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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決戰(7)

子彈鑽進了血肉之中, 貫穿了萩原研二的心臟,旋轉著將他體內的心室撕裂絞碎,那顆跳動著的、代表著生命力的心臟立刻就變得遲緩了下來。

萩原研二重重摔倒在了地上,但他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砸在堅硬的地麵上時傳來的疼痛感, 瞬間的失血讓他的神經變得麻木起來, 痛感在頃刻間離他遠去, 唯一剩下的隻有寒冷。

血液從他的胸口之中湧了出來, 浸濕了西服與白襯衫, 很快就在地板上暈開一大片刺目的血跡。

這片熱烈的紅色倒映在鹿見春名的眼睛裡,讓他的瞳孔瞬間收縮,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稱之為是驚恐的表情。

萩原研二不希望他的小詩露出這樣難過的表情來。

但他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連動動手指都覺得困難。心臟被貫穿讓他立刻失去了行動的力量,在一閃而逝的劇烈的痛感過後,他能感覺到的一切都在逐漸變得模糊,包括視線……他其實已經不太能看清鹿見春名的臉了,隻能看到那雙逐漸變得黯淡的、金色的眼睛。

“小詩……”

他無聲地說。

彆難過。

但鹿見春名聽不到, 他隻能看到萩原研二動了動唇, 用最後的力氣做出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在那種距離之下, 子彈擊中目標的時間甚至不需要一秒鐘,留給鹿見春名的反應時間極其短暫。

他隻能下意識地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為萩原研二抵擋住那顆子彈——如果他的身體能徹底擋下的話, 就算死去也沒有關係, 因為他可以複活,而萩原研二不能。

可事情並不是總如同他想的那樣,按最好的情況發展。

子彈在貫穿了他的胸腔的同時,也貫穿了萩原研二的心臟。

分明是感覺不到通的, 甚至傷口上也沒有傳來任何的痛覺,但在因為受傷和失血而克製不住地摔倒的時候, 他卻察覺到了從心臟上傳來的尖銳的痛感。

這痛感讓他眼前發黑,大腦之中變得一片空白……鹿見春名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做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顆子彈沒有貫穿他的心臟,但那仍然是個致命傷,過多的失血很快讓鹿見春名的生命力也隨之流逝。

但他根本不在意那一點……他的眼中隻有萩原研二,他的世界之中也隻剩下這個唯一的、特彆的、最重要的人。

可萩原研二在生命流逝的最後關頭,竟然隻是艱難地微笑了一下——這仿佛是一個對他的安撫,然後他無聲地說,小詩。

那雙比寶石還要燦爛綺麗的紫羅蘭色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萩原研二的生命終止在了這一個瞬間。

七年前,是鹿見春名將萩原研二從必死的命運之中拯救了出來;而七年後,萩原研二卻因為他而死去。

遲到了七年的死神終於還是帶走了他。

鹿見春名心中什麼想法都沒有,他隻覺得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又太過茫然,連藏太都因為他心中的空茫而暫時停下了動作。

失血過多讓鹿見春名無法很好地調動著身體的力氣,他用儘全力地想要伸手、去觸碰一下萩原研二蒼白的臉,但最終隻是輕微地動了一下手指的指尖。

接著是密集的腳步聲。

有人將皮鞋的後跟狠狠踩在了他的手上,以得意洋洋的姿態製止了鹿見春名這點微末的祈求。

有人在說話。

“這家夥要死了吧?”

“就算現在叫救護車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但BOSS的命令不是活捉嗎?”

“話說我還是第一次收到BOSS直接下達的命令……直接就出現在手機上了,怪嚇人的,組織的黑客這麼厲害的嗎?”

“對了,剛剛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跟幽靈一樣,完全看不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有人被殺了,說實話也太恐怖了吧?”

“噓!——這可是研究所,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彆多問,我還想多活幾年。”

“不說那個了,問題是這兩個人怎麼辦啊?叛徒死了就死了,問題是警察……BOSS可是要活的,現在人死了。”

“呃……反正也不是我們開的槍,要怪的話也隻能怪那家夥吧?”

