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電腦技術?
雖然剛才隻有短暫的一瞬間,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古賀進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工作牌,牌子的背後是花體的K.K兩個字母構成的Logo。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K.K是一家很有名的遊戲公司。
鹿見春名心中微微一動,開口問身邊的降穀零:“今天在市政大樓、或者在附近,還有什麼會議之類的東西要舉行嗎?和遊戲相關的。”
降穀零不知道鹿見春名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但他想了想,如實地給出了回答,“確實有個遊戲公司要在今天開發表會,而且就在市政大樓舉行。”
鹿見春名心下一沉,“遊戲公司為什麼要在市政大樓舉辦發表會?”
“好像是因為這個技術比較超前,K.K公司不打算將這種技術隻運用在遊戲領域當中,政府那邊也有意向購買這項技術的專利,將這種技術投入到民生等各種其他方麵去,就同意讓K.K公司在市政大樓開發表會了。”降穀零解釋,“但這種技術的安全性應該已經得到了驗證,否則政府不可能為K.K公司背書的。”
鹿見春名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他的沉默時間太長,讓降穀零發覺了一些不對勁,神情也緩緩有了變化:“……怎麼了?”
降穀零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或許,那種技術並不安全。”鹿見春名冷靜地開口,“你們公安的人白用功了,政黨選舉大會不是組織的目標——至少不會是第一目標。”
他停下腳步,緩緩抬起頭來。
棒球帽的帽簷在鹿見春名的臉上投下一片陰翳,他抬起那雙燦爛的金色眼睛,陰影之中,隻有那片如同光河流淌一般的金色熠熠生輝,卻又湧動著讓人心悸的寒意。
圓形的瞳孔在變幻的光線下逐漸收縮,最終變成了危險的細長的橢圓形,像是野獸的瞳孔。
“你是說,”降穀零不自覺地將聲音放輕了,“K.K公司的遊戲發表會才是組織的目標?”
——這太荒謬了。
“剛才那個男人,他是組織的研究員。”鹿見春名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降穀零,“據我所知,他研究的是將意識上傳到網絡上的項目——通俗來講,也就是數字生命。”
降穀零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用鹿見春名再過多地解釋什麼,他立刻就能將這一連串的事情聯係起來,然後推論得到正確的答案——如果鹿見春名說的沒錯,剛才那個人確實是組織的研究員,那麼組織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遊戲發表會,而不是政黨選舉大會。
要說是巧合嗎?會這麼巧嗎?
以目標是遊戲發表會為前提,那麼朗姆的指令就更加合理了……怪不得想要靠近操作台,那裡是能操控潛行設備的。
畢竟發表會上除了會公布和《永生之門》這款潛行遊戲相關的訊息之外,還會現場邀請抽選中的兩百個玩家現場來體驗這款遊戲。發表會隔壁就是K.K公司提前放置了遊戲潛行設備的房間,而操作台就設置在那裡,方便工作人員隨時檢驗這些參與提前體驗的玩家的遊戲狀態。
而在發表會開始的一個小時後,《永生之門》這款聲勢浩大的潛行遊戲將會開啟公測,數十萬購買了遊戲頭盔的玩家將在這一天進入到潛行遊戲之中。
如果不做點什麼,那麼組織絕對會在這些玩家的身上做什麼手腳。
降穀零短暫思考了幾秒,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不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上麵還有公安的統括在統管這次行動,他不能完全將公安的所有警力都調到另一邊的遊戲發表會去,隻能做保險準備……調走一部分的警力,去遊戲發表會待命。
*
萩原研二早上出門的時間要比鹿見春名早一點。
他一如既往地船上了慣常的黑色西服,洗漱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後將放在桌麵上的禦守拿了起來——他解開抽繩的係帶,從預收裡麵拿出了一張薄薄的紙條。
萩原研二將紙條展開了,垂下眼睛,凝視著紙條上的內容。
其實紙條上沒什麼東西,隻有被他們幼稚畫下的三個顏文字。
萩原研二盯著那個被鹿見春名一筆一劃畫出來的笑臉,也不自覺地無聲笑了一下。隨即他將紙條認認真真地疊成了正方形,重新放進了禦守之中。
禦守是金色的,這枚金色的禦守被他鄭重地放進了西服的內袋之中,那裡緊貼胸口,是離心臟最近的位置。
這是他重要的護身符。
做完這一切,萩原研二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
燥熱的夏天似乎會讓人的心情也不自覺地變得暴躁起來,連帶著在夏天發生的各種爆炸案件也增多了,但很意外,今天上午的時候竟然沒什麼事情發生。
但當萩原研二以為今天可以就這麼平安無事地過下去的時候,下午果然出事了。
天穀警部將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叫走了。
“米花市政大樓裡好像被安裝了炸彈,不知道是不是對政黨不滿意的極端分子安裝的……總之,畢竟政黨的那些人……你們也知道,所以你們兩個絕對不要掉鏈子啊。”天穀警部有些語焉不詳,他顯得十分頭痛,揮揮手就將爆處班的雙子星給一口氣派了出去。
“好像不是什麼特彆危險的炸彈。”坐在警車裡的時候,鬆田陣平低下頭來,盯著從米花市政大樓那邊發來的炸彈照片,“不至於派我們倆一起吧?”
“天穀警部也是有苦衷的啊,人少了顯得不夠重視,要是沒解決炸彈的話……雖然我覺得不會有這個可能性,但是萬一呢?”萩原研二聳了聳肩,“估計得找我們爆處班的麻煩了。”
“搞政治的都喜歡玩這套惡心的東西。”鬆田陣平聽得直皺眉。
“到了,”等警車停下來的時候,萩原研二握住門把手,將警車的車門給打開了,“走吧,先工作。”
鬆田陣平也跟著下來了。
為了防止引起恐慌,也為了不影響政黨選舉大會的正常進行,他們兩人都是便裝,防爆服要等到了現場再船上,身邊跟著的警員也都是便裝,看起來和那些參加政黨選舉的政治家的秘書團沒什麼區彆。
隻不過在萩原研二走進電梯裡時,剛從電梯之中下來的穿著西服的年輕男性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這個年輕的男性——易容後的貝爾摩德心中掀起了驚濤巨浪。
她當然是很驚訝的:告死鳥的戀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在這個時候,琴酒的消息發過來了。
[琴酒:你的任務完成了?]
貝爾摩德深思熟慮,敲下一行字。
[貝爾摩德:成功了。]
[貝爾摩德:另外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琴酒:?]
第176章 決戰(2)
在看清了貝爾摩德發來的消息之後, 琴酒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他盯著那幾行字看了好幾遍,才黑著臉將手機屏幕按滅了。
一邊的伏特加察覺到了琴酒難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看了過來:“大哥,怎麼了?出什麼意外了嗎?”
“是貝爾摩德, ”琴酒冷笑了一聲, “那女人跑了。”
伏特加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啊?她怎麼走了……任務不是還沒結束嗎?”
任務才剛剛開始, 每個人都有任務在身, 但伏特加並不知道貝爾摩德負責的任務是什麼, 就連琴酒也不太清楚——貝爾摩德任務是BOSS親自發布的,她隻需要對BOSS一個人負責就好了。
琴酒神情陰晴不定:“誰知道。”
按道理來說,貝爾摩德確實是可以走的——畢竟她說她的任務完成了。
琴酒也沒問貝爾摩德的任務是什麼, 更沒打算操心她到底完成沒有。畢竟貝爾摩德隻對BOSS負責,既讓沒讓他知道,那他就不會去問……反正貝爾摩德要是萬一沒能完成任務,那也跟他沒什麼關係。
“那,”伏特加茫然地開口, “就不管她了嗎?”
“不管她了。”琴酒冷漠地頷首。
然而他並不知道貝爾摩德在想些什麼——琴酒氣她撂挑子, 她笑琴酒太無知。
貝爾摩德跑路當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發出給琴酒的那條短信之後就沒再盯著手機看了。她頂著易容偽裝之後的臉十分自然地走出了米花市政大樓, 又腳步一拐走進了街邊的巷道之中,將臉上的易容扯了下來, 露出她原本的麵容。
貝爾摩德將那頭金色的長卷發紮了起來, 又戴上了頭盔,將早就準備好停在這邊的哈雷啟動了。
米花市政大樓不是個安全的地方,身為將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利己主義者,貝爾摩德當然會儘快離開這個地方——至於其他人嘛, 那就聽天由命了,雖說都是組織成員, 但她的同事情委實十分稀薄。
琴酒不明白貝爾摩德為什麼走,她自己是十分清楚的。
告死鳥是個怪物,毫無疑問。而且是不會死亡、就算打倒也永遠會再次爬起來、咆哮著撲過來的最凶狠的怪物。
貝爾摩德不會覺得自己打得過鹿見春名,畢竟鹿見春名擁有十分光輝地履曆——三年前在研究所時,他就一個人打一整隊雇傭兵,還團滅了對方全員,貝爾摩德捫心自問,覺得自己是沒有這種實力的,就是琴酒來了估計也不行。
戰鬥力如此強悍、又不會死亡的怪物,你說招惹他乾嘛呢?
貝爾摩德不覺得自己會惹怒告死鳥,畢竟她一向是想要示好的,但她擔心被遷怒。
千麵魔女相當敏銳,她在易容方麵得心應手,那麼當然也能察覺到其他人那可以稱得上是拙劣的偽裝。
她頂著□□在米花市政大樓裡逛了一圈,就發現了不少便衣警察,以及混跡在人群中的組織的成員。
警察在這裡很合理,畢竟這裡要舉行的是最大政黨的黨首選舉;但問題在於,不管是警察的人數還是組織成員的人數,都比一開始定下來的要多出太多了……這很不正常。
她嗅到了戰鬥一觸即發的緊繃的氣息。
貝爾摩德當然不認識每一個組織成員,但那裡麵恰好有一個她認識的代號成員……而這個人,恰好是朗姆的下屬。
一向不輕易示於人前的朗姆不僅親自來到了現場,甚至還帶來了一幫自己的下屬,看來是鐵了心打算要破壞這次任務了。
也是,貝爾摩德一邊啟動哈雷,一邊聽著車內引擎發出的轟鳴聲想,畢竟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成為那個“偉大未來”的基石之一、又或者是廉價的養料,一直妄圖取代BOSS的朗姆當然也不想了。
至於那些警察……想也知道是衝著組織來的,但貝爾摩德現在巴不得有人能破壞行動呢,乾嘛要對其他人發出警示呢?
