鏡在青年挺直的鼻梁上下滑了一點,露出那雙深藍色的眼睛來。他凝視著萩原研二,神情變得沉靜下來。

他的聲音放的很輕,卻像是沉重的鼓槌,瞬間砸碎了籠罩在思緒上的一層霧蒙蒙的玻璃。

不安、忐忑、緊張構成的複雜的情緒都在瞬間應聲而碎。

萩原研二沉默了很久才露出了一點苦笑來:“是啊,我明明很清楚小詩的心意才對。”

誠如鬆田陣平所說的那樣,作為那個被鹿見春名偏愛的人,萩原研二是最清楚鹿見春名的心意的。

七年來,他默不作聲地靠近鹿見春名,用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一點一點地讓鹿見春名習慣他的存在,而在這樣一點一點攻略的過程之中,他對鹿見春名的感情變化是十分明晰的。

毫無疑問,從三年前再見的時候開始,鹿見春名對待他的感情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隻是擁有這份感情的本人還沒有開竅,完全不明白這樣特殊的感情意味著什麼。

而鹿見春名開起竅來,直球打的那叫一個順手,順手到了連萩原研二都招架不住的地步。

比方說一年前的時候,鹿見春名就是這麼對待他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年之後完全失憶的鹿見春名對待他的態度那麼冷淡而疏離,才讓萩原研二有些退卻。

但那些曾經經曆過的坎坷時至今日已經全部消弭,萩原研二十分確定——他很清楚,鹿見春名是喜歡他的。

“沒必要自我懷疑,你隨便拉班長或者zero問一句,他們誰都看得出來鹿見他超——喜歡你的啊。”鬆田陣平十分理所當然地說,“對你的特殊這一點,鹿見從來都沒有掩蓋過,就差直接說出來告訴所有人了,你不是一向很擅長聯誼討人喜歡的嗎?感情方麵的事情,用不著我這個單身人士來開解你吧?稍微給我想一想啊笨蛋!”

在“單身人士”這個詞上,鬆田陣平加重了讀音,顯然還懷抱著滿腔被萩原研二歧視了的憤懣。

“好好,我錯了,不該看不起單身人士小陣平。”萩原研二十分乾脆地道了歉,心情陡然輕鬆了起來,“隻要小詩願意,我就帶他回家好了。”

小詩對他是不一樣的,他十分清楚這一點。

小詩和他分享著一個共同的秘密,會為他掉下眼淚來,也會因為他而開心和失落。

鹿見詩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直白而熱烈,與他本身冷薄荷的氣息相反,那種感情濃烈到幾乎要讓人被灼燒了。

從確定心意的那一天起,萩原研二就覺得自己一直處於燃燒的火焰之中,這愛意滾燙,但他卻覺得如同融化的金平糖。

事到如今,他隻需要做到信任這一點就夠了。

“你又露出那種很惡心的笑了。”鬆田陣平十分嫌棄地說,“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不用我再來給你當人生導師了吧。”

萩原研二翻臉不認人:“單身人士才不會理解戀愛的煩惱。”

“哈——?!”

*

清查臥底,這個詞從琴酒嘴裡被吐出來的時候時帶著血腥氣的。

而在場的這些代號成員,如果不算通過電話旁聽的朗姆在內的話,總共是八個人,而在這八個人裡——基安蒂和科恩是臥龍鳳雛,貝爾摩德的酒瓶子裡隻裝了半瓶子的酒,波本、基爾和告死鳥那乾脆是純粹的蒸餾水,伏特加的唯一作用是開車,唯有琴酒是那個勤勤懇懇在乾活的。

光八個人裡,臥底和準備反水的預備役臥底就站了快一半的數量,清查臥底這個詞聽起來就像是笑話。

至少基爾和降穀零兩個正兒八經的臥底臉上毫無波動。

鹿見春名也不在意,隻要BOSS還想追求永生,就不會放棄他,BOSS就是他在這個組織裡最大的關係戶。

“一邊清查臥底,一邊安排任務?”降穀零提出了質疑,“這樣的話,時間是不是太趕了?如果這些人裡……真的有臥底的話,那麼之後的任務也會受到影響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意味深長地環視著室內的所有人。

“一周時間,”電話中的朗姆開口了,被變聲器改變之後顯得有些機械音的銀色從擴音器之中響起,“一周,就夠了。”

“後勤組的人會負責的,組織裡會混進老鼠,說到底是他們的失職。”琴酒冷笑了一聲。

他並不掩飾自己對朗姆的不滿——統領著情報組的朗姆同時也管轄著後勤組的一部分,尤其是負責篩選背景履曆、核查新人是否是臥底的後勤組人事部,如果是後勤組的人失職,那麼朗姆和他手下的情報組當然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朗姆沒對琴酒這帶刺的話產生任何波動,語氣十分平淡:“下一次的任務很重要,這期間,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他沒再說話了。

降穀零輕輕眯了一下眼睛,灰藍的瞳孔深處像是有暗潮湧動,最後又緩緩歸於平靜。

很顯然,這是一次試探。

他們懷疑的對象就在這些人之中,今天的會議借口說是要發布什麼重要的任務,但是具體的細節卻一個也沒有說,琴酒隨口說的那些東西都是可以臨時編造的,甚至於這是不是BOSS下的命令都不一定。

朗姆又在剛才特地透露了“一周”這個有限製的時間,很明顯,這周內結束了內部的清查之後,馬上他們這些人就會開始執行那個所謂的重要任務了。

能調動這麼多代號成員的絕對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任務,如果要潛入某個地方,說明是某個重要的會場……這些條件結合起來,會是什麼呢?

一周後、安保戒備森嚴的場合、十分重要,大概還是萬眾矚目的……和娛樂遊戲方麵應該也沒什麼關係,雖然貝爾摩德是國際知名的女星、代號基爾的水無憐奈是女主持人,但那都是因為身份上帶來的便利,組織並沒有要進軍娛樂方麵的意思。

那麼就是要麼涉政要麼涉商了。

降穀零快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邊近期將要舉行的那些比較重要的事件,將目標鎖定在了半個月後要舉辦的一場選舉上——這不是什麼普通的選舉,而是現在政界的最大黨派之一要選舉新的“黨首”。

而這些黨首在成為各自黨派的代領人之後,就會參與下一任總理大臣的選舉,哪一位黨首勝出,就意味著這個人所代表的政黨會成為執政黨……日本這個國家會在這個執政黨的政治理念下開始運轉。

如果組織打擊的是他們所扶持的政黨的競爭對手,那麼通過這些不光彩的手段,他們就能夠將競爭對手全部趕下台,等他們所扶持的政黨成為了新的執政黨,那麼……這個國家就要迎來危機了。

人民表麵上是被總理大臣帶領著的,但實際上行動是受隱藏在黑暗水麵之下的組織的操縱的。

如果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那麼不知道會發生多可怕的事情……將一個國家控製在手中,這就是組織的最終目的嗎?