“我也沒想到居然真的能打中,看來偽裝成研究員混在裡麵果然能讓人放鬆警惕啊,這兩個人完全隻在乎你們這幫背後出現的人呢……雖然不小心把警察搞死了,但警察嘛,死了也無所謂吧。”

“是啊,反正也沒人在乎警察的死活。”

這些人交談的聲音逐漸變輕了,鹿見春名知道,不是這些人放低了說話的聲音,而是血液從他被貫穿的胸腔之中湧了出來,連帶著他的生命力也如同流水一般拭去,感官變得遲鈍,他甚至聽不太清這些人在說些什麼。

——但最後那一句,鹿見春名聽清了。

他感覺不到被惡狠狠踩住腳的痛感,但這些人用肆無忌憚的囂張語氣說“沒人在乎這個警察的死活”的時候,他感覺到了痛。

劇烈的痛感從身體的每一寸之中傳遞而來,裹挾著怒火,將鹿見春名徹底點燃了。

他知道——萩原研二死了,被這些人殺死了。

那個對於他而言就如同整個世界一般存在的人消逝了,凝固他的靈魂、讓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能夠安定、讓他期待未來的人死去了。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期待未來的必要嗎?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鹿見春名在心裡想。

——去死。

生命的氣息徹底流逝了,鹿見春名緩緩閉上了金色的眼睛。

而那些耀武揚威、洋洋得意的組織成員根本不以為意,在他們看來,自己完成了BOSS下達的任務,雖然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差錯,但說到底解決了一個叛徒和一個警察……這樣一來,應該能獲取被BOSS授予代號的資格吧?

有人在互相警惕地打量這些潛在的競爭對手,但沒有人注意鹿見春名。

誰會注意一具屍體呢?受了那樣的傷,即使有醫生在現場也無法救回來了。

但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無數的黑色IBM粒子從鹿見春名的身上噴薄而出,這些IBM粒子的數量龐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湧動的黑色粒子幾乎充斥了整個室內。

在死而複生的那一瞬間,是亞人體內的IBM粒子最為濃厚的時刻。

IBM粒子在瞬息之間就修複了鹿見春名被子彈貫穿撕裂的胸腔,而因為衣物被血染紅,沒有一個人發覺倒在地上的鹿見春名的異常。

在意識重新回歸身體的瞬間,鹿見春名無可遏製地暴怒了。

身體之中像是流淌著濃烈的岩漿,滾燙到讓人覺得痛苦的灼熱火焰在他的每一根神經之中燃燒起來,以他的血肉為燃料,暴露的火要將整個世界都點燃。

未來的光輝在這一刻熄滅了,隻剩下痛苦的、無儘的黑暗。

複仇、殺了他們。

他的心中隻剩下了這個執著的念頭。

心臟被尖銳地切割開,即使身體完好無損,鹿見春名也察覺到了心臟憑空被挖走的痛苦——連帶著靈魂的碎片也缺失了。

他失去了穩定靈魂與精神的錨,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有能力阻止他。

全死了也無所謂,這個世界就這麼被支配、被毀滅也無所謂,因為他已經賭輸了生命之外的全部。

——都去死。

懷抱這這樣強烈的、帶著極端的恨意的想法,本就無比濃厚的IBM粒子再一次從鹿見春名的身體之中湧出,像是海水漲潮,密密麻麻地將整個偌大的研究所都塞地毫無縫隙。

黑色IBM粒子在空中卷動飛舞,最後被吸收、凝固,化為擁有巨大翼翅的黑色惡魔——不止一個。

這是無法一下子數清的數量,一個接著一個的黑色幽靈出現在了研究所之中,高達三米的惡魔們沉默寡言,卻擁有致命的危險,那一張張沒有五官的、像是被黑色的繃帶纏繞而成的臉沉默地注視著這肆無忌憚的每一個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崩潰了,“這是什麼怪物!”

這是隻有亞人能夠引發的[洪流現象]。

在亞人死而複生的那一瞬間,如果產生了非常強烈的情緒波動,那麼就有可能會出現這種[洪流現象]。在亞人誕生的這些年裡,唯一被記載出現過[洪流現象]的亞人是中村慎也。

中村慎也重視的友人為了保護他不被厚生勞動省抓住而死去,親眼目睹友人死亡的中村慎也引發了[洪流現象],懷抱著強烈的殺意和恨意,被召喚出來的十幾個黑色幽靈屠殺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些是鹿見春名從其他的亞人那裡聽說的,為了不引起恐慌,這件事並沒有被官方公布。

他沒有想過自己也有引發[洪流現象]的時候。

但如果引發這種現象的代價是萩原研二的死亡,那麼他寧願這一生都不要擁有這樣的機會。

可他在意的那個人,擁有他除了生命之外的全部的那個人,還是死去了。

所有造成這一切的人、奪走萩原研二的生命的人,不管是BOSS還是組織,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體內燃燒的怒火將鹿見春名未落的眼淚燒得乾涸了。

