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再此安家落戶,好似也未嘗不可。
退一萬步來說,倘若真心裡念著走南闖北,待趙母百年之後,再走也無妨。
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遇事雖有思慮,但做出選擇卻也果決。
峰回路轉的厲害,元慧茹一時間竟還沒反應過來:“你,你是認真的?”
“是。”
元慧茹遲疑的麵容疏忽笑了起來:“好,好啊。”
她連連點了點頭:“你有這份兒心,伯母很高興。”
元慧茹喜極欲泣:“待著天時好些了將屋舍修繕一番,往後你便在這裡好生住下。”
“年底的時候我再去尋買幾畝地,不不,依你的意思,你是願意種地我便去多置辦兩畝。若是你想在城裡找活兒乾,或是有什麼彆的營生想做都好!”
霍戍見著趙母已經開始盤算往後的日子,是真的打心眼兒裡高興,心中也有些動容。
不免想起昔年趙長歲在軍中思念家鄉爹娘,得知他父母具喪,寬慰他說自己的爹娘以後就也是他爹娘的話來。
“這些倒是不急,倒可請村中老輩前來作證。”
元慧茹道:“成,我這便去請人,到時候還得勞裡正落戶,宣告,事情還多著。。”
她急慌慌道到門口,看著外頭下大了的雨,晃然道:“瞧我真是糊塗了,各家都在預備吃飯,這時候去如何恰當,我快些把午飯做好了再去請人才是。”
霍戍勸慰了元慧茹不著急。
秋雨一來纏綿的有些久,午食後,此時紀家屋簷水都有些拉直了。
四麵的水往中間聚,天井裡已經蓄了淺淺一層水。
“伯父伯母,時候不早了,家裡事情繁雜,我先行回去料理一番。過兩日的席麵兒還望伯父伯母都過來喝杯酒歡聚一番。”
紀楊宗聞言,道:“這就要走了?雨大,不然等雨小些再回去吧。”
“村裡也便幾步路,雨水倒是無妨,奈何是近來瑣碎事一堆。同窗不乏亦有中榜之人,我也得備禮前去祝賀。”
話已至此,紀楊宗也不好再留人,便道:“那我送你出去。”
“桃榆呢?”
飯吃了以後,哥兒和黃蔓菁收拾碗筷去了灶房就再沒見人回來,尤淩霄不免問了一句。
紀揚宗原本以為尤淩霄過來是說婚事的,不想卻隻字未提。
紀揚宗想他不提自己便厚著臉皮問,卻是還未開口,尤淩霄竟先行告辭要走。
見此,他心裡已經有了微詞。
這番竟還想著要小桃子送,紀楊宗自也沒遂他的意思:“雨下的大,小桃子怕冷,前兩日便傷寒了一場,已經回屋去了。不然我同你叫他出來送你一下吧。”
尤淩霄聞言,哪裡還好意思要桃榆送,轉道:“不必了伯父,讓桃榆好生養著才是,若是又傷寒了可不好。”
“成吧。”
紀揚宗送了人出去,再回來時心裡已經有些不太痛快,步子也快了不少。
“有了功名屬實是不同了,來去都忙,中舉都多少天過去了,今兒才上門來報喜也就不說了。家裡什麼席麵兒還用得上他一個舉人過問,尤家那幾個叔伯還不給他安排的妥妥當當。”
來了這麼些時候親事半句沒提,倒是一個勁兒的想拉著桃榆說話,他倒是會占便宜。
“又是書院又是親戚,還有州府官老爺要宴客這些新舉子,尤二郎忙也是尋常。想必他也不想那麼慌慌忙忙的說親事。”
黃蔓菁寬慰了一句:“過兩日去吃席麵兒的時候兩家人都在,想必會在那日宣告,屆時豈不是更體麵。你又何必急著一兩日。”
“我倒也不是急著要把哥兒嫁出去,他若是能一直在家裡我還樂著,隻是總歸不實際。今年能受舉子庇護不納稅是好,萬一不行也無妨,左右不是今年一年才繳賦稅,年年如此不也過來了。”
紀揚宗聽聞妻子的話,麵色有所緩和:“我隻是憂心事情在這節骨眼兒上有變,尤家不拿個態度出來,小桃子雖然年紀還小,可也耐不住長此以往的等下去啊。也不曉得是不是小桃子前陣子出了事,我夜裡總睡不踏實。”
黃蔓菁道:“這孩子也是你從小看著到大的,且我見他待小桃子也不錯,兩人當是有情意的。二郎當不會有了功名便翻臉不認人。”
“世上的事誰又說得準,且再看看吧。過兩日村友齊聚,這樁婚事成不成,就看那日了。”
紀揚宗緩和了語氣正要進屋,長工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裡正,趙家元娘子說是請您去家裡一趟。”
“什麼事兒啊?這大的雨。”
紀揚宗扭頭喊了一句。
“說是要認親,請您做個見證。”
“認親?”紀揚宗眉心一動,想起先前霍戍來空跑了一趟:“那我得去瞧瞧看。”
秋雨下來冷颼颼的,下雨天一般都沒什麼事兒乾。
紀桃榆纏著黃蔓菁晚上給他熬一碗暖身的羊肉湯以後便縮進了自己房裡,他裹著一床厚實的被子,趴在床上翻看前兩天沒看完的疑難雜症。
卻是沒怎麼看進去。
今天見了尤淩霄,桃榆發現他好似更俊秀了些,兩人難得有機會說不少話,按道理來說合該高興的,可他卻不怎麼高興得起來。
往昔尤淩霄時逢休沐的時候回村裡也會來看他,爹娘也沒有刻意攔著不讓見麵,進了家門以後關上院門也是能坐在一起喝個茶水吃點果子的,隻是卻沒有像今天一樣吃了茶水還一起吃飯。
好不容易有那麼長時間的相處,然而卻沒太對付,桃榆發覺尤淩霄中舉以後似乎不像以前那麼謙遜守禮了,也不曉得是不是他的錯覺。
今日席間他說:“近來城中不少商戶欲要宴請,托帖求字,便是城中那家十裡布行的掌櫃也送了邀帖。我想著他們家的綢緞不錯,本想借此給你帶幾匹回來,隻是又想這些雖是富裕人家,說到底還是商戶,不值結交,便一字未送。等來時我自花錢與你另買綢緞便是。”
又道:“秋來城裡雅集多,邀帖也多,屆時我帶你前去一觀,也熱鬨一場。聽聞州府上的不少大人都會前去,你也長些世麵。我還給你準備了不少詩詞,你可先看看預備著,就彆翻你的那些醫書了。”
總之許多話說的大,且還有些偏頗酸腐。
紀桃榆也不知究竟是他們以前見的次數不多了解的少,還是說他近來春風得意,為此脾性上也稍有了些改變還是如何。
他窩在被子裡書一頁沒翻,心情有點亂糟糟的。
正想合了書睡會兒,卻聽到了雨聲裡他爹扯著嗓子和外頭長工的對話。
紀桃榆眉心微揚,從被子裡探出了腦袋。
這麼快就去辦了?
聽著他娘喊爹把蓑衣穿著的聲音,桃榆想著濕漉漉的雨水,不免打了個冷顫,兀自又縮回了被窩裡。
那人看著怪冷硬執拗的,不想竟還挺聽得進去話,才說就趕著將事情做了,他心裡稍稍有了一點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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