降穀零心口一沉。

但琴酒現在沒有透露半點關於這個任務的線索來,他隻是單純地根據這個時間段的信息去進行猜測,一切也都隻是他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作出的猜想而已,甚至有可能連一周這個時間段都是假的。

事情真的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樣嗎?還是說,這隻是個煙霧彈……誘導真正的臥底按捺不住要浮出水麵的煙霧彈?

不管是哪種,現在都是十分不確定的事情,現在不能輕舉妄動。降穀零心想。

但是等離開之後,他可以通知風見他們早點作出準備……就當是以防萬一好了,政黨選舉黨首這種事本來也是萬眾矚目,會場不會缺少安保力量的,突然加大警備也不太會引起懷疑。

琴酒冷淡地在在場眾人神色各異的臉上掃視了一圈:“你們可以走了。”

被莫名其妙叫來這裡、聽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而滿頭霧水的代號成員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卻沒人要反駁琴酒,於是都默默地起身離開了。

貝爾摩德沒有走,還坐在包廂內的黑色皮質沙發上,手機中和朗姆的通話也一直沒有掛斷。

在關上門走出去的瞬間,鹿見春名聽到了基安蒂罵罵咧咧的聲音:“叫我們過來就說一通莫名其妙的屁話嗎?”

——鳳尾蝶女士不愧是狙擊手中最暴躁的那個人,一出包廂就開始大放厥詞。

鹿見春名雖然離開了,但他的耳朵還留在包廂裡。

因為飛行的速度足夠快,藏太在一來一回之後還勉強剩下了五分鐘左右的存在時間,可以聽一聽剩下的那三個人在說些什麼。

留在包廂裡的貝爾摩德隨意舒展了一下身體,更換了交疊在一起的雙腿。她輕輕撩了一下金色的長卷發,點燃了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最近告死鳥不去研究所了嗎?”

“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琴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繼續說下去,“沒有研究員能用,他去了也沒有必要,樣本已經有很多了。”

貝爾摩德在組織內有很多的愛慕者,研究所中當然也有。她能這麼清楚鹿見春名所在的研究所之中的情況,裙下之臣顯然是傳遞了不少信息的。

這一點琴酒清楚、BOSS也清楚,但既然BOSS都沒有追究,琴酒也懶得理會。

上次那個和鹿見春名比誰更癲的三津優二已經被他親手解決了,剩下的研究員他們正在接觸,比方說那個三津優二的導師……隻不過對方白發蒼蒼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最近還上了呼吸機,BOSS很懷疑這家夥會死的比他還快,於是打算物色其他的研究員。

但是很可惜,這方麵的人才實在難找,還有一部分特彆優秀的早就被國家保護了起來,看的比眼珠子都緊。

而最近也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們暫時擱置了尋找新的優秀研究員的計劃。

“最近不是在為那件事做準備嗎?”貝爾摩德輕輕抽了一口夾在指縫之間的女士香煙,帶著一點水果味道的馥鬱香氣從她唇齒間溢出來的霧氣之中彌散開來,她勾了一下飽滿而豔紅的唇,微微笑了起來,“如果成功了,那麼確實不需要再去尋找新的研究員了。”

朗姆在電話的另一端開口了:“三年前的時候,告死鳥和你一起去過海上吧?這次的事情,難道就不懷疑他嗎?”

負責這艘航線的人是朗姆的下屬,下屬出了事,他當然不滿了——比起是自己出事,他更希望是行動組有問題。

“三年的時間,航線已經徹底變了,船也換了,港口也不是原來的那個,”琴酒說,“他能知道什麼?”

這條線路和三年前大相徑庭,就是原本的船長來了都不一定認識路,更何況是鹿見春名呢?朗姆的懷疑根本毫無道理。

“你們這麼信任他?”朗姆沒有駁斥,用似笑非笑的語氣開口,“既然是那位先生看重的人,那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不過,等他被廢棄之後,想怎麼處理都沒關係了吧?”

他這話就相當於在表達對BOSS成為告死鳥的保護傘的不滿了,琴酒在聽到朗姆出聲的時候就忍不住皺起了眉,但又緩緩讓眉頭舒展了開來,重新恢複成了格外冷漠的表情。

“和我無關。”琴酒開口,隨後按掉了和朗姆的通話,擴音器之中傳來機械的電子忙音。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藏太存在的時間已經到了,高大的黑色幽靈在原地崩潰逸散,變成了無數分解的黑色IBM粒子。

……

鹿見春名在回萩原研二宿舍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那幾句話的意思。

聽起來,朗姆蠻想把他當做那個叛徒給推出去的,畢竟朗姆又不在意他能不能永生,他本人對朗姆來說沒什麼用處,萬一真給組織幕後那個老登BOSS續命了,朗姆除了造反估計也沒什麼上位的可能性了……但和朗姆相反,貝爾摩德和琴酒的態度是保他,因為這兩人是BOSS黨。

他心說這一半人都是臥底的組織還天天搞這些勾心鬥角,累不累啊?

但綜合看來,是沒什麼問題的,隻是……他好奇的是,他最近不用去研究所和“正在準備的那件事”有什麼關係?

聽起來好像他們在最近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那件大事上了,但即使在場的隻有他們琴酒、貝爾摩德和朗姆這三個BOSS的左膀右臂,他們在說起這件事時也相當謹慎,沒有說出任何會導致這件事暴露的字眼。

因為和自身有關,所以鹿見春名很好奇——也就順勢決定了要搞清楚這件事到底是什麼。

總歸現在組織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也不用去研究所,那麼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鹿見春名很滿意。

……

等到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萩原研二突然對鹿見春名露出了鄭重的表情。他斟酌了好一會詞句,才十分認真地開口了:“小詩,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說。”

鹿見春名已經換上睡衣盤膝坐在了床上,萩原研二坐在床邊,側過身體來看他,紫羅蘭色的眼睛和他對視,他茫然的表情倒映在紫羅蘭色瞳孔的深處。

“什麼事情?”鹿見春名神情遲疑。

能讓萩原研二露出這麼鄭重的表情來,那麼一定是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但看萩原研二下班回家後還和他說說笑笑的情緒,又不像是什麼壞事。

“小詩,”萩原研二緩緩舒出一口氣來,“你願意……跟我回家嗎?我的父母想見你。你呢?小詩,你願意嗎?”