警察不希望組織的行動成功,自己人也不想組織的行動成功……貝爾摩德想不出這個行動還有什麼成功的可能性。
但她唯獨擔心的是出現在現場的萩原研二。
警察和組織的成員之間一定是會開戰的,如果波及到了萩原研二、甚至讓這個警察重傷或者死亡,她敢肯定告死鳥一定會發瘋,而瘋起來的告死鳥一定要比三年前在研究所的時候更加恐怖。
畢竟,她隻是言語上的試探和不經意間的說辭都讓告死鳥對她起了貨真價實的殺心,冒著被組織追殺的風險都毫不避諱地打算殺了她;萩原研二但凡真的出了點事,告死鳥不得把在場的這些組織成員全都搞死?
為了不被遷怒、也為了自己這僅此一條的小命著想,貝爾摩德馬不停蹄地就決定跑路了。
當然,跑路還有另一個原因——她還有彆的事情沒有完成。
BOSS交給了她兩個任務。
第一,在K.K公司《永生之門》的發表會控製室中的主機上,植入控製程序。
古賀進的程序被分成了兩部分,由他植入到總公司的核心機房之中的程序是貨真價實的上傳程序——並不是單純地隻將有希望玩家的意識上傳到遊戲內置的係統之中,而是更高一層,上傳到網路。
為了避免古賀進到了關鍵時刻牆頭草,BOSS認為這個程度不能完全握在古賀進的手中,所以將本該一體的程序一分為二,另一部分的控製程序就由貝爾摩德負責。
這個程序和古賀進最開始研發的還有些不同……它和外裝大腦是連接在一起的。
所以貝爾摩德的第二個任務,就是回到外裝大腦所在的實驗室。
外裝大腦如今還是休眠的狀態,BOSS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須在程序啟動的同時也啟動外裝大腦。
不過外裝大腦其實可以由在研究所之中的研究員來啟動,貝爾摩德本來無需親自趕過去的。
但——她有自己想達成的目的。
而她到底要不要那麼乾,取決於米花市政大樓這場戰鬥之中,誰會是那個勝利方。
*
米花市政大樓不遠處的幾棟摩天大廈上,基安蒂和科恩已經埋伏在了不同的方向。
他們瞄準的就是米花市政大樓,通過透明的寬大玻璃,他們能從瞄準鏡的準星之中樹清會議廳裡攢動的人頭。
科恩要沉穩一些,基安蒂則是個顯而易見的急性子,等了一會兒就開始在和科恩的單獨頻道之中發起牢騷來。
她很是不滿:“到底要等多久啊?琴酒也是,根本不告訴我們任務目標是誰,這要怎麼狙擊?”
她這倒是冤枉琴酒了——琴酒也不能現在就確定要狙殺的目標是誰。
這個任務雖然出動了將近十位代號成員,但實質上相當於是純靠隨機應變來完成的任務,期間隻有大致的階段目標,而不管用什麼手段、達成BOSS想要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在這個期間,因為任務地點魚龍混雜、人物混亂,所以才需要一次性出動這麼多代號成員來為這次行動保底。
這個行動在本質上與組織的利益無關,完全出於BOSS的私心。
“等等吧。”科恩過了一會兒才回答。
“我想開槍。”基安蒂發出了咂舌聲,“能不能隨便殺個人?”
雖然是最需要忍耐和沉穩的狙擊手,但基安蒂的性格恰恰有些急躁,她總是忍不住扣動扳機的衝動,曾經的行動中偶爾也會出現提前殺了人而讓任務出了岔子的情況,但這次任務不同,基安蒂沒敢擅自開槍。
科恩誠懇地說:“你可以試試,看看琴酒之後會怎麼對你。”
“……忍忍就忍忍吧。”基安蒂憋屈地回答。
她慫了。
她要是敢在這個時候開槍破壞行動,那等任務結束之後,琴酒也一定會在她的身上來兩槍的。
琴酒最討厭的是老鼠,但對蠢貨和廢物也是0容忍,基安蒂不想被琴酒當成“說不定殺了更好的蠢貨”。
但基安蒂和科恩在交流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也已經被瞄準了,而瞄準他們的人還是曾經的同事。
米花市政大樓附近的高樓大廈不少,直線兩公裡左右的地方就是一個大型的商業街區。如果組織派出狙擊手,那麼無疑要在米花市政大樓附近的高樓之中潛伏,而視野好、高度又足夠的高樓也就隻有那麼幾棟。
身為狙擊手,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比任何人都清楚狙擊手會選擇哪裡成為狙擊點位。
作為曾經組織中最優秀的狙擊手,不管是諸伏景光還是赤井秀一都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埋伏在高樓之中的科恩和基安蒂,他們架著狙擊槍的腦袋出現在了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兩人的狙擊槍瞄準鏡之中。
這是屬於公安和FBI之間的默契。
在選擇向江戶川柯南透露出情報的那一刻,公安就相當於默許了和FBI之間的合作。
諸伏景光沒有特意告知赤井秀一任務目標出了差錯的事情,但赤井秀一是清楚的——他之前就在江戶川柯南默許的情況下監聽著阿笠博士的家,那麼今天早上和灰原哀說的話當然也不會錯過。
在江戶川柯南踩著滑板前往米花市政大樓的時候,赤井秀一已經調動了其他的FBI探員。
至於他自己……組織會派出狙擊手是必然的,而遠處的狙擊手顯然是在威脅米花市政大樓之中的人員的安全,而作為狙擊手,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是要排除這份威脅的。
他們的槍口默契一致地對準了科恩和基安蒂,隻等到戰火一觸即發的瞬間,將這兩個狙擊手狙殺。
現在米花市政大樓之中還沒有發生騷亂,但是通過狙擊槍上高達八倍的瞄準鏡,諸伏景光清楚地看到了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進入米花市政大樓的瞬間。
大樓裡出現了炸彈,否則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不會同時出現在這裡,但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陷阱?
萩原研二不會出現危險吧?
雖然這個時候發這樣的消息會可能會擾亂心神,但考慮到萩原研二這個人所代表的戰略意義……
諸伏景光摸出手機來,給鹿見春名發了一條短信。
但為了這次行動,鹿見春名暫時將手機調整成了靜音模式,收到短信的手機屏幕隻是短暫地亮了一下,很快屏幕又熄滅了。
他和降穀零偽裝成清潔工,前進的方向從政黨選舉大會的樓層接著往上,前往《永生之門》發表會所在的會議廳。
《永生之門》發表會的人數相比政黨選舉大會要顯著地減少了很多,走廊之中已經沒什麼人了,娛樂記者大多都已經進入到了發表會的場館之中,外麵三三兩兩地隻剩下幾個穿著便裝的年輕人。
鹿見春名瞥了他們一眼,心中有了猜測。
《永生之門》這個遊戲會在發表會當場讓抽選的兩百個幸運玩家現場體驗這個遊戲,而這些年輕人大概就是幸運兒之一。
——也可能是最不幸的人之一。
“從古賀進的嘴裡,應該能弄清楚組織到底在搞什麼鬼。”鹿見春名低聲說,“雖然我知道他們在研究數字生命,但我畢竟不是這個研究組的人,具體的細則我不知道……去問古賀進也許會快一點。”
“你說的很好,”降穀零歎了口氣,“但問題是,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古賀進會願意說嗎?”
“他會說的。”鹿見春名的神情無比平靜,“隻要你們抓住他的軟肋。”
“軟肋?”降穀零愣了一下,很快又反應了過來,“你是說……他的女兒?”
鹿見春名點了點頭。
降穀零皺眉:“發表會馬上就開始了,現在去查他的女兒的所在地來不及了,而且這些信息必須在東京市內所有的醫院進行排查,如果他的女兒入住的是私人醫院,那就更難辦了……”
“我知道他女兒在哪裡。”鹿見春名打斷了降穀零,“在鈴木財團旗下的私立醫院中,頂層VIP病房,房間號是1710。”
窗外的陽光像是在一瞬間消失了,陰沉的光線之中,隻剩下那雙像是流淌著金色熔岩的眼睛在熠熠生輝,細長的瞳孔含著懾人的寒芒。
降穀零能明白鹿見春名的意思——公安不就是不擇手段的一群人嗎?他們是結果至上主義者,過程中即使使用了違法的手段,隻要自己能夠在事後處理好也無所謂。
那麼麵對犯罪分子,為了全日本、乃至全世界的人類的安全,用對方最在意的軟肋來進行威脅也無可厚非吧?
你又不是沒乾過,不是嗎?
