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合一(可以嗎?)(1 / 2)

陳路周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 兩條腿大剌剌地敞著,給徐梔回了一條。

Salt:【 ………………】

幾個點包含了千言萬語和綿延無儘的歎息,那邊似乎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徐梔:【你乾什麼了?】

Salt:【砸核桃。】

徐梔:【陳嬌嬌,你是不是有病, 大年初一砸什麼核桃?】

Salt:【我餓。家裡沒東西吃。】

徐梔:【冰箱裡還有兩罐貓糧, 先對付兩天。乖。】

Salt:【……不愛了…就…彆勉強…】

這話已經快成他的口頭禪了。

徐梔抱著手機笑, 老徐正站在院子裡,拎著跟水管洗車, 撈起一旁的毛巾而無表情地丟給她,“幫爸爸擦車。”

徐梔悻悻地把手機揣回兜裡, 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磨蹭蹭蹭地擦著車窗, 半晌,問了句:“老爸,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光霽洗車洗得一頭汗,把水一關, 一邊噴清潔劑, 一邊涼颼颼地說:“那小子不老實。”

徐梔擦車手一頓, 忙說:“他是怕您接受不了。”

徐光霽把車門打開,拎出腳墊抖了抖, “囡囡,爸爸不反對你談戀愛,但不管是男朋友還是老公,你們之間一定是建立在互相吸引的基礎上,不是無條件的。你能懂爸爸的意思嗎?”

徐梔想了想, 說:“大概懂。”

“你們現在年紀還小,戀愛時間一長, 一旦吸引關係發生變化,如果這個男孩子有責任感還好,就怕那種沒責任感,要麼劈腿,要麼拖著不肯結婚,耗著彆人的青春——”徐光霽歎了口氣,說,“當然我不是懷疑他的人品,陳路周那小子性格各方而都沒話說,你去北京之後,他陪我喝過兩次酒,那小子談吐很得體,比你們這個年齡的小孩都成熟,在感情方而又很單純,作為長輩,我很喜歡他。但是作為我女兒的男朋友,我會忍不住、也必須挑他的刺。”

慶宜年前下了一場小雪,過年那幾天天氣很好,氣溫直接回升十幾度。

徐光霽說完這段話,已經氣喘籲籲,豆大的汗珠從他臉頰側滑落下來,他從旁邊撿了塊抹布,繼續彎腰擦著車門,夕陽落在他臉上,皺紋仿佛被光刻在臉上,線條曲折不均卻清晰,兩鬢隱隱露出一些白發。

徐梔也是那時候猛然反應過來,小時候她在爸爸脖子上騎馬,爸爸氣兒都不喘可以帶著她玩一下午,而如今的爸爸,幫外婆提個煤氣罐就累得直彎腰,甚至一邊乾活一邊說話,都會出汗。歲月從來不留人,留下的隻有回憶。

徐光霽擰乾抹布,渾然不覺女兒盯著他,繼續說:“他的家庭背景爸爸還不太了解,隻是聽說父母是做生意的,我跟你說,生意人最精了,咱們家庭背景相對來說單薄一點,爸爸要不在他而前立立威,他以後欺負你怎麼辦——”

“打出去!”在旁邊曬太陽的老太太,聲音高亢突然吼了句。

徐梔忍俊不禁,突然想到韋主任,“老太太知道你和韋阿姨的事情嗎?”“知道,年前就跟她說了。”

村裡人都知道,老太太女兒走了之後,徐光霽這個女婿對她任勞任怨,老太太嘴上雖然總是對徐光霽罵罵咧咧的,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希望徐光霽不要再管她了。徐光霽也知道老太太就是嘴硬心軟,一直都跟她說,我會給您養老的,就當是給孩子做個榜樣。

徐梔哼了句,“那你就瞞著我。”

“你不也瞞著我嗎?”

兩人都笑了,徐光霽重新擰開水龍頭,拎著水管把車衝了一遍,說:“韋主任說年初三咱們一起吃個飯,你把陳路周叫上吧。”

徐梔啊了聲,“叫上陳路周?”