“我……”鹿見春名愣住了,他一時語塞,神情中也顯出一些不可思議的情緒來,“他們想見我?”

“從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想見小詩了。”萩原研二伸手,握住了鹿見春名的指尖,“雖然小詩不是每一年都出現在我的身邊,但對我的家人來說,早就已經是家庭成員的一部分了。”

他每年都會提到“小詩”,而說起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命之中的人時,總是掩飾不住心情與笑容,喜歡是最無法掩飾的情緒,而不管是萩原千速還是他的父母,都清晰地明白——萩原研二是喜歡鹿見詩的。

因為是萩原研二喜歡的人,所以作為家人,他們也同樣喜歡這個隻在兒子和弟弟的口中出現、卻從未見過的人。

萩原研二喜歡的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他的父母是這麼相信的。

“好呀。”鹿見春名一點猶豫都沒有,“我也想見研二的家人。”

雖然嘴上答應的很乾脆,但鹿見春名並不是不緊張的,恰恰相反,他的手心都因為緊張而開始微微出汗了,手心因此而產生了高熱。

去見戀人的家人——這當然意味著某種認可,蘊含著十分鄭重的意義。

七年的時間不短,而現在終於走向了最後一步。

鹿見春名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萩原研二徹底鬆了口氣,他放心下來後就像隻粘人的大型犬,俯身過去將鹿見春名整個人都擁抱在懷裡。

好聞的冷薄荷的味道浸滿他的感官,萩原研二悄悄地握著鹿見春名的手,將手指擠入他的指縫之間,兩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貼。

這是個無比親密的動作。

第164章

東京的夏日並不算涼爽, 這個時候已經燥熱了起來。

即使正值夏夜,氣溫中也裹挾著滾燙的高溫,窗外樹木的蟬鳴終日不歇,好在萩原研二的宿舍住在高層, 離蟬鳴聲稍微遠了一些。

在玻璃窗緊密的阻擋下, 蟬鳴聲陣陣減弱, 室內掛在牆壁上的電視之中正播放著新文, 女主持人甜美的聲音響起, 卻沒有一個人去聽她到底在說什麼。

分明充滿噪音,但萩原研二卻覺得自己心跳的聲音就像是擂鼓一樣,重重砸在耳邊。

室內的空氣都因為旖旎和曖昧而逐漸變得粘稠起來, 像是融化的蜂蜜,甜味在空氣之中彌漫。

冷氣是打開的,空調不斷發出製冷的嗡鳴聲,但鹿見春名仍然覺得很熱——不是他自己的體溫,而是萩原研二身上傳遞過來的溫度太過滾燙, 連帶著他也就也得自己像是被滾燙的水浸泡其中, 溫暖的感覺充斥胸腔, 連大腦也因為這熱度而變得暈暈乎乎起來。

他的目之所及、心之所感全都充斥著屬於萩原研二的氣息和顏色,濃鬱的紫羅蘭色像是名貴寶石才能擁有的光澤, 鹿見春名回握住萩原研二的手, 緊緊與他十指相扣。

鹿見春名抬起臉來,輕輕碰了一下萩原研二的鼻尖。

那是一個十分輕柔的吻,像是蝴蝶落在鳶尾上時比風還要輕的吻觸。

戀人都這麼主動了,萩原研二當然不是會輕易就這麼放過的人——他用那隻空餘的手固定住鹿見春名的後腦勺, 絲毫不給他能夠逃跑的機會,吻便壓了下來。

這個吻就像是萩原研二本人一樣, 滾燙、灼熱,帶著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融化的感覺。

鹿見春名不擅長接吻,即使親吻是他和萩原研二之間做的最頻繁的事情,也仍然顯得沒有那麼熟練。

他無法在這個親昵的吻之中變成主導者,就隻能儘力地去承受這個吻,任由萩原研二將他掌控,迫使他一起起舞。

缺氧的窒息感、劇烈到似乎要從胸腔之中跳出來的心臟、痙攣發抖的指尖,力量在這個讓人昏昏沉沉的吻之中被從他的身體之中逐漸抽離出來,鹿見春名覺得手腳發軟,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克製不住地往下滑,相扣的手指鬆開,萩原研二握住了他的腰,才勉強將他固定住了。

銀色的長發擁有綢緞般的觸感,又像是終年不化的積雪,在從窗外湧入的月色之下閃爍著星點的輝光,從萩原研二的手指間傾瀉而下。

他唇齒間滿溢冷薄荷的氣息。

動作稍微大了一點的時候,放在床邊的外套被扯了一下,落出了那張白天被藏太來回傳遞的小紙條來。

紙條被疊成整整齊齊的正方形,米色的紙落入萩原研二的視野之中,他愣了一下,將紙條拿了起來。

這個短暫的空隙終於給了鹿見春名呼吸的機會,他的臉因為剛才的吻而被覆蓋上了一層薄紅,金色的眼睛之中都瀲灩著一層朦朧的水光。

紙條被萩原研二展開了——鹿見春名在後來又往上麵加了一個小小的符號。

=3=和:)的旁邊多出了一個心形。

這張紙條上的內容怎麼看都怎麼覺得幼稚,更像是幼稚園的小孩會用來交流的那種,但這張隻有幾個顏文字和符號的紙條卻讓萩原研二覺得心突然便軟了下來。

“這張紙條可以送給我嗎?”

萩原研二低下頭,吻沿著鹿見春名的眉心落在鼻尖,然後和他鼻尖抵著鼻尖,說話時的氣音夾在著溫熱的呼吸,落在鹿見春名的嘴唇上。

他抬起眼睛,視野之中便隻剩下那片絢爛的紫羅蘭色。

委實說,他是無法招架萩原研二的,所以茫然地點點頭:“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要這個乾什麼?”

