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有些失態的女人,敵意望著對方。曾經的黃興忠,長時間沉醉在這種纖細長時間可以用來欣賞的美裡。可是娶了陳梅梅之後,他又陶醉這種象水四流八淌潑辣的美裡,當年最有可能做黃太太的女人史春鈴,卻極端排斥這種雙腳踏上幸福路的安排,陳後來居上,修成正果,這難道不是命運的千回百轉?
史鳳揚揮了一下手,“我們一起吧?黃叔在吧?”
“不在!去了臨江!”陳梅梅側一下頭,“淑霞,快,史校長和鐘老師以及……”她不知道怎麼給不遠處晨練的女兒介紹梁一紋。
“史校長,鐘老師,你們好!”當她看見梁一紋,忙跑過去,“你是誰?你真的很漂亮!”黃淑霞拉住梁一紋的手,象隻頑皮的梅花鹿,後退著,迎著梁。
“你爸的摯友,彆這麼沒大沒小,叫梁姨!”醋意,烘乾的醋意,彌漫著,陳梅梅知道:無論他們有過怎樣刻骨銘心的過去,隻能象條乾涸的小河,讓人惋惜,一切隻在記憶中流淌,不會對現在已經形成的生活軌跡,有任何改變!她吐了一口氣,豈是揚眉那樣舒暢?骨頭與骨頭之間,皮肉與皮肉之間,流淌著何止是幸福一詞以蔽之?
“梁姨你好!歡迎你來塌河穀地!我是黃興忠大閨女黃淑霞!”青春是一隻快樂的小鳥,可以在時空裡自由飛翔。
“好羨慕你呀!青春是一首嫵媚的詩,書寫著稚嫩,也書寫著率真!”日月如梭,不是勤奮就能織出花色情繁瑣的雲錦,心中難掩急切,更難藏失落,好在找著了地方,知道昔日戀人的歸宿,聞聽其人精彩紛呈,足以夠矣。
“黃叔他們去了多久?”史鳳揚猜出梁一紋縝密心思下,暗流湧動下的情懷,高山曾經的流水,落花曾經飄流,一河春水,潺潺有韻,心的溫熱,一股暖流,淋漓而下,書寫著浪漫。
“半個月總有餘,如果不出意外,快回來了吧?”沉沙在陳梅梅心中泛起,口是否對心,不得而知,迷離的陽光,從枝葉葳蕤裡篩到人的臉上,誰家懶雞,這時歡實叫起來,一聲聲乏人心意。
陽光暖人心意,眾人熱切往上走。
“這麼早?有客人?”百合迎出來。
“這是老幾?”
“梁姨,她是我家曾經的女傭,人靈活勤快,不是我們姊妹序列!”
“噢!”一聲淺淡,梁一紋笑著搖搖頭,“你們有幾個?”
“六個,三男三女,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黃淑霞自豪起來,“我的兩個哥哥曾經分彆在西涼城和龍澤城做事!”
黃興忠曾經那個一臉生出粉刺的小男孩,在歲月搖搖晃晃裡,演義出令人慨歎的人生,作為一個平凡的人,事業家庭讓人羨慕不已,體現了傳承,並把傳承發揚光大,不知為什麼,梁一紋眼中噙滿了淚水,陽光下,精彩紛呈。
“你怎麼啦?”彆人光顧著高興,陳梅梅卻看得分明,淚水是要分流的,五味正在雜陳,情緒還在眼窩中發酵醞釀“你認識黃興忠不少年了吧?”
“是!曾經的同學!”青澀的回憶,有太多的惆悵。人生的遺憾,都在歲月的河裡,撈不起來,碎碎成屑。
“不止是同學關係這麼簡單吧?”陳梅梅一針見血補刀,何嘗不是醋意在飛發?