隻要這個世界上還有組織的人活著,即使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要將之找出來,徹底殺死——他絕不容許這個組織有片刻的安寧。

不管是代號成員也好、還是那個藏在幕後的BOSS也好,他要讓他們在隨時會被找出來殺死的恐懼之中度過之後所有的人生,要讓他們餘下的生命隻能匍匐在黑暗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而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席卷了整個室內的黑色IBM粒子附著在萩原研二的身上,被子彈貫穿絞碎的心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愈合。①

第182章 決戰(8)

通常來說, 普通的人類是無法看見黑色幽靈的存在的,那是隻有亞人才能看到的生物。

但在極端的情況下——比如說情緒極度激烈、或者被黑色幽靈的殺意掠奪走生命的那一瞬間,普通人也是能看到亞人的。但這種情況的出現,就意味著這個能看見黑色幽靈的普通人已經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可除此之外, 也有例外的情況。

——比方說, 洪流現象。

即使是鹿見春名原本的世界, 洪流現象出現的次數也太少太少了, 不了解這種現象的不止是那些研究亞人的人類而已, 還包括亞人本身。

鹿見春名隻是從其他的亞人那裡聽說過中村慎也這個引發過[洪流現象]的亞人,至於更多的細節……他沒什麼興趣打聽,所以也不知道——在[洪流現象]出現的時候, IBM粒子爆發而出現的數十個黑色幽靈是能被人類的肉眼觀察到的,也能被監控器之類的電子設備捕捉、並且記錄下來。

而在這些自以為殺死了叛徒和警察的組織成員的眼中,銀白色的、偌大的實驗室之中,突然憑空出現了無數的黑色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著野獸般巨大而鋒利的利爪,身高長達三米, 背後生長著如同蝙蝠一樣的翼翅, 沒有五官, 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純黑色的惡魔。

惡魔一個接一個地出現,林立在實驗室中, 他們這些組織成員就算加上整個研究所中的研究員, 人數也遠遠小於這些黑色的惡魔……他們被恐怖的魔鬼淹沒其中。

那個踩著鹿見春名的手的代號成員突然感覺到了腳腕上傳來被鉗製的痛感,忍著恐懼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映入眼中的是燦爛無比的金色的眼瞳。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雙眼睛。

與其說那是人類的眼睛,更像是凶猛殘忍的捕食者、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獵手, 那雙眼睛中的金色在燃燒,燦爛的焰火在他的瞳孔之中跳躍, 鋪天蓋地用來的森寒的殺意幾乎讓他下意識地陷入了窒息之中。

“沒人在乎?”

他聽見鹿見春名輕飄飄地問。

這位囂張的組織成員已經說不出話來,按照他貧瘠的知識水平,根本無法理解已經死去的人是怎麼又活過來的。

詐屍的恐怖現象和滿室的黑色惡魔讓他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數度想要張嘴說些什麼,卻隻能發出一點顫抖的氣音來。

——怪物。

“沒關係。”

鹿見春名好像並不在意會不會得到回答,自顧自地便接下了下一句話。

“我在乎就好了。”

死人當然不用在乎什麼叛徒、什麼警察了……畢竟他們自己很快也要變成無人在意的人了。

鹿見春名高興地微笑了一下。

帶著這樣幾乎可以稱之為是溫柔的表情,鹿見春名握住那個代號成員腳腕的手一用力,對方便慘嚎著被狠狠摔倒了地麵上——但慘叫聲也被咽了回去,因為鹿見春名將槍口塞進了他的嘴裡。

槍響聲過後,這個組織成員的身體緩緩軟倒了下去。

而這聲槍響像是某種號令一般,在響起的瞬間,滿室林立的數十上百個黑色幽靈開始了一場屠殺。

——毫無疑問,這是單方麵的屠殺。

高大的黑色幽靈擁有能將人類輕而易舉殺死的能力,即使開槍也無濟於事,子彈在穿過黑色幽靈的身體、打出一個微小的空腔來之後,IBM粒子又很快讓黑色幽靈的身體複原。

這裡是地下,幾乎沒有能夠逃生的路,這些將萩原研二殺死的凶手們隻能徒勞地坐著困獸之鬥。

那個朝萩原研二開槍、偽裝成了研究員的組織殺手已經退無可退了。

在發覺朝黑色幽靈開槍毫無用處之後,他果斷地將槍口對準了鹿見春名——而這毫無疑問,是個錯誤的選擇。

亞人不畏懼死亡,他隻能驚恐地看著那個有著銀發的少年在子彈傾瀉構成的雨幕之中倒下,又再度站起來,一點一點地逼近他。

不死者和惡魔同時襲來,這讓他根本無法抵抗。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死了,那些站在研究所之中的黑色幽靈丟下利爪上抓著的屍體,所有惡魔都做出了同一個動作——他們齊齊朝他看了過來。

