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作孽啊,我這六兄弟就是耳根子軟,人家巴巴兒求上來說孤兒寡母日子過不下去,他便給人跑前跑後,置辦書本筆墨,還疏通關係聯係夫子,連自家哥兒都給許了去。”

“誰曉得天底下白眼兒狼竟是這麼多,人家飛黃騰達了就一腳把他踢開他也沒有埋怨過誰一句,而下有些人竟然就這麼拿捏著好人,毀了我侄哥兒的清白,也想至我們紀家於死地,叫一脈的名聲都給壞去。究竟是何用心,能夠歹毒至此啊!”

紀家長房說著說著一把淚就給抹了起來,一邊哭是一邊控訴,說得人心腸發酸。

“分明就是你紀揚宗夫婦倆自來要求退的婚,現在竟還埋怨起我們尤家不是了,天底下就沒這樣的理!”

孫鳶娘是氣瘋了,口不擇言的罵道:“誰曉得自家的哥兒自不自重!”

“孫鳶娘,都這關頭了你還有理了!我們紀家作何退婚你心裡門兒清,你們家攀附上了高門兒不就是想踢開我們家麼,考前承諾的好聽,上榜後就辦親事兒,中舉後抖得比誰都高,拖著婚事隻字不提!我家哥兒若是真有不自重的時候,自求著你們家嫁過去,也不會能挺直腰杆說退婚!”

黃蔓菁罵道:“什麼便宜都占儘了,還死踩紀家,即便是不念舊情,又何至於毀了紀家所有人的名聲,用心實在險惡啊!”

村戶亦把舊事重新提了起來:“當初孫鳶娘便拜高踩低,原本和餘家好好的婚事說不要就不要,轉頭用著下作手段嫁進尤家,現在又教著尤淩霄如此。紀家是倒了什麼黴運遇見這麼一家子。”

院子裡正主的兩家吵的不成樣子,村戶也跟著搭腔,一時間像是一大陶鍋燉菜火勢太

() 大炸裂開了一般。

尤淩霄在一片爭吵聲之中,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事到如今,他竟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幾欲暈厥。

恍惚之間,他隔著人群,看到了那個遠遠站在屋簷下看著這場鬨劇的小哥兒。

兩人目光相觸,尤淩霄見著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是前所未有的冷淡與厭惡,他心頭說不出是何感受,隻是尚且神誌不清,不解為什麼事情就發展成了今天這樣。

那個總會在書院休沐日去城裡,磋磨到書院放課等在回村的必經之路上隻為了看上他一眼,即便是一句話都不說,也會很高興的小哥兒仿佛還是昨日的事情,怎的忽然就滿目冰涼了。

尤淩霄雙手發抖,竟眼眶發紅,兩行淚就那麼滑了下來。

孫鳶娘在周遭混蛋,畜生等不覺入耳的汙言穢語之中,衝到黃蔓菁身前,試圖去撓人,一把泛著銀光的砍菜刀橫在了孫鳶娘身前。

眾人見刀驟然哆嗦了一下,院子裡忽然便安靜了下來。

“阿榆,我隻是,隻是不想失去你而已。”

尤淩霄雙眼含淚,語氣戚戚,村戶見他如此,一時間都看傻了眼。

尤家長房見狀,連忙出來告歉:“裡正,淩霄也是一往情深這才下錯了主意,你是看著他長大的還不知他的秉性麼。年輕人做事考慮不周,這才弄巧成拙了。”

“呸!”

紀揚宗罵道:“現在這裡充好人,侮人名聲還有理了,可彆侮了一往情深四個字!”

“紀伯父,我和桃榆自小青梅竹馬怎麼害他,兩家婚事解除,我心裡難舍,方才出此下策,本意不是害他丟名聲,不知外頭如何傳成這樣。”

“夠了!”

一側的桃榆見尤淩霄聲淚俱下的模樣隻覺得渾身惡心。

“為推脫,你當真什麼謊話都能編造。你托起旁人衣擺,溢美之詞不斷,憐語聲聲之時可曾還想過自己是有婚約之人?”