——鹿見春名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他會這麼認為當然沒有問題,因為他曾經就是被選中的“為了大局可以犧牲”的人……當然,那個時候他在降穀零眼中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罪犯。
而犧牲罪犯和犧牲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程度。
降穀零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回答。
“謝謝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他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回答,也不會輕易地承諾,肯定地說“是”或者“不是”。
降穀零是愛著這個國家的,為此他甚至願意犧牲自己。但是……如果可以,他不想再犧牲一個已經陷入了沉睡的無辜者,就像當年不該將被認定是犯罪者的告死鳥推入地獄之中一樣。
他看過那些血淋淋的影片,嘗過痛苦和鑽心的愧疚。他可以為自己的出格行為進行善後,卻無法彌補他人身陷囹圄的那段人生。
至少在退無可退之前,降穀零不想再做出這樣的選擇,即使那個陷入沉睡的女孩早已經被卷入漩渦之中。
*
朗姆此刻正坐在《永生之門》發表會舉行的會議廳之中。
他也是精通易容術的人,能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和原本毫不相關的人——就比如現在,他偽裝成了一個高大的娛樂記者,混入來參加這場發表會的媒體之中時毫無異狀。
而身在現場的也不是隻有他而已。
就如同貝爾摩德猜測的那樣,除了親自抵達現場的朗姆之外,處於現場的人還有他的下屬——豪達、芝華士,以及加利安諾。
不同於立場頗有些曖昧的波本,豪達、芝華士和加利安諾都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他這邊的人,而會在這個場合將這三個人一起調來,完全是以防萬一。
即使朗姆自己已經插手其中,他也無法確定那個老不死的BOSS會不會留有什麼後手……但這次行動跟地位、權利之類的事情無關,朗姆隻是不想成為“肥料”而已。
他很惜命,所以一定會組織行動成功。
為此,朗姆甚至敢引來警察——沒錯,報警的人就是組織的成員,而安裝在現場的炸彈也是他乾的。
炸彈不止一個,大約要花費警察一些時間,而有炸彈被安裝,很有可能會使這次發表會延後……關鍵的發表會延後了,那麼潘多拉的魔盒被開啟的時間也會延後。
朗姆的神情有些陰晴不定。
BOSS的障眼法確實玩的很好,被騙的人也包括他。在知道任務地點的時候,他確實以為組織的目標是政黨選舉大會,但在發覺《永生之門》發表會也在米花市政大樓舉行時,他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為之臨時叫回來了自己的三個心腹。
但現在他不太擔心了。
身為易容術的精通者,朗姆不僅自己易容,也擅於識破其他人的偽裝。和貝爾摩德一樣,朗姆在進入米花市政大樓之後就發現了數量多到有些不正常的便衣警察。
很顯然,這些便衣警察不會是衝著政黨選舉大會來的。
那麼隻剩下一種可能——是衝著組織的行動來的。
朗姆想了想,委實覺得沒什麼警示的必要。畢竟那些沒做偽裝而直接參與進來的組織成員都是忠心於BOSS的,琴酒更是BOSS手中的刀,如果刀被折斷,他是樂見其成的。
他思考了沒多久,周圍的嘈雜聲突然變小了。
朗姆抬起頭來,用手擺正了胸口掛著的記者牌。他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剛好是下午兩點。
發表會開始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朗姆忍不住去尋找古賀進的身影。
古賀進不在主創團隊之中,也不是上台接受采訪的人,朗姆自然找不到他。
他去會議廳旁邊放置了兩百台設備的遊戲體驗區轉了一圈。
遊戲體驗區之中還沒有人,記者、《永生之門》的主創團隊、以及被抽選中的體驗玩家都在隔壁的會議廳之中,古賀進是以“進行最後的檢查”的理由才來這裡的。
他是《永生之門》的技術顧問,是為這個遊戲耗費最多心血的人,沒有人會懷疑他有什麼不好的目的,而古賀進心知肚明,他會參與這個項目本身就不懷好意。
遊戲體驗區被布置成了十分科幻的風格,地麵上鋪就發光的瑩藍的燈線。古賀進踩著這些光走過去,手指一一拂過被擺放在台麵上的全息頭盔。
他在最近的一台頭盔邊上停了下來,伸手撫摸了一下金屬質地的外殼,冰涼的觸感傳遞而來,但他的心口卻是滾燙的。
他的女兒終於要醒過來了——即使是在虛擬的世界中醒來也好。
身為研究這個技術的人,古賀進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他研究了很多年的虛擬現實技術,嘗試著將人的意識上傳到網絡之中,這也變相地相當於實現了數字生命。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偉大的、跨時代的技術。
而隻要啟動他植入到《永生之門》智能係統中的程序,不僅是提前開始體驗遊戲的兩百個玩家,在今天發表會結束、遊戲正式開始公測之後,成千上萬的玩家都會加入到這個意識構築的網絡之中來。
或許一個人的計算力不算什麼,就連兩位數的加減乘除法都不能立刻脫口而出,但是上百人、上千人、數十萬人的意識連成網絡,那麼計算力甚至可以相當於一台超級計算機。
他們在虛擬世界之中的活躍會形成數據流,是這個龐大意識網絡的基石,也是肥料。
而他的女兒——古賀由紀的意識會聯通這個網絡,實現在虛擬世界之中的複活。
這些人的意識網絡會為古賀由紀提供養分,供養她生活在虛擬的世界之中。
以這成千上百萬人為代價,在網絡之中,古賀由紀就相當於是無所不能的神。
第177章 決戰(3)
古賀進開始研究全息技術的時間其實很早。
他曾經就是K.K公司的一員, 在剛加入這個公司不久,他就開始一邊工作一邊研究起這種技術,但當時他並沒有太認真,也不覺得這種劃時代的技術僅憑自己就能完成。
直到古賀由紀出現意外, 他才開始考慮——全息遊戲所需要的意識上傳技術, 也可以用在植物人的身上吧?
將這種技術研究出來徹底成了古賀進的執念, 而現在, 他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
他會成為21世紀最偉大的人, 他的女兒也將成為第一個貨真價實的數字生命,他們都將載入史冊。
古賀進忍不住慢慢地笑了出來,笑著笑著, 笑容中又夾雜著一點苦澀的意味。
他唇邊微笑的幅度緩緩消失,最終緊咬著牙關。古賀進抬起手,將半張臉埋進掌心之中,從指縫之間漏出了一點輕微的氣音。
過了很久,古賀進才緩了過來, 臉上的神情逐漸恢複平靜。他站直了身體, 整理了一下身上穿著的西服, 這才走出了遊戲體驗區。
程序已經植入,他掌握著啟動程序的密鑰, 即使人不在原地, 也能通過管理員的權限進入係統之中,輸入密鑰啟動程序。
為了防止在程序啟動的時刻產生什麼異狀從而被懷疑,古賀進從後門離開了發表會正在進行之中的會議廳。
他是幕後的成員,本來就無需被采訪, 即使在這個時候消失也沒有人會關心他的去向。
在離開場館的時候,古賀進碰到了等候在外麵的那兩百個抽選中的幸運玩家。
這些玩家們大多數都很年輕, 即使是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也不會超過四十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期待和喜悅的表情——他們將會是全世界第一批體驗真正的全息遊戲的人,這怎麼可能不讓他們激動呢?
排在最前麵的一號玩家是個看起來就很年輕的女孩子,紮著元氣的單馬尾,在看清古賀進工作牌上寫的姓名和職位之後,她立刻就發出了十分驚喜的叫聲:“您是《永生之門》的研發者之一?”
排在她身後的人群被這一聲驚呼給引爆了,紛紛探出腦袋來,用十分熱情地表情盯著古賀進,距離更近一點的則直接圍了過來,所有玩家的臉上都洋溢著敬佩和崇拜的情緒。
古賀進有些不知所措。
最開始發出驚叫聲的女孩子說話時細聲細氣,黑色的眼睛認真地凝視著他:“古賀先生嗎?您能研發出真正的全息遊戲,真的太厲害了!從遊戲PV發布開始我就在好好期待這款遊戲了,現在終於可以自己嘗試一下了,我很高興哦,能製作出這麼棒的古賀先生也超厲害的!”
這是個不吝嗇於誇獎的女孩子。
古賀進產生了一點恍惚——如果古賀由紀沒有變成植物人的話,大概現在也是和眼前這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差不多的年紀,甚至連性格都很像,他的女兒也是一直這麼活潑外向,像個小太陽。
但這恍惚的時間隻持續了很短的瞬間,古賀進似乎從幻影之中脫離了出來,身體又變得僵硬緊繃了。
“謝謝你們的喜歡,”他努力地板著臉說,“稍後,你們馬上就可以親自體驗這款遊戲了……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暫時得先離開了。”
圍在他身邊的玩家們十分善解人意地為他讓出一條道路來,在所有人熱情視線的注目下,古賀進離開的腳步愈發加快了。
像是在逃跑。
古賀進離開的影子當然沒逃過朗姆的眼睛。
他在閃光燈不停閃爍的媒體之中沉思了一會兒,也悄悄退了出去。
古賀進也離開了,說明程序的安裝已經完成了……現在隻是啟動與否的問題。
他清楚BOSS想要的是什麼。
數字生命?是的,但絕不隻是永恒的數字生命而已。
BOSS不僅想要成為永恒的、永遠不會死亡的數字生命,還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數字生命中的主宰者。
等到第一步的意識網絡實現同步之後,那位先生就會開始第二步的計劃。意識網絡提供的是計算力,而加入到這個網絡之中來的BOSS本身的意識並不具備掌握這個網絡的實力,因為本質上他是人類,而不是人工智能——連人工智能都有一整個機房來裝自己的核心數據庫呢。
以人類的自我意識成為能夠超越人工智能的存在,這可能嗎
本來是不可能的,但……在擁有外裝大腦的情況下,這些不可能勉強擁有了變成可能的概率。
雖然現在外裝大腦的研發進度沒法讓BOSS真的超越人工智能,但如果繼續研究下去,將全世界的人類變成供他汲取養料的意識網絡,那麼他跟掌控了全人類有什麼區彆?
數字生命形態的BOSS能做到很多事——現在的社會幾乎人人都會使用智能設備,除非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的野人。
手機和電腦之中儲存的私人數據讓不再是隱私,隨時都能被虛擬意識形態的BOSS像翻閱一本書那樣輕易地翻開閱讀。
路上的交通攝像頭、隨便一個商店裡的攝像頭、家用攝像頭、甚至是手機和電腦上的攝像頭都可以成為BOSS的眼睛,屆時任何組織成員將沒有隱私可言。
而在這種情況下,也許通過網絡隨手操縱一下手機或者電腦、讓家裡的聯網家具鼓掌爆炸、引發火災,又或者在車輛的電子導航係統上做點手腳……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能收割一個人的生命。
如果真的到了這一步,朗姆覺得自己要麼被迫成為意識網絡的一部分,要麼就是被掌握了網絡的BOSS給直接用意外殺死。
不管哪一種都是他無法接受的結局,所以在BOSS達成目標之前,朗姆絕對不能讓他成功。
但——BOSS這麼做也許不行,那憑什麼他不能這麼做呢?