數不清的沒有五官的臉同時注視他,空氣中湧動著近乎實質化的殺意。

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無數個朝自己撲過來的黑色的幽靈,利爪將他淹沒在IBM粒子之中,將他徹底撕碎。

在完成屠殺之後,研究所之中除了鹿見春名之外已經不剩下什麼活人了——他產生[洪流現象]的誘因是無比極端和強烈的想要複仇的願望,但在完成了這個願望之後,這數量極多的黑色幽靈也沒有消失。

但同樣的,這些黑色幽靈是不受他控製的,他們好像懷揣著某些好奇心,在研究所之中四散分布開來。

而安裝在研究所天花板一角的監控攝像頭正在緩緩移動,用鏡頭觀察著這一切。

隱藏在監控攝像頭之後的人是烏丸蓮耶——他在覺得驚喜的同時又有些苦惱。

驚喜是在於這些黑色幽靈。

因為[洪流現象]而誕生的黑色幽靈是能夠被電子設備記錄下來的,所以他十分清楚地觀看完了這些黑色幽靈屠殺組織成員的全過程……他們殺人時就像踩死螻蟻一樣輕易。

至於這些人的死嘛……委實說,烏丸蓮耶並不在意,在派這些人去阻止告死鳥的時候,他就做好了這些人全部都要消耗掉的準備了。

而這些人的死亡為他換來了十分有用的情報——告死鳥所具備的超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他凝視著逐漸靠近攝像頭的黑色幽靈,忍不住在心裡想。

如果……如果他能得到這種力量的話……

眼前的畫麵驟然消失了——對這個會動的東西感到厭煩的黑色幽靈十分乾脆地毀掉了它。

無數個藏太似乎還隱約記得一點鹿見春名來到這個研究所的目的,一個接一個成群結隊地朝研究所的內部走去。

裝著外裝大腦的玻璃罐很大、也很堅硬,如果隻憑借著藏太的利爪,是不可能將之擊破的。

但黑色幽靈是亞人的半身,是有意識存在的——有的黑色幽靈甚至能夠幫助主人使用機器收割農田、還可以學會使用槍械。

毀了這個大腦——這個念頭同時在無數個藏太的腦中同步地響起。

控製台被蠻力整個拆除拔了下來,蠻橫地投擲向那個貫通兩層樓的巨大的玻璃培養皿。

培養皿承受不住重物的打擊,玻璃的表麵已經開始逐漸裂開,澄黃色的培養液溢了出來。

下一秒,整個巨大的玻璃培養皿整個爆裂開來,直徑足有三米的巨大的外裝大腦砸在了地麵上,然後被一擁而上的黑色幽靈徹底撕碎。

……

與此同時,烏丸蓮耶驟然感覺自己失去了在虛擬的世界之中如臂指使般的力量。

在他的世界之中洪流般奔湧而過的意識流之中原本蘊含了無數的信息碎片,他可以通過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得知日本境內發生的任何事情……但這些洪流在瞬間就乾涸了,他的意識之中隻剩下一片漆黑,就連思維都變得遲鈍了起來。

烏丸蓮耶極度驚懼——他意識到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他試圖退出這個崩潰的意識網絡之中,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而隨之而來的,是意識幾乎被絞碎的痛苦。

*

在離開研究所的時候,貝爾摩德沒有騎那輛格外顯眼的哈雷。

那本來就是她刻意為了留下線索、引紅方的人來到這個研究所才特地準備的摩托車,在跑路離開的時刻當然要更加低調了。

她現在偽裝成了十分普通的年輕男性,乘坐在地鐵上。

地鐵上的人並不算多,她坐在座位上,用手機觀看著《永生之門》發表會的直播——在兩百個幸運玩家剛進入遊戲不久後,她就從直播的收音之中聽到了一聲巨響。

貝爾摩德判斷了一下,幾乎可以認定那是爆炸的聲音。

既然會場出現了爆炸,那麼為了人身安全期間,《永生之門》的發表會是勢必會暫停的。既然發表會暫停,那麼這些首批體驗玩家也不得不終止遊戲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左上角顯示的時間,距離《永生之門》的公測開啟還有二十分鐘。

能不能在這二十分鐘裡毀掉外裝大腦、阻止BOSS,就要看公安和FBI的人有沒有用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能給予的提示也毫不吝嗇地給了出去,如果到這種地步都無法挫敗BOSS的計劃……那麼隻能說,組織的成功是有原因的。

時間逐漸流逝,而隨著時間緩慢而穩定地跳動,烏丸蓮耶的計劃失敗的可能性也在逐漸降低——等貝爾摩德終於覺得有些失望的時候,《永生之門》發表會的直播驟然中斷了。

而在下一刻,她的手機上彈出來了一個彈窗。

[檢測到有外部有非正常因素造成的損毀,是否開啟自毀模式?]