桃榆冷笑:“不忍解除婚約,但想左右逢源。未免也太貪得無厭了!”

尤淩霄聞言一怔,桃榆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一時間他心裡有些心虛,麵色不由得發紅。

村戶嘩然,對尤淩霄的行徑更為不恥。

尤家大房是想辯駁也無從辯駁,也不敢再貿然辯駁,誰曉得這娘倆兒又乾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來,到時候連著自己也一並受人恥笑。

“哎,瘋了,你姨母和表哥真是糊塗啊。”

孫二娘子見著自己姐姐和外侄乾出這樣的事情,連帶著都覺得丟人。

“如今你也儘曉得你姨母和表哥是什麼人了。”

站在孫二娘子身旁的餘夏深吸了口氣,心頭五味雜陳。

“紀家的不識好歹,我糊塗的兒子,虧你還念著他。”

孫鳶娘罵道:“男子三妻四妾為尋常,你個身子不好的哥兒,還指著淩霄守著你一個人不成!”

“我自知高攀不起,無福消受舉人爺的福氣,尤家也

勿要做出這些毀人的事來。”

“幸得今日真相大白,再此也說個明白,此番我與尤淩霄橋歸橋路歸路,恩斷義絕,還望往後勿要再糾纏!”

話畢,桃榆自行離去,尤淩霄徹底傻了眼。

這場鬨劇,終在桃榆的決斷和尤淩霄搖搖欲墜中暫時畫上了句號。

紀家也沒指著尤家母子倆來道歉,受其告歉無非是多惡心一回。目的是將尤淩霄的行徑公之於眾,還了桃榆的清白,事情既已經達成,旁的也便不要緊了。

但經此一事,尤家的名聲在村裡算是徹底顛覆,茶餘飯後尤家必當被拉出來說談一番,言語之間,村裡人儘數皆是唏噓。

雖是礙於尤家的身份不敢當著說什麼,可背後早已經對尤家的為人嗤之以鼻,更是再不屑於和孫鳶娘母子倆打不必要的交道。

這樣的人家連在他們最難的時候的恩人都如此對待,又更何況是平常人家,誰曉得哪天在背後便捅你一刀。

尤家人又氣又不敢斥責尤淩霄,心中憋屈不已,福氣尚且沒享到,反倒是跟著受了不少白眼窩囊氣。

等反應過來急哄哄去找李家母子倆時,李金虎早在事發當日下午便拿了錢帶著他老娘趁村裡熱議著這事兒不曉得躲去了哪兒,獨餘尤家在李家門口跳著腳罵人。

紀揚宗見兩家臉皮既已經扯破至此,也再不想憋悶一點,上尤家去把以前資助借給尤二郎的錢儘數要了回來。

先前礙於薛府,紀揚宗想著不要錢讓尤家惦念著一些昔日的情分勿要再相逼,不想尤淩霄卻卑鄙至此,還能指望他記什麼情分,索性他現在是有錢了,拿著白花花的銀子去辦害人的臟事兒,那不如去把自己的錢要回來,省的尤家銀子多了燙手。

孫鳶娘又罵了一通,礙著村裡人的麵,還是把錢拿給了紀揚宗。

尤家這朝是打碎了牙隻能往肚子裡咽,隻能認了栽,幾房人對孫鳶娘母子倆乾的這事兒雖很是不讚同,紀尤兩家雖然暗中較勁爭鬥了許多年,可是也從未鬨得這麼難看過。

他們家這回是徹底理虧了,私底下也都說孫鳶娘品性不行,同昔年剛嫁進來時一樣,可麵兒上又還得指著尤淩霄庇護減免賦稅,違心的寬慰著母子倆。

“即便外頭說的再難聽,舉人可是淩霄實實在在考來的,那是在村上府裡學政處過了文書,得了舉人令的,該得的待遇一樣也少不了。”