“想好好保存起來。”

萩原研二語氣認真。

他從掛在床邊的衣服外套之中摸出了一個禦守,十分珍重地將紙條重新疊好,放進了禦守之中。

“這個禦守是去年的信念,我在神社參拜的時候得到的,裡麵還裝了那一年求簽時大吉的簽文。”萩原研二認真地注視著鹿見春名,“就是那一年,小詩回來了,所以我覺得是這個簽文和禦守給我帶來了幸運……直到現在,我都一直好好保存著這個禦守,就當做它是我的護身符。”

“現在我想將這個紙條也放進去。”

“小詩不是在上麵畫了一個愛心嗎?那就意味著是小詩的心意吧?我把這份心意放進禦守裡,就相當於小詩也在保護我了。”

萩原研二放慢了說話的速度,他一邊慢慢地說,一邊認真地注視著鹿見春名。

鹿見春名心中微微一動,酸澀的感覺上湧,混雜著甜蜜,充盈整個心間。

心臟變得沉悶,他眨了眨眼睛,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萩原研二喜歡自己——這份感情開始的時間無從考證,但從鹿見春名自己察覺到的那一刻起,他就發現從很久之前,萩原研二的喜歡就如同溫水,並不算多麼轟轟烈烈驚天動靜,但細水長流,足夠動人。

這份感情隱藏在過去七年相處的每個瞬間之中,被愛是什麼樣的感覺,這一點隻有鹿見春名自己最清楚。

因為是喜歡的人,所以就連這隨手寫下的紙條都能被當作珍寶。

“我說這些話不是想讓小詩難過的。”

萩原研二握著戀人的手指,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胸口。

掌心下心臟的跳動十分急促而有力,鹿見春名能夠十分清晰地感知到掌心下萩原研二身體之中蓬勃的生命的力量。

噗通、噗通地跳躍著,甚至越來越急促,燙得驚人。

他低聲說:“心跳的速度好快……”

“因為我喜歡小詩,所以會心跳加速。”萩原研二笑了起來,聲音被壓低了,落在他的耳邊,“就像我珍惜小詩的心意一樣,我的心意也想讓你知道。”

我喜歡你——我愛你。

這些話都藏在這逝去的七年的時光之中。

鹿見春名按在萩原研二胸口的手指緩緩收緊了,攥住了他的衣領,稍微一用力之後便帶著他一起倒了下去。

銀發落在萩原研二的胸口和床單上,被他握住一縷,像是抓住了一束月光。

鹿見春名枕在他的胸口,他偏過臉,耳朵貼著胸腔,能聽見身體之中傳來的有力的心跳聲。

這心跳的聲音十分快速,並且越來越急促,貼在胸膛上時他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喉結滾動之後吞咽的聲音,以及被壓抑在喉舌之中的呼吸——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因為是他,所以萩原研二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個念頭產生的瞬間,鹿見春名覺得身體陡然變得燥熱起來。

他聽見了心跳聲,就像是聽見了靈魂共振的奏鳴。

萩原研二看見了鹿見春名的眼睛——是閃閃發光的。室內的光線不算昏暗,床頭點著一盞台燈,圓形的光環倒映在那雙金色的眼睛裡,像是鑲嵌進去的一輪圓月。

流淌的金色蜜糖之中,他能敏銳地讀出來鹿見春名閃閃發光的情緒。

眼睛裡的情緒、唇角的弧度、以及表露出來的所有的情緒,都在明確地告訴萩原研二一件事——“我喜歡你。”

鹿見春名也是這麼說出來的。

“我喜歡你。”

他從來不介意將自己的心意告訴萩原研二,胸腔之中裝滿了脹滿溢出的溫暖和甜蜜。

吻也隨之落了下來,從喉結一路向上,吻在下巴和唇角,然後又笨拙地貼上去,與戀人耳鬢廝磨。

萩原研二伸手環住了鹿見春名的腰,握住了少年纖瘦的腰肢,將他掌控其中。

鹿見春名伸手探過去,將最後亮著的那盞台燈關上了,室內徹底陷入了昏暗之中,隻能隱約看見那雙即使在黑暗之中也熠熠生輝的金色眼睛。

所有的感覺都在黑暗之中被放大了,鹿見春名甚至有些戰栗起來,指尖在萩原研二的有力的小臂上抓出了幾道痕跡來。

他曲起膝蓋,輕輕蹭了一下,直到萩原研二克製不住地發出了悶哼的聲音。

“不繼續嗎?”

鹿見春名用氣音輕聲說。他勾著戀人的脖頸,長發傾瀉而下,落在萩原研二熱度滾燙的掌心,金色的眼睛之中流淌著銀色的月光。

萩原研二的呼吸停滯了。

……

萩原研二熬夜了,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睡不著,也許是因為激動、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心中像是有一塊空缺之處被徹底填滿了,他滿心都是歡欣雀躍,長久以來的不安在這一刻終於徹底消失,籠罩了七年的陰翳被月光驅散了,他的心中隻剩下光輝燦爛的陽光。

而七年來,他最重視的那個人就躺在他的身邊熟睡。

萩原研二單手撐著下頜,低頭去看鹿見春名。

有著銀發的少年累到了極點,此刻已經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他枕在萩原研二的枕頭上,銀發散落下來,落在他手指之中。

鹿見春名睡著時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他向來安靜,也不怎麼亂動,睡眠也很淺,隻要有一點點動靜就會立刻驚醒。但此刻他卻睡得很沉,即使身邊的萩原研二有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醒來的意思。

往常的時候,他總是喜歡蜷縮著睡覺,尤其喜歡在角落裡,背靠著牆壁,這樣才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安全感。

但最近,鹿見春名卻沒有再這麼睡覺了——這個習慣是在和萩原研二默認同居之後才被潛移默化地改掉的。

從前會養成那種習慣,是因為鹿見春名之前生活在處處都是危險、尤其是針對他這個行走的十億円的危險的世界之中,全日本沒有人會幫助他,路上擦肩而過的任何一個人、一個微不足道的攝像頭都有可能成為暴露的致命危險。

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之下,鹿見春名一直都保持著很淺的睡眠,身上還隨時帶著各種看起來不太危險、實際上卻能奪取人生命的武器,為的就是隨時都能有反抗的能力。

針對亞人的危險在這個世界不存在了,但鹿見春名還是保持著警惕,直到和萩原研二在一起——大概是因為他知道,唯獨萩原研二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人。

七年的時間早已證明了這一點,萩原研二是他餘生的共犯。

萩原研二是特彆的人、是他在意的、能夠將靈魂牽絆在此世之間的錨,隻有睡在萩原研二的身邊時,他能夠覺得安心,也不用再像之前一樣如履薄冰……他可以稍微依靠一下戀人。

萩原研二曾經也見過鹿見春名睡覺時的警惕姿態,從前和現在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心中變得一片柔和。

語言可以騙人、表情也可以偽裝,但是下意識的習慣是無法裝出來的。

萩原研二單手壓在枕邊,俯身下去,輕輕觸碰了一下鹿見春名銀色的睫羽。大概是產生了一點被觸碰的感覺,濃密的銀色睫羽輕輕顫動了一下,卻因為疲憊而仍舊沒有醒來,隻迷迷糊糊地發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音。