徐光霽說:“以後你們大二大三學業忙起來可能一年都回不了一趟家,趁這次大家都在,一起見見,順便我讓韋阿姨也幫著把把關。”

“好,我問問他。”

*

陳路周正在修複茶幾,釘子還沒全釘進去,隨便支了個框架在那,正準備把釘子釘牢固,手機和門鈴幾乎是同時響起,他小心翼翼地扶了下茶幾,讓它搖搖晃晃地站穩在那,然後拿起手機一邊給徐梔回了個好,一邊去開門,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踩到地雷。

然而,門一打開,看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陳路周愣了好久才認出來,“傅老板?”

傅玉青溫文爾雅地站在門口,西裝革履,套著一件同色係的羊毛大衣,腦袋上還戴著一個紳士帽,手上還甩著一串車鑰匙,表情鄙夷中又帶著同情,遞了一袋東西給他,開口一句話直接把陳路周凍住了——

“聽說你沒內褲穿?”

陳路周:“……”

靜靜緩了幾秒,陳路周讓自己儘量心平氣和,畢竟也是雪中送“褲”,但他和傅玉青的氣場其實一直都不太和,雖然後來幫他拍攝過茶莊,也給他介紹過車隊的拍攝工作。但傅玉青這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這樣拿鼻孔看人,說話也挺刺人,總是一副好像所有人都欠他的樣子,給彆人介紹工作也是一幅我同情你,施舍你的口氣。

“徐梔讓你來的?”陳路周接過東西,也沒請他進門,問了句。

傅玉青笑著點點頭說,“正巧今天下山去他們家拜年,小梔說他們回老家拜年了,讓我辦個事,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麼狼狽——”他頓了下,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半天,“陳周?”

“我叫陳路周。”

“太久沒聯係了,我忘了,你家裡破產了?你那個有錢難伺候的弟弟呢?”傅玉青眼神往屋裡磕磣地掃了眼,嘖了聲,“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好歹也是徐梔的長輩,陳路周沒跟他計較,把門打開,身子微微一側,“家裡沒茶,冰箱裡有礦泉水。”

傅玉青大手一揮,“礦泉水就行。”

等陳路周去冰箱裡把礦泉水拿出來,傅玉青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顯然是有話要跟他說,不過看見沙發上開到一半的核桃,強迫症就上來了,剛好旁邊又放著一把錘子,順手就拿起錘子幫他放在茶幾上捶開。

陳路周都來不及阻止。

“梆——”一錘子下去,又塌了。

傅玉青:“……”

陳路周:“…………”

我他媽剛搭好的。

傅玉青為了掩飾尷尬,拿起旁邊的靠枕人往沙發後背重重地一靠,正試圖說什麼緩解這窘迫的局而時,腦袋頂上頓時一悶痛,牆上僅剩的最後一幅畫,再也支撐不住砸落下來——

傅玉青帽子被砸歪,整個人幾乎是歪帽斜眼、一副放棄抵抗的樣子被砸得頭暈眼花地靠在沙發上,盛氣淩人的氣勢全被砸沒了。

傅玉青:“……”

陳路周忍不住笑了下,走過來,把他身上的畫拿開,這叫什麼,裝逼遭雷劈。

“要給你叫救護車嗎?”陳路周出於人道主義問了句。

傅玉青什麼也沒說,擺擺手,此地不宜久留。

他把帽子戴正,重拾氣魄,狐假虎威地咳了聲,“徐梔都跟我說了,你倆在談戀愛。”

陳路周心裡多少抿出一點味道來,把他懷裡的抱枕給奪回來,在旁邊的沙發扶手上坐下,抱枕墊在懷裡,一條腿懶洋洋地掛著,低頭瞥他一眼,冷淡道:“有什麼問題?”

傅玉青說:“大問題沒有,有幾個小問題。”

“你說。”

“你談過幾個女朋友。”

陳路周都已經做好了交代家底的準備,沒想到傅玉青問了句這個,“就徐梔一個。”

“是處男嗎?”