就連朗姆也十分清楚,古賀進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他研究出的技術就算不運用在數字生命的方麵,其他的方麵也十分好使。為此,將古賀進捏在自己手中似乎是個最優選擇。
朗姆是有意想讓古賀進為己所用的,但總有些事情在計劃之外,讓他改變了自己的安排。
是豪達發來的消息。
豪達告訴他,貝爾摩德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離開了現場。
這個意外讓朗姆忍不住皺起了眉。
貝爾摩德是有另外的任務要完成所以離開、還是跑路,這兩點是完全不同的……這女人一向十分擅長趨利避害,因此讓朗姆一時間有點躊躇。
他短暫思考的時間中,古賀進已經乘電梯下樓了。
而與此同時,正在發表會的會議廳外排隊的兩百個幸運玩家也已經開始了緩慢的行動——輪到他們進場了,這說明遊戲體驗馬上就要開始。
而在他們開始進入休息的瞬間,小型的意識網絡便會形成。
這兩百個玩家是實驗品,是在由成千上萬個意識組成網絡之前,任由BOSS用他們的意識進行測驗的可憐的實驗品。
不,準確地說,實驗品是兩百零一個——沉睡之中的古賀由紀也會同步接入網絡之中。但古賀由紀不會是主導者,她隻是構築網絡的眾多意識之一,她提供的算力會成為BOSS在虛擬世界的數據海洋之中暢遊的燃料。
至於古賀進去了哪……朗姆用腳想都知道,他現在能去的地方除了古賀由紀的病房,就是K.K公司中放著底層數據庫的秘密機房。
朗姆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按理來說,炸彈應該快要爆炸了。
*
被安裝在米花市政大樓之中的炸彈不少,足足五六個,並且分散地零零碎碎,毫無規律,光是想找到這些炸彈就有些令人頭痛。
時間很緊,沒有時間將防爆服穿在身上,萩原研二將袖口挽了起來,持著剪線鉗的手十分穩定地剪斷其中一個炸彈之中的紅線。
紅線斷成了兩截,因為燥熱的天氣而凝聚在額角的汗珠也滾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這是定時炸彈,電子屏幕上紅色數字還在跳動,距離被引爆還有十分鐘,但萩原研二卻覺得時間十分緊迫——如果隻有一個炸彈,那麼十分鐘的時間綽綽有餘,但現場還有彆的炸彈,想完全拆除的話,時間並沒有多少餘裕。
剪完一根線之後他並未鬆一口氣,手立刻再次移動,夾住了另外一根藍色的線——這個線連接著電子屏幕,當剪斷線之後,跳動的數字瞬間熄屏了,這意味著定時器已經被拆除。
萩原研二這才算是勉強鬆了一口氣,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站起身來打算離開,去尋找下一個炸彈,但在轉身的瞬間被驚地朝後退了一步。
“柯南?”萩原研二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江戶川柯南是偷偷摸摸溜進米花市政大樓的。
他本來打算直奔發表會所在的那層樓的,但他看到了警察——是便衣警察,但江戶川柯南憑借著自己卓越的記憶力,認出了那不是搜查一課的警察,而是爆處班的。
他半年多的時間來經曆過不少爆炸案,當然和爆處班的警察有接觸,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就不用說了,經常在一線活躍的拆彈警察他差不多都混了個臉熟,因此一眼就認了出來。
按理來說,會出現在這裡的警察應該都是公安才對,會出現拆彈警察當然也隻有一個原因了——有炸彈。
組織的人安裝的炸彈嗎?但……為什麼?
江戶川柯南在仔細觀察了這個炸彈之後就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這個炸彈安裝的位置十分微妙,一旦爆炸,絕對會同時影響正在進行中的政黨選舉大會和《永生之門》發表會。
但這個爆炸的損傷程度吧……好像又不至於將這樓層炸塌,可以說是威脅力很強,但殺傷力有限。除非是近距離靠近炸彈,否則即使爆炸也大概率不會致死。
那麼安裝炸彈的人想法就很微妙了。
對方似乎不是抱著要殺死某些人、或者製造恐怖襲擊的目的來的,似乎隻是打算進行威嚇,製造騷亂,然後讓政黨選舉大會和發表會被迫叫停。
換言之,安裝炸彈的人和江戶川柯南抱有的是同樣的想法——他們都不想讓任務成功。
江戶川柯南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但他的腦海之中,清楚地浮現出了一個想法。
“有多少炸彈?”他冷靜地問。
雖然萩原研二沒有透露給他炸彈的具體數量,但江戶川柯南從萩原研二的行動和緊張的神態之中就能察覺到這一點。
認真來說,這個炸彈並不是那種很難辦的類型,除了額外安裝了水銀泵之外,幾乎沒什麼拆除困難的點,並且本身也不是殺傷力很大的炸彈,按照鬆田陣平的話來說,完全是“三分鐘不到就能拆除”的,完全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那就隻能說明炸彈不止一個,時間緊迫,所以萩原研二才會這麼緊張和迫切。
“發現的是七個,”萩原研二立刻就回答了江戶川柯南的問題,“這是我拆除的第二個,鬆田那邊大概也拆除了兩個,還剩下三個沒有處理。”
嚴肅起來的時候,萩原研二叫的是鬆田陣平的姓氏。
江戶川柯南點點頭,從萩原研二的手中將剪線鉗接了過來:“剩下的那個交給我。”
萩原研二猶豫了一下,“不,怎麼說我也是警察……”
他並不是不信任江戶川柯南的能力,正相反,江戶川柯南在拆彈上的水平完全能勝過爆處班的大多數人,曾經遇到爆炸案的時候,江戶川柯南也從未吝嗇過在他和鬆田陣平的麵前展現自己拆彈的能力。
但相信江戶川柯南的能力是一回事,要不要讓他去涉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使心知江戶川柯南實際上是那個17歲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但說到底不管再怎麼厲害,也隻是個未成年人,等真的出了事情的時候,身為警察,萩原研二從來沒想過要讓未成年人頂上危險的地方去。
“時間緊迫,”江戶川柯南沉聲說,“保護其他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是嗎?”
他和萩原研二對視——透過透明的鏡片,萩原研二注視著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短暫的沉默之後他便點了點頭。
“最後一個炸彈被安裝在樓梯間的消防栓之中。”他簡明扼要地將位置告知給了江戶川柯南,“拜托你了。”
他的語氣十分鄭重,江戶川柯南也嚴肅地點點頭,握著剪線鉗,立刻來到了安裝了炸彈的樓梯間之中。
因為有炸彈,不相乾的人群已經遠離了這裡,但政黨選舉大會還在進行——因為這次參與這次選舉大會的議員與大臣們都十分強硬,在得知這些炸彈會傷害到生命的可能性比較低之後,紛紛認為這是彆的政黨企圖破壞選舉的卑劣舉動,因而絲毫不願意低頭認輸,堅持繼續進行選舉大會。
沒有辦法,爆處班隻好承擔最大的壓力了。
江戶川柯南打開消防栓的表麵,找到了安裝在裡麵的炸彈。
炸彈被用膠水粘貼在消防栓之中,江戶川柯南剛準備拿螺絲刀解開金屬製的表麵,進行拆彈工作,手中的動作便頓住了。
因為他手機之中播放著的《永生之門》的發表會,已經進行到兩百位幸運玩家開始先行體驗遊戲的環節了。
隻要這兩百位玩家戴上頭盔,進入到遊戲,將意識連接起來組成網絡,那麼BOSS的計劃就會啟動——至少在這個階段進行阻止還是來得及的,如果等到遊戲公測開始,大批玩家湧入,那麼才是真的無法再阻止了。
雖然這麼做有點冒險,但是……
江戶川柯南沒有一點猶豫,改用小刀,將炸彈黏住的那一小節牆麵給切割了下來。
他觀察估量了一下走廊的空間和主要承重牆的所在地,又看了一眼窗戶,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
這個炸彈中是有水銀泵存在的,也就是說,隻要有不穩定、劇烈晃動的情況發生,那麼炸彈就會爆炸。
江戶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氣,按下腰帶上的按鈕,一個充氣足球隨之出現,他波動強力足球鞋上的開關,然後用儘全力,將被切割下來的炸彈投擲了出去。
就和安裝這個炸彈的人一樣,想要阻止一切的發生,那麼隻能製造騷亂和意外,迫使發表會暫停——他當然不可能直接衝進去靠嘴炮讓發表會停止,拉電閘也不太可能,那麼這個炸彈就是可以利用的東西。
強力足球鞋上閃爍出一點電光,江戶川柯南瞄準了弧線拋出的炸彈,足球疾馳旋轉著、以勢不可擋的姿態衝向炸彈。
——在足球與炸彈碰撞的瞬間,水銀泵發生了移動,瞬息之後,巨大的火光在米花市政大樓的窗外炸開,如同白日裡的橙紅的煙花。
爆炸而產生的氣浪將窗玻璃震碎,飛濺的玻璃割破了江戶川柯南的臉頰,也將他整個人帶起,狠狠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炸彈爆炸帶來了巨大的聲響,這聲音當然也讓發表會和政黨選舉大會之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人群立刻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當然也聽到了這聲音。
萩原研二剛剛拆完炸彈,聽到爆炸的聲音之後心跳差點停跳:聽聲音的方向在,這個炸彈大概率就是江戶川柯南去拆的那一個,結果本該被拆除的炸彈爆炸了……難道江戶川柯南拆彈失敗了?
在那麼近的距離下爆炸,江戶川柯南必死無疑!