——這是能夠遠程控製外裝大腦的程序。

而貝爾摩德等的就是這一刻。

烏丸蓮耶是靠那兩百個人形成的意識網絡才能夠操縱那些電子設備的,如果要進行比喻的話,那麼烏丸蓮耶和外裝大腦就相當於是計算機的硬件設備,而那兩百個玩家的意識網絡則是網線——網線拔掉了,就算這是台超級計算機也不管用。

但在意識網絡沒有斷掉之前,貝爾摩德是不能通過網絡開啟外裝大腦的自毀程序的,那必然會被烏丸蓮耶的意識捕捉到。

但既然網絡斷開,那麼就到了開啟自毀模式的時候。

她想要的是一勞永逸——貝爾摩德並不知道烏丸蓮耶現在在哪裡,但是沒關係,即使身體還是活著的,隻要腦死亡了,那麼烏丸蓮耶跟死人有什麼區彆?

外裝大腦想要啟動自毀程序並不容易——一般來說,這個模式根本無法開啟,除非受到了外部的入侵。

這是利用烏丸蓮耶的大腦皮層組織巨大化才製造出來的外裝大腦,烏丸蓮耶當然也隻允許自己使用,如果其他人敢竊取這個裝置,隻要從讓外裝大腦從外部受到非正常的打擊,就能夠鎖定意識,並且開啟自毀……那麼連接在一起的竊取者的意識,也會遭受到無可遏製的毀滅。

而這個自毀程序,現在輪到烏丸蓮耶本人來承受了。

啟動自毀程序需要三道密鑰口令,這也是為了防止被其他人刻意破壞;但很不巧,設置這個程序的研究員對貝爾摩德愛到了癡迷的程度,幾杯酒灌下去,老老實實地將密鑰告訴了她。

畢竟,她是BOSS最信任的心腹啊,其他人都有背叛的可能,她貝爾摩德怎麼會對BOSS不忠呢?

懷揣著微妙的心情,貝爾摩德一邊在心裡輕輕哼著歌,一邊輸入了密鑰。

[自毀模式已開啟]

*

鹿見春名沒有去管那些暴走的黑色幽靈。

他踩過流了滿地的血水和屍體,有些茫然地走到了萩原研二的身邊。

像是支撐不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他緩緩坐了下來。

心中隻有空白和巨大的缺陷,以及蔓延的苦澀。

鹿見春名的動作頓了頓——他摸到了衣服口袋裡裝著的一個堅硬的東西。

他摸出那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打開盒子後,露出內裡裝著的一對對接,造型像是羽翼,精心雕琢的線條緊密地嵌合在一起。

可現在這個對戒失去了它的主人。

鹿見春名的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他強行壓下喉頭的哽咽,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指尖——很冷。

萩原研二的體溫從來沒有這麼冰涼過,連他的體溫都顯得要溫暖一些。

鑲嵌著燦爛耀眼的寶石的戒指被緩緩戴在了萩原研二的無名指上,戒圈和他完全契合,可萩原研二無法再睜開眼睛看一眼了。

他將手指緩緩擠入萩原研二指間的縫隙之中,和他十指相扣,戒指冰冷的觸感透過緊密貼合的肌膚傳遞過來。

鹿見春名的視線像是恐懼著什麼一樣,緩緩地、一點一點地移到了萩原研二神情沉靜的臉上。

……但他的視線頓住了。

似乎有什麼不大對勁的地方——鹿見春名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緊緊盯著萩原研二胸口被子彈貫穿的地方。

襯衣和西服都因為被子彈貫穿而撕裂了,但織物下萩原研二的皮膚上卻沒有出現傷口,那裡的皮膚完好無損,就好像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

——和死而複生的他一樣。

但鹿見春名清楚,萩原研二不是亞人,這個世界中隻有他一個亞人的存在。

但在希望出現的那一刻,不管希望有多麼渺茫,他都願意不顧一切地去試一試。

即使傷口愈合,但萩原研二的身體之中仍然沒有心臟跳動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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