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同老丈人道:“也不單是為了掙錢。”
“而今朝廷腐敗,匪亂已經猖獗入繁榮之地,難保將來這世道不亂。”
紀揚宗聽這話不由得夾緊了眉頭,世道要亂足以讓任何人神經繃緊。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危言聳聽,這幾年是越發往著不太平上走,隻不過沒太顯眼,為此大家也未曾如何。
怕就怕溫水煮青蛙,乍然間顛覆,到時候他們這些小老百姓隻有吃苦的命。
“你的意思是?”
“多條出路,即可有做應對的條件。”
紀揚宗吐了口濁氣,又思量了片刻。
行商走南闖北,消息確實要靈通不少,且人脈上也廣些,若逢亂世,屬實出路也多些。
紀揚宗是想霍戍跟小桃子一起踏踏實實的過小日子,沒必要太過於闖蕩,可今下世道並不明朗,作為家裡的男人,他也必須得為妻兒提前做些考慮。
霍戍此番,屬實也是為了家裡。
“也罷,既然你和小桃子已經商量好了,我也不好多做乾涉。”
紀揚宗道:“尋人手的事情,且等著我的消息。”
這朝有老丈人出手,霍戍放下了八成的心。
什麼人老實可靠,有要出門打算的,紀揚宗比他定然清楚的多。
事情既已經交托了出去,二十五以後各家各戶張燈結彩都在忙著過年了。
霍戍便將此事先放在了一頭,和桃榆一道兒去城裡采買年貨,準備年夜飯。
同州城門的瞭望牆上都已經掛起了紅燈籠,老遠見著都喜慶。
進了城更是不得了,沿街的鋪麵兒一水兒的招財進寶和八方聚財的對聯,夾道的樹上方的圓的燈籠。
街市上人頭攢動,多數人穿的都是紅棉比甲,帽子繡的都是大元寶,女子的麵上還畫有花鈿,可謂是入目之人皆盛裝。
路間的攤販比尋常都要多,不少老先生都有出來擺攤題寫對聯,價格隨緣自給,多是月月紅,十二文或翻個倍就能有一副,全然討個喜氣兒。
稍有名氣的攤子前都排起了長龍。
巷子間小孩兒追逐嬉鬨,炮竹之聲不絕。
霍戍的馬幾欲擠不進去街市,他還是頭一次在南邊
() 過年,見到這麼熱鬨的年節場景。
北域過年雖也熱鬨,但也是相對於平素的年節。
邊關安定的日子少,百姓多有遷徙,一切都從簡,以方便轉移為首。
為此過年時也不過是吃頓好的,若有條件也會紮些爆竹。
桃榆戴著霍戍給他買的那頂臥兔兒,衣著本就鮮亮,又係了個紅鬥篷,愈發襯托的霍戍衣著潦草。
兩人並在一起,還怪吸人目光的。
“我們要不要也求一副對聯回去?”
桃榆拉著霍戍的手扯的老長,湊到人堆兒裡去瞧老先生寫字。
“家裡往年的對聯還是尤淩霄給寫的。”
霍戍聞言,道:“今年自買幾副。”
桃榆抿嘴笑了起來:“咋的,不高興啦?”
“沒那麼小氣。”
桃榆道:“我聽娘說尤淩霄自從手不好以後同寫商賈來往的密切,當是選擇了庇戶商賈從中牟利。孫大娘子四處張羅著人,說是年後要修宅子。”
“尤淩霄倒是也從先時的頹唐中振作了起來,而下已經試著用左手習字了。”
霍戍道:“他怕是還惦記著做官,想等著朝廷官員有所空缺之時放寬些對肢體殘缺的限製。”
桃榆歎了口氣:“往後的事情誰說的準呢。”
世事無常,尤淩霄那個人原本是那麼瞧不起商賈,今不也隻有自降身份與商賈合作而過日子。
不免也是叫他感慨。
霍戍見著桃榆心思飄忽,眉心微動,他把人拉回來貼著自己。
“專心走路,彆出神。”
桃榆見著肅著臉的人,捏了一下他的手。
“年貨爹娘也差不多買齊了,咱還要買些什麼?”
霍戍揚眸見著前頭有一家藥鋪,同桃榆抬了抬下巴。
“要買什麼藥,直接去阿祖醫館裡拿不就得了。”
霍戍垂眸看著人:“你確定要我去那邊要?”