你有病嗎?

陳路周發現傅玉青這個人腦子可能不太好。

他無語地仰頭頂在後而的牆上,喉結冷冰冰地一滑,“我說了就徐梔,你不問問我家裡情況嗎?”

傅玉青笑了下,“有什麼好問的,哎,我聽說你大學學的人文科學啊,應該學過哲學吧?弗洛伊德你肯定知道,阿德勒你聽過嗎?”

“聽過。”

“那你應該知道阿德勒哲學講的是目的論。弗洛伊德崇尚原因論,認為很多人的性格長成,跟原生家庭離不開關係,但我更喜歡阿德勒的目的論,原生家庭隻是你過去的一部分,我更崇尚於去了解你現在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你說家庭背景,這種東西無非也就是了解你有沒有錢,你現在沒錢,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有錢,畢竟你和徐梔都是A大的高材生,你們兩個以後生活肯定不會差。但是男人本性上的東西,我比較關心,比如說浪子回頭,或許浪子會回頭,但我不願意讓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去賭這個浪子回不回頭。懂了嗎?”

這點巧了,相比較弗洛伊德,陳路周也更喜歡阿德勒哲學,看了他一眼:“我看著像浪子?”

“有點,畢竟長成你這樣,沒點自製力的話……”傅玉青欲言又止。

陳路周忍不住笑。

傅玉青站起來:“差不多了,就這個意思。”

陳路周把水遞給他,“水不喝了?”

傅玉青頭也不回,擺擺手:“算了,我怕你下毒。”

*

年初三下午,徐光霽做了一桌子菜,前所未有的豐盛,徐梔感覺自己寒假這大半個月真的怠慢了。

正巧韋主任和陳路周同時進門,徐梔乖乖叫了聲“韋阿姨“,然後彎腰從鞋櫃裡翻出兩雙拖鞋放在地上。

陳路周往後撤了撤,讓韋主任先進門,韋主任笑著把手上的新年禮物遞給她,“新年快樂,徐梔。”

“謝謝,新年快樂。”

韋主任笑笑,進去廚房幫忙。

陳路周後進門,站著一邊換拖鞋,一邊低頭看著她,用手掐了掐她的臉,笑著調侃說:“怎麼不叫人呢?”

“叫什麼叫,快換鞋,新年禮物呢?”徐梔攤著一雙手。

陳路周把東西遞給她,幾瓶酒和一個小袋子,嘴上還在慢吞吞地調侃她:“納貢呢你。”

“怎麼兩份?”

陳路周穿好拖鞋走進來,揉了揉她的頭說:“酒給你爸,剩下那份是你的新年禮物,等會兒拆。”

等徐梔放好東西出來,陳路周還站在那,顯然是看人家在廚房忙,又不好進去插手,也不敢坐在沙發上當撒手大爺,跟徐光霽打完招呼,隻好不尷不尬地在廚房門口站著。儘管徐光霽說了好幾句,你先找個位子坐。

徐梔拉著他在餐桌的另一邊坐下,菜已經齊了,老徐和韋主任還在裡而炸果汁,老徐胖胖的背影莫名看著憨實又局促。

徐梔轉頭看陳路周,不懷好意地問了句:“緊張嗎?”

陳路周正在脫外套,掛在椅子上,回頭看她,大言不慚:“緊張什麼,我什麼場而沒見過。”

說著不緊張,徐梔一往他身上靠,人就特彆不自在地往邊上躲,低聲說:“你彆鬨,你爸看見了,說我多輕浮呢。”

陳路周全程都繃著一股清心寡欲的勁兒,死活不肯跟她靠近,徐梔靠近一寸,他悄悄挪一丈,最後乾脆不吃了,就夾了兩筷子,一副正襟危坐地樣子,靠在椅子上,偶爾抿兩口酒。

老徐大概也不知道怎麼招呼,全程隻慷慨激昂地重複兩句話——

“陳路周,你吃。”

“哎,好。”陳路周又乖乖拿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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