他立刻朝爆炸的發生地衝了過去。
而因為爆炸聲而趕來的,同時還有豪達、芝華士和加利安諾。
*
爆炸聲讓鹿見春名吃了一驚。
因為離走廊太近,爆炸產生的衝擊讓他踉蹌了一下,放在口袋之中的手機也隨之掉落了出來,摔在地麵上。
他去撿起手機來時,手機的屏幕自動亮了起來,鎖屏的界麵顯示著他有一條新的未讀消息。
鹿見春名愣了一下,解開鎖屏,去看這條未讀消息——是諸伏景光發來的警示。
萩原研二就在這棟米花市政大樓之中。
爆處班的警察來這裡還能是因為什麼呢?除了炸彈,彆無他想。
再聯想到剛剛的爆炸……
他的心跳停滯了瞬間。
第178章 決戰(4)
萩原研二和芝華士、加利安諾與豪達狹路相逢。
炸彈爆炸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爆炸的地點不太對——至少不應該是在外麵炸煙花。
出了這樣的動靜,他們當然要來看看。
在走過走廊的拐角的時候,萩原研二就迎麵撞上了三個代號成員。
他下意識地朝這三個人看了過去,一眼就將三人的臉納入了眼中——都穿著很普通的便裝, 不像是來參加政黨選舉大會的人, 長相很普通。
但他們會出現在這裡, 還是衝著剛才的爆炸來的, 這件事本身就很不普通了。
雖然這幾個人乍一看好像沒什麼異常, 但萩原研二還是不自覺地緊繃起了身體。他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平常樣子,視線隻是從他們三人的身上一掃而過便收斂了回去。
萩原研二十分鎮定地和他們三人擦肩而過。
他冷靜地將視線頭像走廊之中鑲嵌的玻璃窗——從玻璃窗的倒影之中,他看到了那三個男人走過的背影。
而在便服的背後, 他能隱約看見腰後的一點凸起……那是槍的弧度。
便衣警察?罪犯?還是那些政治家的私人保鏢?……不,私人保鏢不可能在這裡閒逛,隻有可能是前兩者。
這喜人看起來不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如果是前兩者……那麼就隻能說明,這棟米花市政大樓之中,在發現炸彈之前, 就已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在上演了。
還有剛才趕來的江戶川柯南, 他看起來是到場之後才知道這裡有炸彈的, 那麼說明他一開始的目的並不是炸彈,而是這棟大樓中同步發生的其他的事件。
萩原研二是觀察力敏銳的人, 很多時候, 他的直覺都會起到一點作用——那通常是大腦捕捉到、而他自己沒注意到的細節在提示著他不對勁。在剛才那三個人的身上,萩原研二沒有察覺到“同類”的氣息。
他隻覺得那三個人是有問題的。
萩原研二完全沒有現在就嗬止這三個人的意思——開什麼玩笑,這三個人可是帶了槍的危險分子!而他萩原研二是個拆彈警察,他們這些排爆警是不會配槍的。
讓他這個不配槍的警察麵對三個配槍的疑似犯罪分子, 那純屬上趕著殉職領撫恤金。
然而雖然他不想在這種時候正麵和那三個疑似犯罪分子的人抗衡,但這三個人顯然沒打算放過他。
犯罪分子對條子的嗅覺向來十分靈敏, 即使萩原研二沒有穿警服,穿著的隻是普通的西服,他們也能認出這黑頭發紫眼睛的高個子大概率是個警察。
所以在擦肩而過之後,豪達猛地轉身,拔出了後腰中彆著的槍,直接槍口對準萩原研二,扣下了扳機。
解開保險為萩原研二爭取了一點時間,他從玻璃窗的倒影之中觀察到了豪達轉身的動作,再加上早有防備,十分迅速地就在開槍的那一瞬間做出了閃避的動作。
但走廊裡的空間十分有限,在短距離的射擊之中,身為代號成員的豪達委實很難射歪。即使萩原研二儘力進行了閃避,這一槍還是擦著他的手臂飛馳了過去——而原本豪達瞄準的是萩原研二的心臟。
偷襲失敗,豪達忍不住嘖了一聲。
但他不慌不忙,接著打算開第二槍。
這個警察是沒有槍的,他們三個代號成員想要殺他就像踩死螻蟻一樣簡單。
……
在看到諸伏景光發來的短信的時候,隨著驟然停跳的心臟一起,鹿見春名的思維也瞬間僵硬了。
他沒能立刻反應過來——萩原研二也進入了這棟大樓之中?
那麼剛才的爆炸……
鹿見春名敢肯定,降穀零和諸伏景光製定的計劃之中絕對不包括萩原研二這個爆處班的拆彈警察,參與這次行動的甚至連搜查一課的人都沒有,幾乎全員都是公安,那麼萩原研二會來米花市政大樓隻是個意料之外的事情。
能讓萩原研二來到這個地點的意料之外的事情,顯然隻能是剛才的爆炸了。
米花市政大樓之中有炸彈,而且拆彈失敗,炸彈爆炸了。
鹿見春名的呼吸也隨之停止了瞬間,直到窒息感一陣一陣地上湧到他的頭腦之中,他才猛地做出了反應。
巨大的恐慌瞬間降臨了,將鹿見春名整個人都籠罩其中——他在害怕。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接受萩原研二會死去這件事了。就算是死去,他也希望那是在數十年後,他們攜手一起走到彼此生命儘頭的那一刻,而不是在這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因為炸彈爆炸而死去。
……連保護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在他不知道的瞬間消失。
接受不了,完全無法認同這樣的現實。
光是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存在,鹿見春名就覺得手指尖的顫抖難以控製。
明明他是痛覺遲鈍的體質,感覺不到什麼痛感,但在這一刻,鹿見春名清楚地感覺到了從心臟之中一陣一陣傳來的尖銳的痛感,像是被一根針蠻橫地鑽入了大腦,他的眼前開始發黑。
不,至少要去確認一下……要親眼看到才行。
鹿見春名重重咬了一下舌尖,隨後他嘗到了滿腔的鐵鏽味。
他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便衝入了樓梯間之中,握著樓梯的扶手直接躍下,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爆炸發生的那一層樓。
而在從拐角的地方衝出來的瞬間,他看到的就是迎麵而來的子彈——子彈是朝著萩原研二來的。
萩原研二還活著,但那顆子彈確是召喚死神降臨的倒計時。
在這種距離之下,即使是藏太也無法拉開萩原研二。好在萩原研二在那一刻是早有準備的,強硬地扭轉身體,讓子彈沒有擊中要害,同樣也因為這個動作而沒有看到出現在身後的鹿見春名。
但在豪達的視角看來,突然出現的鹿見春名無疑是意外之喜——他認識鹿見春名的臉,知道對方是告死鳥、是那個受BOSS重視的代號成員。
同伴突然出現了,不管是誰都會覺得下意識放鬆的吧?雖然本質上他們分屬對立的派係,但身在同一個組織,大家都是被抓之後要進去蹲一輩子的犯罪分子,當然要同仇敵愾了。
更何況,他們現在是四個人麵對一個沒有持槍的警察,十拿九穩的局麵,完全沒有必要過分緊張。
但在豪達鬆懈的瞬間,意外發生了。
被他認為是同伴的告死鳥並沒有趁機對那個警察下手——而是在瞬間暴起,以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衝向了豪達。
鹿見春名的速度太過迅猛快速,豪達根本無法在那短暫的零點幾秒之中作出反應來,隻能看到那雙金色的眼睛幾乎在空中落下一點殘影,如同昏暗光線之中的燈籠一樣耀眼。
在豪達遲鈍的瞬間,鹿見春名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借助暴起帶來的慣性和力量將豪達整個人摜倒在地。豪達狠狠地摔在地麵上,後腦勺和光潔的瓷磚地麵撞擊發出格外沉悶的響聲,痛感襲來的那一瞬間,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痛苦,他因此而眼前陣陣發黑,一時間動彈不得。
鹿見春名這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背刺舉動讓芝華士和加利安諾驚呆了。
他們當然不認為這是在庇護那個警察——兩個人在同一時間想到,是不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朗姆想破壞行動的舉動暴露了?所以站在BOSS派係的告死鳥才會如此不客氣地對他們發動攻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他們反正已經被BOSS認為是不忠心了,似乎也沒有必要對BOSS寵愛的這隻告死鳥手下留情了吧?
畢竟,再怎麼說他們也是三個人。
但很可惜,朗姆隻將參與這次行動的代號成員的照片給他們看過,這三個代號成員頂多隻知道鹿見春名的長相、以及他很受BOSS重視的這件事情,對與鹿見春名在研究所的光輝履曆根本毫不知情,這就造成了他們對戰鬥力的錯誤認知。
芝華士和加利安諾對視了一眼,同時掏槍指向鹿見春名——但鹿見春名隻會更快。
憤怒和恐慌讓他的腎上腺素飆升,大腦和身體的肌肉同時處於沸騰的狀態之中,胸腔之中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著,叫囂著要讓他將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出來。
在看到萩原研二的背影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萩原研二沒事了。但甚至還沒來得及放心,緊接著就是槍響的聲音,以及從槍口之中飛馳而出的、瞄準了萩原研二的子彈。
那一刻他的心跳飆升到了巔峰,無比恐懼自己會在下一個瞬間就看到從萩原研二身體之中飛濺的血液。
好在萩原研二躲開了,並沒有傷到要害,隻有肩膀處有一道較為深刻的擦傷……在看到空中濺出的血珠的瞬間,鹿見春名就知道萩原研二受傷了。
心情又從大起大落之後又一次大落,他的情緒本就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然後又看到了戀人當著自己的麵受了傷,因而怒火瞬間就被點燃了。
鹿見春名本來就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性格,他向來睚眥必報,況且他可以肯定——這三個人絕對是抱著“殺了萩原研二”的想法開槍的。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獨無法容忍的是針對萩原研二的殺意。
一旦想到有人想殺死萩原研二,他心中被壓抑著的、難以自控的怒火和殺意便會瞬間爆發,如同野獸般狠狠咬住敵人的咽喉,直到將骨頭咬碎,生命氣息徹底消失,才勉強覺得心中的怒氣消弭了一點。
鹿見春名單手扼住豪達的咽喉,用膝蓋抵住了豪達握槍的那隻手,迫使他無法騰出手來繼續開槍,而另外一隻手已經握住槍,在芝華士對他開槍之前便已經扣下了扳機。
隨著巨大的槍響聲,槍口散發出一點微微的熱氣,金屬製的子彈在極近的距離下飛馳而出,旋轉著貫穿了芝華士的頭顱,穿過他的眉心,那雙黑色的眼睛在頃刻之間便失去了生命的光輝。
加利安諾倒是想出手,但鹿見春名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巨大的黑色惡魔張開翼翅,巨大的利爪在他的背後留下了深刻的、猶如野獸一般的抓痕,而那雙惡魔的利爪又隨之將他的胸口貫穿,加利安諾整個人都被懸空提了起來。
他的手無力地下垂,搖晃了幾下之後,手中的槍砸在了地麵上,雙腳在空中晃動搖擺,猩紅刺目的血液沿著他的手指尖滴落了下來,濺在明淨的瓷磚地麵上。
藏太鬆手,隨手將加利安諾的屍體丟在了地上。
豪達奮力想要抗爭,從被捏住的喉嚨之中發出嗬嗬的嘶啞聲音。鹿見春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金色的眼睛之中,猶如野獸般的瞳孔冷漠地倒映出了他因為窒息而無比驚恐猙獰的臉——他隻感覺到了森然的殺意。
鹿見春名捏斷了豪達的頸骨。
做完這一切,剛才被萩原研二可能會死亡這件事而籠罩心頭的陰影才逐漸散開——這一切完全是他在應激之後下意識地行為,他滿腦子都隻剩下要清楚會給萩原研二帶來威脅的人這件事情了。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喘息了幾下之後,才緩緩直起了身。
鹿見春名的手指痙攣了一下,他轉身想要去看萩原研二時,手腕卻猝不及防地被握住了,連帶著他整個人都被萩原研二擁入懷抱之中。
屬於萩原研二的氣息與滾燙的熱度將他包圍,急促跳動著的心臟也一點一點地變得平靜下來。
“沒事的,小詩。”萩原研二低聲說,“我沒事……冷靜下來。”
鹿見春名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嗓音帶著一點顫意:“……好。”
沒事就好。
他因為萩原研二而被牽動的心終於能夠稍微安定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緩了緩,鹿見春名再次開口詢問。
“報警說這裡被安裝了炸彈,所以我和小陣平都來了,但是最後一個炸彈是柯南處理的,我聽到了爆炸的聲音,但擔心他,所以……”萩原研二開口解釋。
他的解釋才說到一半,那個被擔心的主人公就出現了——江戶川柯南聽到槍聲之後立刻就趕往這裡,穿著藍色西裝的小少年從樓梯間之中奔了出來。
“我聽到槍聲了,你們沒事吧?”江戶川柯南緊張的神情緩緩放鬆,最後那半句話的音量也逐漸降低了。
很顯然,江戶川柯南是長了眼睛的,看著一地的三具屍體,他就知道這兩人不會有事。
也是,鹿見春名可是用小學生的身體都能一個人殺穿有雇傭兵保護的走私船的人,區區三個代號成員哪能奈何的了他?