“紀家礙著名聲,不會上公堂,婚總歸是兩家一致解除的,即便是上了公堂,那也無非是村鬨小事兒,人證也跑了,官府不會受理。”

“是啊,好日子當頭,全然不必把外頭那些人的話放耳朵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紀家在村裡耀武揚威了這麼些年,總端著是淩霄恩人的姿態,誰看了不氣,淩霄給紀家一些教訓這事兒做得也沒什麼錯。”

孫鳶娘既見幾個叔伯如此說,趁此便道:“叔伯們諒解淩霄便好,可會試在即,外頭那些長舌婦說得這樣難聽,難免不擾亂淩霄的安靜,如何能夠靜下心來備考。”

“若是淩霄在城裡有處清淨的地兒住著安心考試便好了,也不必多大,旁的舉人能住的淩霄自也能住。他日淩霄春闈榜上有名,自也不會忘記他的叔伯們,屆時一輩兄弟姐妹們自當照拂著。”

尤家幾房人如何聽不出孫鳶娘的意思,可在城裡置辦宅子要花的錢可不是小數目,即便是地段差些宅子小些,尋常的一個兩進院兒也得三四百兩的銀子,幾房人共同出資攤到自家頭上怎麼也得大幾十兩上百兩。

雖說咬咬牙也還是能拿出來,可畢竟不是小數目,誰又舍得自割腿肉。

“老四家的,你也曉得,大房這兩年地裡不景氣,收成不像樣子。”

“是啊,四嫂,我們家老三還沒成親呢,現在說一戶人家可不似以前了,沒個三五十兩的拿不下來。”

孫鳶娘眼見著哭窮,冷笑了一聲:“大哥,你們家林子的收成可不少,哪裡像你說的那般拮據。”

“五姑郎也真會說笑,現在說戶人家三十兩銀子已經是極體麵的了,如今賦稅年年見長,往後說人家花錢隻會少不會多的。又不是娶官宦家的小姐,哪裡能花五十兩的。”

兩戶被堵了回去,孫鳶娘又道:“若是叔伯姑姑姑郎們沒心思拉我們淩霄一把,那咱也不能平白庇護著幫不上忙的人家,你們說是不是?”

幾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孫鳶娘又道:“我們淩霄也不是傻子,之所以同紀家斷了,自也是因為有了更好的選擇。”

“我把難聽的話說在前頭,現給叔伯們助力的機會,叔伯們有難處不能幫扶我們也理解,隻是他日淩霄榮耀了叔伯們彆又說侄子不念情誼的話來便好。”

尤家大房想著今日集會上紀桃榆說的話,揣摩著尤淩霄當是攀上了貴人,他思索片刻,賠笑道:

“老四家的說的什麼話,淩霄是我們這一脈裡最有出息的一個孩子,我這個做大伯的就是家裡再難也會扶持著侄兒。”

其餘幾房見著大房都發話了,雖是肉疼不已,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自也隻能硬著頭皮跟著應承:

“什麼事也不及淩霄的事情要緊,我們家那個不爭氣的老三年紀也還能礙上兩年,便先把他辦親事的錢挪出來給堂哥,屆時堂兄榮耀了,堂弟自也能沾點光說話更好的人家不是。”

一通商定下來,孫鳶娘說動了幾房人出錢給尤淩霄在城裡置辦一處宅子。

“到時候宅子置辦下來便即刻搬過去,咱離村裡這些人遠遠兒的,即便是他們想說也見不著人。屆時在城裡,出入也能好與薛家來往是不是。”

孫鳶娘見著一句在躺在床上神情恍惚了兩日的尤淩霄,心疼不已,她溫聲勸慰道。

尤淩霄一句不答,也不曉得把話聽沒聽進去。

“淩霄,你若是就此消沉了下去,是要叫娘如何自處?”

床上的人聲音沙啞:“娘放心,既與紀家依然如此,我定然全心於薛家的婚事。”

尤淩霄渙散的目光倏然堅定,他要向上爬,定然要把本該就是他的一切給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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