萩原研二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他伸手,將薄薄的被子往上拉了一點,將戀人裸露在冷氣之中的肩頭蓋上。

他抓住一縷鹿見春名落在他手心之中的銀發,將那縷銀發圈在了手指上,就像將兩人連接在一起的紅線。

萩原研二心中微微一動,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鹿見春名的手,指尖從他的掌心劃過,讓少年小了一圈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低垂下眼睫,凝視著被他捧起的鹿見春名的手——很白,沒有什麼繭子,在月光下像是終年不化的寒冰。

萩原研二帶著一點緊張和忐忑的心情,看了一眼鹿見春名,確認他仍舊在沉睡之中時才輕輕鬆了口氣。

他用自己的手指圈住了鹿見春名的無名指,靠在指根處,丈量了一下戀人的手指。

*

鹿見春名睡醒的時候,萩原研二已經去上班了。

今天是周五,最後一個工作日,等到明天周末的時候,他就會和萩原研二一起回他在神奈川的父母家,正式去見家長。

雖然之前已經見過萩原千速了,但平輩和長輩是不同的概念……誰知道見麵的時候會發生什麼呢?

他琢磨了一下,摸到放在枕邊的手機,打算穀歌一下見男朋友的父母該送些什麼當見麵禮。

手機剛打開,他就看到了萩原研二發來的的消息,從三個小時前開始,一直到最新的五分鐘前。

[Kenji:早餐留在桌上了,記得要吃。]

[Kenji:今天差點遲到了,好險好險,不然絕對要被天穀前輩給臭罵一頓了。]

[Kenji:今天好像工作不多,lucky!]

[Kenji:可惡,話說早了,市中心突然有人放雷管,又得去出外勤了。]

[Kenji:還好隻是雷管,解決起來輕輕鬆鬆,但是今天氣溫好高,稍微有點熱了,中午該吃什麼好呢?隔壁機搜的機搜烏冬已經吃膩了——:P]

鹿見春名一條一條地將這些消息看下來,臉上已經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萩原研二是個很有分享欲的人,不管想到什麼、發生什麼都會迫不及待地發消息分享給他,這一點從之前執著地給他的空郵箱發郵件就能看出來了。

而他現在能即時地看到這些發來的消息,即便自己和萩原研二不是身在一處,也能從這些方方正正又單調的黑白文字之中讀出戀人的情緒來。

萩原研二大概一直在盯著手機看,在發出去的這些未讀消息一條一條地變成已讀的時候,他的消息立刻就又發送了過來。

[Kenji:小詩醒了嗎?]

[Kenji:有沒有覺得累?早餐一定一定要記得吃,同事推薦了一家很好吃的萩餅,下班的時候帶一盒回來吧~]

鹿見春名趴在床上,敲字回複他。

[Shi:好呀,正好想吃傳統點心了]

[Shi:早餐會吃的,稍微有點累……想繼續休息一下了]

這條消息稍微等了一會兒才被萩原研二回複。

[Kenji:再好好睡一覺吧]

顏文字和波浪號都沒有,鹿見春名猜萩原研二是心虛了。

但他也不算說話,痛覺是感受不到什麼的,但身體疲憊的感覺很真實。鹿見春名揉了揉發酸的腰,從床上坐了起來。

雖然有點累,但這並不會影響他的行動,至於要不要重置……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

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受傷見血、會影響他發揮的事情,不重置也完全沒有問題。

下午的時候鹿見春名是打算逛一逛的,附近有不少購物商場,畢竟是要去見萩原研二的家長,不能隻送了萩原千速見麵禮、而不給他的父母準備任何東西吧?

早餐已經冷了,但本身就是三明治和牛奶,鹿見春名吃完三明治之後在心裡給出了中肯的評價——比諸伏景光做的要好吃。

而身在遠處和降穀零見麵的諸伏景光恰巧打了個噴嚏,惹來了降穀零的關心:“你感冒了?”

“沒有,”諸伏景光神情狐疑,“就是……總感覺好像有人在背後詆毀我?”

……

警察宿舍附近的十字路口是個十分有名地購物中心,十字路口占據的四條街上每一個都有一個大型的購物廣場,從精品店到奢侈品應有儘有。

為了稍微遮掩一下痕跡,鹿見春名穿了一件高領的襯衫,將扣子扣到了最上麵的那顆。天氣日漸燥熱起來,好在鹿見春名本身就是體溫偏低的類型,在夏天裡也不會覺得尤其難耐。

他在最大的那座購物廣場之中逛了兩圈,停在了一家珠寶店門口。

門口掛出了一個廣告牌,上麵顯示著一條掛著銀杏形狀吊墜的手鏈,下麵的小字寫著限購的時間——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連名額都有限製。

鹿見春名腳步一停,走近了珠寶店之中。

在看到那枚雕刻精美的銀杏樹葉的瞬間,鹿見春名就覺得這個吊墜大概會很適合萩原研二的媽媽……雖然他還沒實際見過萩原研二的父母,但就是莫名地產生了這種感覺。

見有客人進來,站在明亮透徹的珠寶櫃台之後的導購員女士露出了十分甜美的微笑。

鹿見春名選定了目標之後就行動迅速,進去五分鐘之後就拎著一個精美的手提袋出來了。

大概因為是限定的商品,這個手提袋和禮盒也是特彆定製的,表麵是皮質的,鐫刻著很淡的鵝黃色,繪製著層層疊疊的精美的銀杏紋路。

在踏出珠寶店的時候,鹿見春名迎麵撞上了一個人——穿著十分普通的連衣裙,黑色的長發整齊地束在腦後,手上還提著黑色的手袋,除了臉上戴著的墨鏡之外,看起來完全就是普通的上班族。

但那雙手上卻染著十分出挑的亮色,藍紫色的貓眼美甲中還夾雜著珠光,在商場明亮的燈光下散發出隱約的光芒。

鹿見春名腳步一頓。

這美甲他在前一天才在貝爾摩德的手上看過。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貝爾摩德的臉上,和那雙隱藏在墨鏡之後的眼睛對視。大概是察覺到他已經發現了,貝爾摩德將墨鏡移下來一點,露出了那雙如同春日湖水般的淺碧色眼睛。

她對鹿見春名微微笑了一下,視線從鹿見春名的眼睛上緩緩下移,落在了他提在手上裝著手鏈的手提袋上。

接著她腳步一頓,朝鹿見春名走了過來。

鹿見春名感覺到有點莫名其妙——按照他的感覺來看,貝爾摩德分明是想進那家店購買什麼東西的,原本就隻是擦肩而過,貝爾摩德似乎不打算和他在這裡多寒暄什麼,但怎麼又朝他走過來了?