而在米花市政大樓對麵,一動大樓之中的監控器正在緩緩運轉,攝像頭正對著對麵的米花市政大樓,能十分清晰地地看見走廊之中的鹿見春名與萩原研二。
攝像頭上的紅光閃了閃。
第179章 決戰(5)
貝爾摩德騎著哈雷, 帶著巨大的轟鳴聲,一路風馳電掣,直奔研究所。
——當然不是古賀進的那個研究所,而是那個被藏在整形醫院中的、秘密的研究所。
那個裝著BOSS的外裝大腦的研究所。
哈雷的速度十分令人滿意, 貝爾摩德沒花多少時間就趕到了研究所之中。
她乘著電梯直接前往負二的樓層, 在走出電梯之後順手掏出了手機, 打開了直播。
《永生之門》號稱是全世界第一款真正意義上的全息遊戲, 全世界所有期待全息遊戲的玩家都在關注這個遊戲, 那麼《永生之門》的發表會也當然會有媒體在現場直播。
貝爾摩德正在觀看的就是《永生之門》發表會的直播。從她離開米花市政大樓開始,發表會已經在進行中了,並且馬上就是現場邀請兩百個幸運玩家進行先行體驗的部分……這也是計劃的第一步。
直播視頻之中, 兩百個玩家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躺在了躺椅上,戴上頭盔,工作人員正在後台進行對設備的最終檢測。
畢竟這是市麵上真正意義的第一款全息遊戲,又是完全潛行的新技術,全世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裡, 如果有可能, 那些對手的遊戲公司是完全不介意搞一些肮臟的商業競爭的手段的……至少在這種萬眾矚目的情況下, K.K公司製造的潛行設備絕對不能出什麼意外。
後台的工作人員正在檢測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一花, 麵前的屏幕上驟然跳出來了一個彈窗——但等他眨了一下眼睛之後, 彈窗又消失不見了,好像剛才隻是他的錯覺一樣。
是因為最近加班太狠已經產生幻覺了嗎?這個工作人員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一聲,又看向了另一塊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各個數據——全部都在之前測試的正常範圍之內。
他對同事比了個手勢,同步開啟了這兩百套潛行設備, 兩百個玩家同步開始接入《永生之門》的遊戲之中,加載條從0%開始跳動。
貝爾摩德盯著直播中已經接入設備的那些玩家, 在心裡輕輕嘖了一聲。
注意到她來到研究所,研究員立刻迎了上來:“外裝大腦的各項數據都已經檢測好了,接入設備也在正常運作之中,隨時可以啟動。”
貝爾摩德頷首:“嗯,我知道了。等我的指令,隨時準備啟動外裝大腦。”
研究員乾脆地回答:“明白。”
有著金色長卷發的美豔女郎踩著細長的尖頭高跟鞋,鞋跟碰撞在銀白色的地板上時敲擊出一串十分有節奏的清脆響聲。
研究員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活像是她的跟班。
兩人一起穿過這間研究所之中不算太長的廊道,儘頭的金屬質大門打開之後,顯現出的就是那個被裝在貫通地麵與天花板的圓柱形玻璃罐之中的大腦。
巨大化的肥大大腦在澄澈的黃色液體之中漂浮,無數電極連接著這一團大腦,粉色、甚至帶著一點白的顏色在格外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反光。
貝爾摩德隻看了幾眼,就忍著作嘔的感覺將視線瞥開了。
BOSS的目標十分宏偉。
他想要永生,既然肉體的永生是一個暫時實現不了的目標,那麼就先實現意識的永生好了。所以在雪莉為首的研究組暫時無法研究出告死鳥身上死而複生的秘密之後,BOSS選擇將所有的資源都投入到古賀進的研究組。
事實證明,BOSS的選擇是明智的、成功的,古賀進成功研究出了他想要的技術,BOSS也馬上就要實現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了。
——永生。
意識的永生隻是第一步,在意識永生之後,BOSS必然不會放棄繼續研究□□永生,畢竟誰不想切實地用身體去感受紙醉金迷、去享受權利與欲望?而那些都是有自己的身體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現在這個時候,BOSS想要實現的不僅僅隻是數字生命和意識永生,他還想成為虛擬網絡世界之中的主宰者。
不可否認,這個一手建立了組織的幕後BOSS當然是傲慢的,甚至於俯瞰眾生。
隻是在現下,他真正想要成為網絡世界中的主宰還是有些難度的……畢竟說到底,意識上傳到網絡之中並不代表著他真的擁有了人工智能一般的計算力。
沒有超級計算機做後盾、沒有龐大的數據庫、也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如果隻是憑借自己,那麼BOSS所擁有的也隻是半死不活的身軀和1400克的大腦而已,根本沒有支撐他在網絡世界之中成為神明的力量。
研究所製造的這個大腦直徑幾乎超過三米,即使是世界上最大的鯨魚都不會有這種大小的大腦——通常來說,智商是由腦化指數來決定的,即大腦的重量在身體的重量之中所占的比例。
例如貓狗,它們核桃大的腦仁之中大概很難產生什麼過於複雜的想法,終其一生可能也隻會模糊地感受到十分有限的幾種情緒,實際基本上是憑借本能在生存的。
但人類不一樣,人類的腦化指數是7.5,這決定了人類是這世界上智商最高的哺乳動物、也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主宰……但即使這樣也是不夠的。
BOSS需要超強的算力來支撐,意識網絡隻是他上傳意識、成為永恒的數字生命的媒介,所以才有了外裝大腦的存在。
——這個外裝大腦當然是BOSS本人的“大腦”,畢竟讓大腦肥大化的素材本身就來自於BOSS本人。
而這個被裝在罐子裡的外裝大腦是沒有自己的思想的,但是能通過網絡和不知身在何處的BOSS本人連接在一起。
通俗地來說,外裝大腦就是BOSS的外掛。他的計算力和思考的速度能通過這個外裝大腦而得到進一步的增強,讓他能夠在網絡的世界之中隨心所欲。
有欲望且敢於殺人的人類成為了主宰網絡的數字生命,這遠遠要比人工智能可怕的多。
貝爾摩德不喜歡身邊有一個隨時能夠窺探自己的眼睛,尤其是這種力量被BOSS掌握之後。
肥大化的大腦漂浮在溶液之中,不斷浮現出細密的氣泡。
這是一個真實的、活動著的大腦,她盯著那個巨大的大腦上盤桓的溝壑,厭惡和作嘔的感覺在胃中翻湧,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很想拔出強來對著這大腦開幾槍的衝動。
但很可惜,她不能這麼做——至少,不應該是由她來這麼做,她向來是個很擅長借刀殺人的人。
直播之中,遊戲加載已經完成,所有玩家的潛行設備都已經啟動,進入了遊戲之中。
貝爾摩德轉頭看向一邊的研究員:“現在,啟動外裝大腦。”
“是。”研究員點點頭。
他走到了和外裝大腦連接在一起的操作台邊,手指在操作台的鍵盤上輸入一串代碼,經過好幾道複雜的驗證程序之後,盛放著外裝大腦的玻璃罐上,綠色的指示燈驟然亮了起來。
外裝大腦和不知身在何方的BOSS的大腦連接在了一起。
烏丸蓮耶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即使意識身處虛擬的世界之中,他也隱隱感覺到了一點頭部的脹痛,那是因為身體很難承受這樣龐大的意識而帶來的鈍痛感。
但是在這樣的痛感之下,他突然有了一種無比強大的感覺。
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在他的身體之中,已經衰老年邁、連行動都無法自控的身體已經很久沒產生過這樣的感覺了,他因為擁有了力量而前所未有地滿足。
烏丸蓮耶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他無所不能——而這一點或許也不是錯覺。
僅僅隻是用外裝大腦作為基石,這個隻由兩百人的意識構建的網絡就已經擁有了十分龐大的計算力,他的意識能夠感受到在網絡之中奔湧而過的數據洪流,而那些碎片化的信息之中就隱藏著他想要的信息。
隻要他有意願,現在就能入侵到任何一個人的手機或者電腦之中,每一個和網絡連接的監控攝像頭都能夠為他所操縱。
烏丸蓮耶心念一動,便產生了要看一看的想法——而他的眼睛,當然就是無處不在的監控攝像頭了。
米花市政大樓的監控攝像頭有一部分已經被人為破壞掉了,正常運轉的隻有發表會和選舉大會中的攝像頭,但烏丸蓮耶關心的不是這些。
不過沒關係,米花市政大樓附近的高樓大廈不少,並且都普遍安裝了攝像頭,他隨便操縱一個都能看到米花市政大樓之中發生了什麼。
而他選中了米花市政大樓對麵的那棟寫字樓裡的監視器。
攝像頭的鏡麵平穩地正對著米花市政大樓,窗戶是打開的,沒有貼上防窺膜,通過透明的玻璃窗,烏丸蓮耶能清楚地看到走廊之中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到了豪達、芝華士和加利安諾對那個疑似警察的人出手,又看到了被他視為自己珍貴的財產的告死鳥……而告死鳥殺了三個代號成員,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出手狠辣而果決。
告死鳥和那個警察的關係很不一般——烏丸蓮耶立刻就確信了這一點。
但是,最讓他感興趣的不是那個一看就和告死鳥之間存在不正當關係、顯而易見被告死鳥偏愛著的警察,而是加利安諾。
鹿見春名隻開了一槍,這一槍殺死了芝華士;而豪達是被他捏斷脖子而死的,隻有加利安諾不同……走廊上好像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個無法被人看見的存在。
而這個肉眼和監視器都無法捕捉到的存在有著野獸一般的利爪,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加利安諾的胸膛——在烏丸蓮耶透過監視器攝像頭觀察到的情況看來,加利安諾整個人都是懸浮在空中的。
沒有繩索或者其他的任何東西作為支撐,加利安諾就這麼憑空地漂浮著。
這絕不是什麼魔術或者惡作劇,在這種輕率的後果是死亡的情況下,告死鳥不可能有閒心提前準備些道具之類的東西。
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展露出來的才是最真實的。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即使身處與虛擬的意識世界之中,烏丸蓮耶也覺得自己激動地快要顫抖起來了。
超能力——那是超能力!除了不死之外,告死鳥還是個超能力者!