“也許,說不清了!”梁一紋知道陳梅梅對於往事耿耿於懷,笑笑,“那點兒偷偷藏藏的青澀,以今天眼光來看:頂多是歲月長河裡一朵小小浪花!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你是乾什麼的?”陳話峰一轉。
“生意人!聽說黃大老板很會做生意,想和他合作一下!”梁輕描淡寫。
黃興忠沒有如願以償見到小林東界,傍晚時分,孫中洋急匆匆趕來,一頭大汗,見到黃興忠時,愧疚地一抱拳,“黃大老板,我對不住你,沒有幫你把事情辦好!”
“怎麼啦?出了什麼岔子?”
“不知道!說好了,他搞完夥食之後,我在肉鋪那兒等他,可是我左等他不來,右等他還是不來,沒辦法,我蹲在上吸煙,磕了一地煙灰,他還是不來,眼見著太陽要掉地上,他還是沒來,是不是他覺察什麼?難道說這老小子第六感覺起了作用?”孫中洋用熊掌一樣厚實的手,作蒲扇狀扇風,一腦門豆大汗珠劈啪直掉,這是個急性子人,“是不是我這張破嘴說漏了什麼?”
“決無可能,他又不是先知先覺,再說,他也不知道是我請他!”黃興忠拍拍他的肩膀,“孫老弟,你性子急了,興許被什麼事羈絆住了,猴子不上竿,多敲兩遍鑼!明天接著約。”
“能成?”這個長得粗劣,心更粗的人,伸出手抓抓頭,頭皮屑象塵埃飄落,晃晃手,“那……那我回了!”一腳門裡,一腳門外。
“彆介!孫老弟,留下來吧,一起喝酒!”黃興忠這樣說。
“事沒辦成,怎好討擾?”孫中洋挺胸抬頭,耿直的身影,象根木棍,後麵眾人的挽留,絮絮如潮,潮漲潮生,但沒有人能叫住他。
黃興忠搖搖頭,“也罷,他怎麼是這樣一個人?”
“就這樣,生性有些軸!”銼刀踢踏有聲,搖來晃去的身子,有些沉重,“一個地位低下的廚子,我不信他能把屁股撅到天上去?那誰誰誰不是他的情人嘛?找她好了!”
黃興忠的心瞬時淤塞,立馬通透,看著粗壯的周止,心裡蕩漾起一種兄弟般溫熱,他很想拍拍他的肩,說點什麼,但終於沒有那樣做。
黃安走下來樓來:“我聽見孫中洋的聲音,是他們來了?”
“都招呼上,吃飯嘍!”黃興忠心中雖不爽,但麵皮上沒色,也不接黃安的話茬,走過他身邊。
樓上是有雅間的,北風在椅子睡著了,黃天河用筷子敲擊著倒扣的酒碗,達子圍著桌子轉了好幾圈,手臂粗細的大蠟燭,赤烈燃燒著,每個人都有些焦急等待著。
醉花陰外的大馬路上,行人極少,樓上臨街的窗,半關半掩,厚重的窗簾在裡麵來回擺動,有風撩撥,風軟軟的,沒有一絲粗野,太陽光恰巧水一樣溢沒在窗花之下,石磨峰扛著小布褂,眉頭凝得很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咳!咳咳!”高年豐立在樓上窗台前,雙手抱臂,看見石,故意咳嗽兩三聲,石連頭也不抬,兀自直走,好象腳步更快,“磨峰,什麼事把你急成這樣?”
石沒有抬頭,更沒有理他。
“咦?他沒聽見?”
杜梅甩甩手上的水,伸一下頭:“人家不想理你!任憑你喊破嗓子!”
“他憑什麼不理我?我是誰?他不知道呀?他不理旁人,情由可原,我!”高年豐指指自己的鼻子,“憑什麼?我虧他了、還是欠他了?這小子憑什麼?他硬硬如驢,理由何在?難道我高年豐還不配與他說話怎地?我能這樣屈尊降貴,是我高看他一眼!”
“長江總是後浪推前浪,眼下人家風頭正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