偽裝後的貝爾摩德在鹿見春名的麵前停了下來。

“沒想到你還挺輕鬆的。”貝爾摩德掃了一眼他提著的精美手提袋,“內部審查已經開始了。”

“內部審查是開始了,但那和我沒關係吧?”鹿見春名眨了眨眼睛,“你明明也很清楚的。”

貝爾摩德輕輕挑了一下眉,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恃無恐。”她輕描淡寫地評價。

鹿見春名十分謙虛:“彼此彼此。”

貝爾摩德心知自己對組織沒什麼忠心,而顯然——鹿見春名也是一樣,否則不會對組織隱瞞雪莉和工藤新一還活著的信息。

她的身後站在BOSS,而護住鹿見春名、讓他能夠這麼囂張的,也是BOSS……而本質上,是因為“不死”。

貝爾摩德說這話並沒有要威脅什麼的意思,她收回視線,又注意到了鹿見春名耳下沒被衣領遮住的一點紅痕。

她狀似不經意般微笑著開口:“你戀愛了?”

第165章

貝爾摩德既然能問出這句話, 那麼當然是有理有據的。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鹿見春名很久了——從他成為組織的告死鳥的那一刻起。

這個和各種酒名格格不入的代號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因為鹿見春名是諸多代號成員之中唯一的那個例外。

而在通過研究所的各種人脈稍微了解到鹿見春名被重視的真相之後,貝爾摩德稍微能理解一點那位先生讓鹿見春名繼續使用告死鳥作為代號的用意了。

告死鳥——也就是鹿見春名,在被動地成為代號成員之前, 本身就是另外一個組織的成員, 而且是在背叛之後被追殺、所以被組織撿了漏, 最後又因為各種曲折複雜的原因成為了這個組織的告死鳥。

一係列酒名代號之中出現了唯一一隻鳥, 這本身就代表著鹿見春名和其他代號成員的格格不入, 他是被排斥、被警惕的對象,任何代號成員在知道他的代號是告死鳥之後大概都會心生疑慮吧?

告死鳥不算是組織的成員,他是被那位先生所擁有的某種資產、隱形的財富, 因此需要所有的代號成員去監視他,以確保這個被藏在魔盒之中的潘多拉寶石不會被其他的組織用任何手段給奪走。

該怎麼說呢……告死鳥在組織內的待遇就是鏡花水月,本質上他就是被警惕的對象,他的存在甚至不被視為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行走的資源, 這本身就是某種不公。

貝爾摩德對這種不公很敏感——從本質上來說, 她和鹿見春名是有區彆的, 但又似乎沒有區彆。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但實際上她自己也是銀色子彈的實驗體之一……還是成功了的實驗體之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貝爾摩德和鹿見春名的命運擁有過一段相似的軌跡, 但在之後又延伸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相比之下,鹿見春名更加不幸一點。

貝爾摩德看到過那些實驗錄像,她敢說如果是自己的話絕對無法承受下來,而日複一日地接受著這些實驗的鹿見春名絕對不可能對組織毫無意見。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認為鹿見春名也許和她一樣——對組織都懷有被隱藏的、壓抑著的憤懣和不滿。

之後她發現的事情,也的確讓她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對雪莉的事情隱瞞不報就足以證明鹿見春名對組織的不忠了, 令貝爾摩德驚訝的是,鹿見春名竟然對雪莉還不錯,明明雪莉是那個在實驗中親手剖開他身體的人啊?

貝爾摩德沒有將雪莉的事情報告上去是擔心拔蘿卜帶泥,將江戶川柯南和毛利蘭也一起牽扯進來,但鹿見春名應當沒有這個煩惱才對。

——隻能認為告死鳥和雪莉之間存在某種更加深厚的情誼了。

這麼一想,鹿見春名會背叛的可能性又一次增加了。

而令貝爾摩德懷疑的還不隻是這些事情而已。

比方說一年前藏有告死鳥克隆體的研究所莫名其妙爆炸的事情。而事情發生地還很巧,恰恰在告死鳥回歸、她又暗示了告死鳥之後。

事情真的有這麼巧嗎?

雖然貝爾摩德給出暗示本來就是想讓鹿見春名把研究所毀掉,但是種種證據都證明鹿見春名不可能是那個毀掉研究所的人,相比之下,FBI更有可能是罪魁禍首。

包括前幾天的走私船被毀事件也是,鹿見春名一點相關的信息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是那個犯人。

可不知道為什麼,貝爾摩德的第六感、女人的直覺在叫囂著告訴她——沒錯,這一切都和告死鳥有關係。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才會出言委婉地試探。

但鹿見春名就好像完全聽不懂她的話一樣,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來。

當然,貝爾摩德不會因為這個就放棄心中的猜測,但她心知從鹿見春名這裡時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於是很快就換了個話題。

——戀愛。

但這個話題十分糟糕,瞬間就引起了鹿見春名的方案。

他臉上沒有出現任何表情的波動,內心裡卻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忍不住想要伸出尖銳的利爪將眼前的女人割斷咽喉。

貝爾摩德在問出這句話時是微笑著的,飽滿的紅唇邊輕輕勾出了一點弧度來,這當然是個禮節性的笑容,但在鹿見春名看來無異於某種輕蔑的挑釁和威脅。

他輕輕眯了一下眼睛,也回以笑容:“怎麼突然這麼說?”

“你買了手鏈,是女款的。”貝爾摩德示意他去看手中提著的手提袋,“你沒有什麼帶手鏈的習慣,既然不是給自己買的,那就應該是送人的吧?送喜歡的女孩嗎?”

“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鹿見春名沒有要和貝爾摩德虛與委蛇的意思,十分乾脆地回答,“不管送給誰都沒有關係吧,我喜歡自己帶不可以嗎?”