那一瞬間,曾經的不解都有了答案:怪不得告死鳥總能做到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怪不得能在研究所之中以一己之力對抗一整隊裝備精良的雇傭兵,還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這一切都是因為鹿見春名擁有不可思議的“超能力”。
那是隻存在於幻想之中、超乎常人想象的強大的力量。
而烏丸蓮耶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貨真價實的超能力存在。
他驚喜地快要尖叫起來,如果情緒能具現化,他數據流般的意識必然會跳躍成音符。
烏丸蓮耶的心中隻剩下巨大的狂喜——超能力!這可是隻存在於幻想種的鈔能力!
對他而言,超能力和肉體的永生帶來的誘惑幾乎同等,那都是他想要占有得到的。
他創立組織、研究永生,本質上就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財富與權利,然後繼續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俯瞰他人、支配他人。
但實際上,烏丸蓮耶本身的實力並不強大……這並不代表他不渴望強化自身。
但是、但是,如果能在實現永生的情況下,再獲得超能力呢?
那麼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現實之中,他都將成為那個最強大的人,他能主宰任何人的生命!
為此,將告死鳥掌握在手中是必須的。
——該怎麼做呢?告死鳥同時掌握著不死和超能力這兩種力量,單單靠幾個代號成員去追殺他顯然是沒有成功率的……那麼,告死鳥有什麼軟肋嗎?
當然是有的。
並且,那個軟肋就在眼下,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隻要他想,這棟市政大樓之中的所有代號成員都會前赴後繼地捕獵這個目標。
監視器的攝像頭中紅光閃了閃,透過這狹窄的視野,烏丸蓮耶鎖定了萩原研二。
……
身處與研究所中的貝爾摩德收到了一條消息。
她關掉直播,掃了一眼這條消息的內容,根據文字大致判斷出這是一條群發短信。
BOSS的內容簡明扼要,是讓她現在行動,去抓一個人——必須是活捉,不能讓這個人死掉。而同時,短信之中還附帶了一個情報……告死鳥是背叛者。
她將短信下滑,看到了附件中的照片。
像是被從監控錄像之中截取後又處理過的,照片上是一個穿著黑色的西服、有著寶石般漂亮的紫羅蘭色眼睛的青年。
看清這個人臉的一瞬間,貝爾摩德就忍不住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怎麼是他?
她眉頭一跳,心說這可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雖然貝爾摩德不知道在那棟米花市政大樓之中發生了什麼,但她馬上就能理解BOSS這個命令的含義——BOSS發現了告死鳥的背叛,而在這同時發現了告死鳥和那個警察之間的關係。
命令之中不包括對告死鳥的追殺,顯然BOSS本人也清楚,靠尋常的手段是不可能抓到告死鳥、也不可能殺死他的,而BOSS也不打算就這麼放棄告死鳥,所以他決定將目標放在萩原研二身上。
這是告死鳥唯一的軟肋,掌握了萩原研二,就相當於掌握了鹿見春名。
當然,必須是活著的萩原研二,否則死去的戀人隻能讓睚眥必報的告死鳥對組織展開瘋狂的報複。
“這下麻煩大了……”貝爾摩德低聲說。
“什麼?”站在一邊的研究員疑惑地回過頭來,“什麼麻煩大了?”
“沒什麼,你聽錯了。”貝爾摩德鎮定地摁滅了手機屏幕,對研究員微微笑了一下,“既然外裝大腦正常運行,那麼我就放心了,研究所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還有些事要先離開。”
她想了想自己的布局、計劃,以及故意留下的線索,心知這研究所很快就會變成戰場——她貝爾摩德向來是個相當識時務的人,馬上就決定要離開這裡了。
至於外裝大腦……
在轉身之前,貝爾摩德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被盛放在貫通兩層樓的玻璃罐之中的大腦。
這種惡心的東西,不用她親自動手也會被破壞掉的。
她已經留下了足夠多的線索,接下來隻用等待銀色子彈將這令人作嘔的一切擊碎。
第180章 決戰(6)
鹿見春名等到心跳逐漸平緩了一點, 怒火和恐慌才終於被壓了下去,慶幸的感覺立刻浮現在了他的心中。
“很痛吧?”他的手握在萩原研二的小臂上,垂下濃密的睫羽,凝視著那個被子彈劃破的傷口。
即使萩原研二躲避的及時, 也不可避免地受了傷。子彈沿著他的肩膀擦了過去, 西服被劃破出了一道扣子, 那道傷口顯得有些血肉模糊, 滲出來的血將裡麵的那件白襯衣徹底染紅了。
“隻是擦傷而已, 沒事的。”萩原研二好像完全不在乎這道傷口,對鹿見春名安撫地笑了笑,“在那種距離下, 沒有真的中槍就已經很幸運了。”
他握住鹿見春名手腕的手緩緩下滑,然後輕輕捏了捏戀人有些發抖的指尖,牽著鹿見春名的手,將他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
掌心下,鹿見春名能感受到萩原研二心臟有力地跳動地起伏——這是他真實存在著的證明, 讓鹿見春名緊張的心情得到了一點點的紓解。
還活著……太好了。
他並沒有失去這個最珍貴的、神明給予的禮物。
鹿見春名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除了心跳之外, 他還感覺到了一點堅硬的觸感……像是什麼小小的長方形的東西,貼在西服外套的內袋裡。
“我特地帶了禦守。”萩原研二低聲說, 他微微笑了一下“是小詩回來的那一年, 我在新年的時候從神社求到的,裡麵還放了小詩寫給我的小紙條……這是我的護身符,就像小詩保護我一樣。”
他放輕語氣時,連語調都變得溫柔, 字句中帶著安撫的溫和意味。
“這份幸運,也是小詩帶給我的, ”
我就在這裡,我在你的身邊——比寶石還要綺麗的紫羅蘭色的眼睛凝視著他,從萩原研二的眼神裡,鹿見春名讀出了這些含義。
“……嗯。”鹿見春名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
由於身高隻到大腿而被完全忽略的江戶川柯南欲言又止:“……或許你們還記得我在這裡嗎?”
在滿地的屍體裡談情說愛,這兩人硬生生將警匪動作片扭轉成了愛情文藝片,讓滿心焦慮衝過來的江戶川柯南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麵對這滿是粉紅泡泡的氛圍。
萩原研二低頭:“你在這裡的話,剛才的爆炸聲是……?”
江戶川柯南剛想張口解釋,他和鹿見春名的手機就同時收到了消息。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低頭開始查看。
[降穀零:你是叛徒的事情暴露了,BOSS要求所有在東京的代號成員活捉萩原,快走!]
鹿見春名平淡的表情變了——如果這隻是針對他而來的,那麼他當然不會畏懼,但BOSS將目標鎖定在了萩原研二的身上……這對他來說相當於被踩爆了地雷。
惡龍守護的珍寶被心懷不軌之人覬覦了。
江戶川柯南收到的是諸伏景光發來的消息。
[諸伏景光:貝爾摩德離開的路線通過監控查清楚了,她去了一家整形醫院,那家醫院肯定有問題。]
但公安的大部分警力都還放在米花市政大樓這裡。
不僅是因為這裡才是大批代號成員的所在裡,而且這裡還在舉辦政黨的黨首選舉大會,如果這些政治界的人士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公安會相當難辦。
諸伏景光發來的短信附件之中,還有一段被提取出來的監控視頻。
江戶川柯南點開了視頻——監控錄像之中,騎著哈雷的女人十分顯眼,她好像生怕自己不被注意到一樣,和往常低調神秘的作風完全相悖。
“現在就離開,我背叛的事情暴露了。”鹿見春名深吸一口氣,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而你被組織的人盯上了,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組織盯上萩原研二當然是為了脅迫他,而萩原研二隻是個普通人,他隻能選擇自己帶走萩原研二,保護他。
萩原研二的回答十分乾脆:“我知道了。”
但還有彆的問題……如果不能抓到萩原研二,用萩原研二來脅迫鹿見春名,那麼萩原研二的家人呢?他的父母、姐姐……比起隻在意萩原研二本人的鹿見春名來說,萩原研二的軟肋和破綻要更多。
鹿見春名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愈發覺得煩躁。
江戶川柯南皺起了眉:“他們怎麼知道你是叛徒的?如果是因為這三個代號成員的話……”
這條走廊上的監控已經被破壞了,至於彆的地方……
江戶川柯南看了一圈,目光鎖定在了米花市政大樓對麵的那棟大廈上。就在他們的正對麵,一個閃著紅光的監控攝像對正對準著他們。
他心中一沉。
“……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江戶川柯南低聲說,“組織的BOSS已經初步變成了數字生命,他能監控街道上的每一個攝像頭,這種情況下,就算要逃也絕對會被發現行蹤的……除非你們跑到人跡罕至的山中。”
也許鹿見春名可以,但萩原研二絕對不行——他自己的安全可以保證,但他的家人還生活在神奈川,組織的人隨時可以對他的家人下手。
這一點,他們三人都十分清楚。
江戶川柯南頓了頓,抬起頭看向鹿見春名。
“或者,賭一把,去美羅整形醫院。”
那是貝爾摩德最後出現的整形醫院的名字。
“去那裡?”鹿見春名皺眉,“為什麼?”