桃榆恍然想起什麼,臉一紅,差點忘記了今天來城裡的大事兒。
他疏忽有點扭捏:“還是、還是在彆的藥鋪拿算了。”
前些日子他七叔家裡的小堂哥回來省親,打小七叔家裡的小堂哥對他就不錯,兩人也是一眾兄弟姐妹裡最好的。
先前他跟霍戍成親的時候小堂哥沒能回來,這朝年底回來探親,還給他帶了不少新婚禮物,他和霍戍便一並過去吃了飯。
小堂哥比他大上一歲,比他早了半年成親。
丈夫是同州城下縣城裡的人,說是縣府裡的工房典史。
桃榆隻在那頭來提親送聘禮之時見過一回,長得還是挺高大的,就是很黑。
工房管理縣水利,事多如牛毛,能二十餘歲乾上那位置,定然是肯下功夫的人,風吹日曬的老成些也不足為奇。
他那小堂哥紀杏蔗嫌人家黑,原本沒多樂意,奈何七叔做主,他也隻得嫁過去。
婚事定下後還在家裡
哭了幾天,桃榆被叫過去開導。
紀杏蔗雖是不情願,可也沒委屈自己,夜裡一邊哭一邊翻著小冊子,教導桃榆要通曉房中事,否則成了親丈夫不喜歡,日子更是難過。
如今人回來,桃榆倒是瞧著他那小堂哥樂嗬嗬的,儼然是哥夫待他不錯。
兩人雖都已成了家,又還分彆了大半年的,話兒卻隻比以前多,不比往日少的。
桃榆不好意思問旁人的婚後之事,自也找到了人說。
這朝方才從紀杏蔗那兒問到了法子,還得是要用些膏藥,又時時練習才行。
桃榆想著什麼膏藥他自做便是了,可惜紀杏蔗也未曾隨身帶那些東西,他也沒法子拿來做參照。
於是將事情說與來霍戍聽,叫他想辦法弄點來。
成親的時間也不短了,兩人除了洞房那日試了試外,後頭他心有不甘又試了一次,結果還出了血。
疼是一回事,要緊是有些被嚇到。
桃榆盤算著要是霍戍的營生能成,那明年初定然就要出發,屆時兩人事情還沒成,那不白成了個親麼。
他微眯起眼睛,勢必要把人在離開前給拿下!
否則霍戍在路上遇見些小妖精被勾走了可怎麼辦,首先就是要得到他的人,再揣上他的崽,屆時叫他想跑都不行!
兩人到藥鋪門口,桃榆見著人來人往,想著要同人拿到東西不免臉發燙。
他推著霍戍的背:“你去同藥童問,我、我在這兒等你。”
霍戍挑起眉:“你行醫,當是比我懂門道,你不去怎麼行。”
桃榆小聲道:“你見哪有小哥兒去問人要這個的。”
“用在你身上的,怎麼會沒有?”
“那、那你不也跟著沾光了麼,非得我去。”
“你不好意思了?”
桃榆捏了捏手指:“我一個小哥兒,害臊不是尋常麼。”
“那你偷看我些早,夜裡借著抹藥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的時候沒說害臊?”
桃榆聞言瞪大了眼睛,掐了霍戍的手背一下:“說的像是你沒摸我一樣!”
“我又沒說我害臊。”
“霍戍!”
桃榆咬牙切齒的呼了一聲,未等到霍戍開口,背後先弱弱的傳來一道聲音:“二位要買點什麼藥,要不然進鋪子裡去商量吧。”
桃榆乍然發覺不知什麼時候醫館的藥童出來了,他一張臉頓時煮了個沸。
也不知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了沒,不過見小醫童異樣的神色,八成也是聽到了些。
想到此,桃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索性一頭紮在了霍戍懷裡,把臉給擋了起來。
“可是這位夫郎不舒坦?”
霍戍摟著桃榆進了醫館,坐診大夫看著兩人,仰頭問了一句。
“他就是有點頭疼,沒彆的。”
大夫道:“那還是先把個脈,開點頭疼腦熱的藥吧。”
桃榆聞言把腦袋從霍戍的懷裡抬起,連忙擺手同大夫歉意道:“我們不開傷寒藥,是我相公,他、他想拿點藥。”
話畢,桃榆便先拔腿溜去了一頭。
大夫看向生龍活虎壯得能一腳踢死頭牛的霍戍,試探道:“你不舒服?”
霍戍麵不改色:“我方才成親,和夫郎房事不和,拿點藥膏。”
他聲音不大不小,說得尋常且認真,卻引得醫館中人紛紛回頭。
看著霍戍威武高大的身軀,又看向了一邊坐等的貌美夫郎,男子都默默的轉回低下了頭。
桃榆見此趕緊用衣袖把臉給捂了個嚴實,早知這人虎得沒遮掩,還不如他自己去問。
大夫也怔了一下,看著霍戍這身形,天賦異稟些倒也通情理,他乾咳了一聲後,道:“隨我來吧。”
桃榆想著要不要跟上去,看著頻頻回頭暗中偷窺的人,他起身左右猶豫了一下,索性先跑去了外頭等人。
霍戍在醫館內室裡待了好一會兒,這才抱著個小箱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