貝爾摩德意識到了鹿見春名隱隱透露出來的抗拒的態度——她不算特彆意外,畢竟組織裡的代號成員大多數都是互相稱呼代號的,根本不知道彼此的真名和真實身份。

畢竟都是刀口舔血的犯罪組織成員,誰敢輕易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出去?也討厭被其他人、尤其是情報組的人窺探真實的生活。

“彆誤會,想玩玩很正常。”貝爾摩德後退了一步,及時退出了和鹿見春名之間正常的社交距離,這樣能稍微降低一點對方的防備心,“組織裡這樣的人很多,就算玩玩警察也不算什麼,沒有人會因為這個向你發難的。”

她的語氣輕鬆起來,甚至開了個玩笑。

然而——誰能想到呢?鹿見春名真的和警察在一起了。

如果是一般的代號成員,在掩飾好身份的狀況下,和警察談戀愛當然沒什麼問題,組織裡有不少人就是靠美人計之類的手段從警察那裡獲取情報的,但問題在於……鹿見春名,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戀愛腦啊。

並且是被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一致認定的戀愛腦。

被貝爾摩德無意間戳中了雷點的鹿見春名神色不變。他好像對貝爾摩德開的這個玩笑一點也不感興趣一樣,一邊從喉嚨中發出無所謂的應答聲,一邊垂下了眼睫,遮擋住金色眼睛中泄露出來的情緒。

商場的地麵是異常光潔的瓷磚,光可鑒人,映照出踩在地麵上的人影來。

鹿見春名低頭時,能夠清晰地從地麵光潔的瓷磚上看到貝爾摩德的倒影。

那雙被銀色睫羽遮住的金色眼睛之中,原本溫和無害的圓形瞳孔在瞬間緩緩變化,收縮成了細長的橢圓形,比起人類的眼睛,更像是獸瞳。

那完全是捕食者才有的眼睛,燦爛金色的眼瞳之中滿溢著森然的殺機。

就算接受實驗也沒什麼、被其他人冷漠地對待他也習以為常、被背叛更是家常便飯,對鹿見春名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接受的,他能放棄的東西很多,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絕對不包括萩原研二。

唯獨萩原研二是特彆的,是鹿見春名絕對不會放棄的人,也是他絕對不會允許被傷害的存在。

萩原研二是他心中那個退無可退的底線,他對其他事情都可以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隻要觸及到萩原研二,就會無可遏製地暴怒起來。

那是惡龍絕對不可以觸碰的逆鱗,是被守護的珍寶。

鹿見春名不可否認,貝爾摩德無意中的話觸動了他隻要和萩原研二相關就會變得異常敏感的神經,他不知道貝爾摩德這話是真的隻是和他開玩笑、還是某種隱晦的試探……又或者是威脅。

他隻覺得滿心燥鬱,殺機湧現。

貝爾摩德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冷意。

分明這是燥熱的盛夏,商場裡開著冷氣,但並沒有到會讓人發抖的地步,眼下這突然產生的冷意卻像是沁入到了骨髓之中,沿著神經往上攀爬,深入到他的腦海之中,讓她在這盛夏之中克製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貝爾摩德伸手摸了摸裸露出來的小臂,她的皮膚上差點就起了雞皮疙瘩,牙齒咬了咬,勉強才將那寒氣給壓了下去。

比起冷意,她察覺到的更多是……殺意。

莫名其妙的殺意,像是被什麼殘忍的凶獸盯上了一樣,馬上就要被撲上來給撕碎。

“警察也沒什麼好玩的。”鹿見春名終於抬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貝爾摩德,“條子們都太無趣了……更何況,我們這樣的身份,不適合和他們交往太深吧?彆人可以,但我還是算了吧。”

“我們”——這個詞讓貝爾摩德心中微微一動。

她能分辨地出鹿見春名口中的意思,這個“我們”指的隻是她自己和鹿見春名兩個人而已,並不包括其他的組織成員。

因為他們兩個人是不同的……至少,和其他的代號成員完全不同。

在這些代號成員之中,隻有她貝爾摩德和鹿見春名是吃下過銀色子彈那種藥物的,他們是組織的代號成員,同樣也是實驗體,是屬於那位先生的資產。

而他們這實驗體的身份,顯然是不適合被官方組織、尤其是警察給發現的。

如果能正常地生活,貝爾摩德也就沒有必要還換一個身份、假裝自己是自己的女兒繼續生活了。

他們這種特殊之處如果被警察、甚至更高一層的官方發現,那麼絕對不會有比待在組織更好的下場。

不管從哪種角度來說,和警察戀愛深交都不是明智的選擇,貝爾摩德覺得像鹿見春名這麼清醒的人大概是不會做出這種會讓自己陷入地獄之中的蠢事的。

但隻是合作就另當彆論了,至少貝爾摩德並不排斥在關鍵時刻和她看中的“銀色子彈”合作一把。

“當然,你說的沒錯。”貝爾摩德微微笑了一下,“不打擾你了……下半個月後見。”

她將墨鏡戴好,走進了那家珠寶店之中。在被微笑的女店員接待的時候,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鹿見春名離開的背影。

她結束談話是因為察覺到了鹿見春名流露出來的不悅——那是一種被窺探了隱私的不悅。

貝爾摩德當然能猜到這是為什麼……這隻能說明她說對了。

告死鳥確實戀愛了。

她能察覺到這一點並不隻是因為那條女款的手鏈而已。之前在和鹿見春名相處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鹿見春名的不對勁。

鹿見春名會在低頭看手機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笑出來,露出十分柔和、像是含著蜜糖一樣柔軟的表情,就連整個人的氣質也和之前大不相同。

至少最開始接觸到告死鳥的時候,貝爾摩德覺得這個接受了實驗的實驗體並不像是真人。比起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活生生的人類,不會因為實驗而痛哭和怨憤的告死鳥更像是冰冷的幽魂。

但與之前比起來,現在的鹿見春名才像是真實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除了不死這一點之外,他和其他人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區彆了。

告死鳥的身上,有種活人的氣息。

這種變化在其他人眼中或許沒什麼區彆,但對貝爾摩德這個享譽國際的女演員來說簡直明顯的要死,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鹿見春名是談戀愛了。

至於戀愛對象是誰……貝爾摩德在心裡猜測了一圈,將目標鎖定在了米花町毛利偵探事務所的那一圈人裡。

她沒什麼要用鹿見春名的戀愛對象當做把柄的意思,察覺到鹿見春名有反心的她本身就是想將鹿見春名拉入到自己的陣營之中、不動聲色結盟的,會說這話的本意是希望鹿見春名好好隱藏一下自己的感情狀態。

她不會說什麼,但要是被琴酒和那位先生知道,很大概率會做些什麼。

貝爾摩德不清楚鹿見春名的戀愛對象到底是誰,但既然那一大群人之中包括了她在乎的Angle,那麼當然是更希望鹿見春名不要暴露的。

“女士,你更喜歡什麼樣的款式呢?”女店員微笑著開口,“我可以為您推薦哦。”

“不用麻煩了,”貝爾摩德也回以微笑,“我先自己看一看就好。”