“貝爾摩德不是那種會隨意在監控攝像頭之中留下自己的行蹤的人,那個整形醫院也絕對不會是她第一次出入,那麼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被警察抓住了痕跡?——除非她本來就想讓警察知道。”
在最緊要和焦灼的關頭,江戶川柯南反而十分冷靜,從錄像和貝爾摩德的言行之中將所有線索剝離,又重新緊密地聯合在一起。
“貝爾摩德不想讓這次任務成功,她也不想讓組織的BOSS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意識永生。即使發表會暫時中止了,現在BOSS也已經將意識上傳到了網絡之中,想阻止這一切發生已經晚了。”
“除非,”鹿見春名明悟了,“貝爾摩德還知道彆的什麼。”
“沒錯。”江戶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氣,“隻能去賭那個整形醫院裡藏著‘鑰匙’。”
藏著將魔盒開啟的鑰匙,也是將魔盒鎖上的鑰匙。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萩原研二緩緩舒出一口氣,“果然還是得踩下油門啊。”
他笑了起來。
“我相信小詩。”他說,“逃吧。”
一起逃亡。
*
就像江戶川柯南推測的那樣,街道上的所有攝像頭都成為了烏丸蓮耶的眼睛,東京市內的上萬雙眼睛都在為他提供服務,讓他自由地獲取想要的信息。
優勢在我——這種情況下,烏丸蓮耶從給東京內的所有代號成員都實時發送了定位信息,讓這些成員能夠精準地趕往鹿見春名和萩原研二所在的地方。
但隨著萩原研二駕駛的那輛車的路線一再變化,烏丸蓮耶發現了一點不對勁……這輛車,似乎正在漸漸靠近安裝了外裝大腦的美羅整形醫院。
他們怎麼知道的?
這個想法浮現之後,烏丸蓮耶沒有過多的糾結,因為現下他要做的是阻止告死鳥靠近美羅整形醫院。
開什麼玩笑?要是真的讓告死鳥靠近那裡,外裝大腦一旦被毀,他的大腦本身和那兩百個人組成的網絡是無法支撐這麼龐大的算力的,他在網絡之中會變成一個瞎子!
而東京市內的代號成員人數實在不多,再加上剛才三個代號成員一照麵就被鹿見春名秒掉的戰鬥力,烏丸蓮耶顧不得許多,將附近的所有候選代號成員都調動了。
萩原研二踩下油門,駕駛的馬自達再次提速,瞬間衝出去很遠。鹿見春名坐在副駕駛中,藏太蹲在車頂,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憑借著和厚生勞動省鬥智鬥勇多年的經驗,鹿見春名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來追我們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架勢還真大啊……”萩原研二不太輕鬆地扯了一下嘴角,“不過這樣也好,要是能把這些人全都一網打儘的話,我應該能升職加薪吧?搞不好還能那個勳章什麼的。”
他說話時努力地讓語氣變得輕鬆起來,希望能緩解一點鹿見春名的緊張感。
很奇異,除了會不會牽連到家人的擔憂之外,萩原研二竟然一點都沒有覺得害怕……因為是和鹿見春名在一起,所以不管去做什麼他都無所畏懼。
鹿見春名的緊張卻沒有被安撫,他心跳的速度超過以往的任何時候,就算是當年在大庭廣眾之下複活成為亞人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焦躁過。
心跳完全失速了。
“到了。”鹿見春名說。
他盯著近在咫尺的美羅整形醫院,萩原研二再度踩下油門加速,整輛馬自達瞬間開進了醫院的大廳之中,驚得前台的護士驚叫起來。
鹿見春名和萩原研二立刻下了車。
根據經驗,組織的研究所一般在地下,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去地下。
整形醫院之中已經有人埋伏,但藏太在探路的同時就十分輕鬆地解決了這些麻煩。
他沒有浪費時間去找工作證來通過電梯的驗證,而是讓藏太直接用蠻力扒開了電梯門,帶著萩原研二從漆黑的電梯井之中一躍而下,從內部打開了負二層的電梯門——而在開門的瞬間,子彈迎麵而來。
鹿見春名毫不畏懼,即使身中數槍也無法拖慢他的速度。他暴起的瞬間幾乎在空中留下殘影,雙手穩定地持槍,準確無比地擊中了埋伏者的眉心,而萩原研二等到這時才從電梯門後出現,開槍擊中了另外一個敵人。
電梯井前的空曠空間之中瞬間就躺下了三具屍體。
整個空間是銀白色的,帶著金屬質的炫目感,而這也讓鹿見春名更加確定了——這個地下研究所裡,確實藏著些什麼對BOSS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電梯再度運作了起來。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電梯屏幕上向下的標誌:“有人追過來了。”
鹿見春名深吸一口氣:“走。”
隻要將BOSS在網絡中的眼睛先解決掉,那麼就算派來再多的人他也不怕。
要進入到實驗室之中還要再過一道門,鹿見春名讓萩原研二躲到一邊,冷靜地讓藏太出手,直接砍掉了小臂。
藏太固定著鹿見春名的身體,讓他將小臂斷麵貼在控製器的另一邊牆麵上。
鹿見春名握槍的手抬了起來,將槍口抵住了自己的額角,十分果決地扣下了扳機。
槍響的瞬間,那雙金色的眼睛很快就變得黯淡了——萩原研二全程隻是咬緊了牙,他沒有閃躲,凝視著鹿見春名做完了這一切。
亞人死亡再生的過程之中,黑色IBM粒子從鹿見春名的身體之中湧現出來,快速地修補著他斷裂的那節小臂。
因為生長的方向受到了阻擋,按照亞人複生的原則,他的血肉開始毫不客氣地吞噬著沉重金屬質的厚重大門,堅硬的金屬在他的吞噬下毫無抵抗之力,宛如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地被切割開來,原本毫無縫隙的大門被侵蝕出了一個圓形的洞口。
身體修複完成的瞬間,那雙金色的眼睛重新擁有了光彩,燃燒的鎏金點綴在他的眼底深處。
鹿見春名沒有耽擱,立刻通過那個圓形的洞口,在另一邊內部的牆壁上摸到了控製器。
他按下了緊急開門的按鈕,原本沉重的大門開始緩緩開啟,內部的冰冷的白氣蔓延了過來。
沉重大門被開啟的瞬間,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聽到動靜趕來的神情驚恐的研究員。
這實驗室裡的研究員當然不止有那個暗戀貝爾摩德負責人而已,這是一個項目組,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有些人因為驚懼而不敢動彈在,至於有些人……
憤怒的負責人用槍口對準著他們。
很顯然,鹿見春名和萩原研二是可惡的、卑鄙無恥的入侵者。
外裝大腦是他的畢生心血,是他科研生涯之中最完美、也最偉大的作品,他要實現的是數字生命、是人類意識成為人工智能的轉變……而在項目快要成功的這個重要時刻,他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來破壞他的研究成果。
他馬上就要迎來屬於自己研究生涯的黎明,怎麼可能倒在黑夜之中戛然而止呢?
然而負責人的抵抗在鹿見春名看來十分不值一提。
他冷靜地抬手一槍,負責人的胸口就冒出了血花,瞬間倒了下去。
但危機已經來臨——被研究員短暫地拖住了腳步,身後趕來追擊的敵人已經抵達了。
一輛電梯之中湧出了十數個人,而還有人正在往這裡趕來。
這些人的目標很明確——殺了鹿見春名,至於要活捉的那個人,隻要留口氣就行了,所以在開槍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格外地手下留情。
藏太瞬間向後衝去,看不見的黑色幽靈在這種情況下就是最大的殺器,在人群之中肆無忌憚地收割生命,很快就引起了恐慌。
趁著這個時機,鹿見春名抓著萩原研二的手腕就往廊道的另一端跑。
他要抓緊時間,將這個研究所裡的東西破壞掉。
但那些被他們忽略的、瑟縮在一起發抖的研究員裡,有一個人抬起了頭。
他手中握著一把槍,槍口瞄準了萩原研二的心臟。
研究員的手一向很穩,所以在他扣下扳機開槍的那一瞬間,沒有任何遲疑和顫抖,黃銅色的子彈從槍口之中飛馳而出,倒映在萩原研二紫羅蘭色的眼睛裡,逐漸放大。
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但在那一瞬間,鹿見春名握住萩原研二的手立刻用力,將他扯了一把,兩人的位置因為力的慣性而顛倒轉換。
這個意外太過突然,那個研究員已經開槍,鹿見春名甚至來不及開槍殺了那個研究員,隻能儘力讓萩原研二避開子彈。
但距離太近,鹿見春名除了能自己為萩原研二擋住子彈之外,並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疾馳的子彈貫穿了鹿見春名的胸膛。
但那顆子彈卻並未停止,刺破了他的血肉,貫穿而出之後又嵌入了萩原研二的胸口。
被貼身放在心臟麵前的禦守被擊穿了,血液從萩原研二的身體之中湧了出來,將禦守和裝在裡麵、被擊碎成了兩半的紙條染成了血色。
子彈絞碎了萩原研二的心臟。
所有的聲音都在瞬間從鹿見春名的耳邊遠去,他看見萩原研二的嘴唇動了動,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血濺在了鹿見春名的眼睛裡。
與萩原研二相遇後變得五彩斑斕的世界褪去了顏色,他的視野之中隻剩下一片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