她低下頭來,注視著展示在透明的玻璃櫃之中金光閃閃的各種珠寶首飾。

因為低頭的角度,她能看見腳下踩著的光可鑒人的瓷磚地板,地板上倒映出來她的影子。

貝爾摩德愣了一下,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那種森然的殺機來自與鹿見春名。

在她說話的時候,鹿見春名正在低垂著眼睛凝視著瓷磚地麵上的倒影,通過鏡麵用淩冽的殺機鎖定了她。

貝爾摩德輕輕打了個寒顫。

*

要說貝爾摩德給鹿見春名帶來了什麼影響,那大概是……他把萩原研二看得更緊了吧。

委實說,貝爾摩德的那些話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麼,就算沒發現什麼大概也是在暗示什麼。

貝爾摩德對組織沒那麼忠心——這一點他是從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那裡知道的。

如果貝爾摩德是對組織忠心耿耿的代號成員的話,那麼即使是以防萬一,為了保證萩原研二的人身安全,他也絕對會找機會殺了貝爾摩德。

但貝爾摩德不那麼忠心,這件事就有待商榷了……但在她提起警察的那一瞬間,鹿見春名還是不可避免地動了殺意。

時值盛夏,日照的時間越來越長,日光的顏色逐漸加深,火燒雲橙紅色的暮光從明淨的玻璃窗之中投了下來,落在鹿見春名的鼻尖和發梢,一同被染成了橙紅色。

開門的時間響了起來,接著是鹿見春名十分熟悉的腳步聲。他陷入深思之中,沒作出任何防備。

萩原研二的氣息和腳步聲已經融入到了他的習慣之中,很難對此作出什麼十分警惕的防備來,於是等萩原研二走到他身後時,十分自然而然地將銀發的戀人抱入了懷中。

萩原研二從背後擁抱著鹿見春名,親昵地將下巴抵在了他的發頂上,銀色的長發像是冰涼的綢緞,清冷的冷薄荷味縈繞在他的鼻尖,將夏日的燥熱驅散了。

“小詩——”他懶洋洋地拖長了語調,叫鹿見春名的名字。

鹿見春名乖乖地任由萩原研二擁抱著他,沒有動彈。

相貼的背後傳來了屬於萩原研二的滾燙的體溫,燙地他耳尖發紅,體溫也隨之上升。

“好熱。”鹿見春名抱怨般說了一句,卻沒有要從萩原研二懷裡掙脫出來的意思。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心安理得地將萩原研二當成了靠枕,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地方之後懶洋洋地窩了下來,用臉頰在戀人的頸窩之中輕輕蹭了一下。

鹿見春名是既怕熱又怕冷的體質,火爐一樣的萩原研二在冬天是十分的溫暖的抱枕,但在夏日就是燙手的火爐,雖然嘴上說著嫌棄抱怨般的話,但他還是想和萩原研二貼在一起。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第十九年,鹿見春名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皮膚饑渴症,尤其喜歡和萩原研二貼貼。

萩原研二也十分順從地讓鹿見春名將自己當成抱枕,用手指將柔軟的銀發撥到了耳後,在他的眼尾和唇角落下很輕的吻觸。

“我帶了萩餅哦,小詩要吃嗎?”他問。

“等下再吃吧。”鹿見春名低聲說,“有點困了。”

“那就睡吧。”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要好好休息……我就在身邊。”

掌心滾燙的手輕輕蒙在了鹿見春名的雙眼上,視野瞬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萩原研二察覺到手心之中傳來了一點瘙癢——是鹿見春名濃密的睫羽輕輕眨了眨,像是羽毛扇子一樣,劃過他的掌心之中。

屬於萩原研二的氣息將他籠罩其中,因為見到了貝爾摩德而被觸發的應激和緊繃的情緒緩緩放鬆了下來,心中剩下的隻有柔和與安心。

我喜歡他……很喜歡他,全世界最喜歡他。

鹿見春名想。

為了這個承諾會在他身邊的人,他可以付出很多。

不僅是生命,生命之外全部的一切,都可以成為和世界交換萩原研二的代價。

……

第二天不是工作日,也是萩原研二一開始決定好的要回家去看他父母的日子。

萩原研二並不是出生在東京市區的,他和鬆田陣平的老家都是神奈川,恰好萩原千速也在神奈川當交警,回家的次數要遠遠比萩原研二更頻繁。

為了方便,萩原研二是開車出行的——是的,他有車,隻是因為在爆處班經常要在一線現場出行,他乘坐的都是爆處班的警車,沒什麼開自己的車的機會,讓萩原研二十分遺憾自己那一手精湛的車技沒什麼發揮的機會。

但是在帶鹿見春名開車回神奈川的路上,他顯然還是很克製的,沒有發揮車神一般的飆車技術,一路開車都十分平穩。

神奈川是有海的,車行駛在山間的公路上,隱約能透過茂密的樹林看見銀藍色的海。

萩原研二偏頭看了一眼:“海啊……說起來,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我和小陣平每年都會去海邊玩來著。”

他想起了什麼,興致勃勃地看向鹿見春名:“小詩要去海邊嗎?”

“好啊。”鹿見春名爽快地答應了,“反正是休假,那就去吧。”

休假計劃的安排+1。

車輛很快駛入神奈川之中,在經過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的時候,懸掛在大樓邊的電子熒幕上播放著廣告。

鹿見春名抬頭看了一眼。

廣告之中播放著極具科技未來感的影響,3D立體播放著的是個頭盔形狀的設備。

廣告詞是清朗的男生:“由K.K公司研發的最新遊戲設備,潛行遊戲不再是幻想,K.K公司將為玩家們帶來期待已久的潛行遊戲,潛行裝置和遊戲《永生之門》將在半個月後發布……”

鹿見春名下意識將視線凝聚在了播放著廣告的電子熒幕上。

萩原研二察覺到了鹿見春名的異常:“怎麼了?”

“……不,”鹿見春名回過神來,對萩原研二微微笑了一下,“沒事,沒什麼,隻是有點驚訝現在的科技發展而已。”

“現在的科技發展越來越快了,遊戲行業也是這樣,很正常嘛。”萩原研二隨口回答。

綠燈亮起,萩原研二一腳踩下了油門。

車輛駛入如水的車流之中,在駛過幾條街道之後,停在了寫著“萩原”名牌的雙層日式小樓之中。

鹿見春名站在門口,緩緩舒出了一口氣。直到站在這扇門前的時候,他才感覺到緊張,連手掌心之中都在微微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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