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吳憐荷半蒙著臉跟趙盼在隊伍中間,既沒有先去前頭的吳家彙合,也沒有過去同元慧茹他們一道。

這邊兩頭都能望見,不急著一時聚上。

紀家幾房人也走著走著的團彙在了一塊兒。

聽聞是給了錢才放行的,紀望菊撐圓了眼睛:

“啥,過個關界就要這麼多錢,這關界外的官道是黃金鋪的不成!我瞧著不也就是這麼著麼!”

紀望菊嫁去了袁家,原是該聽著夫家安排去留的,不過她嫁的近,袁家那個也不成器,也沒什麼能前去多難投奔的親戚。

這些年日子也多是靠著紀望菊在娘家幾個兄弟那兒蹭著過,這朝紀氏都要去外頭躲難,袁家三口人好賴都是要跟著的。

“那麼些銀子,就是去了外頭也能盤買下好多地了。”

紀望菊在邊上聽得咂舌,肉疼的不行。

“三姐沒瞧著關界上好些人想出去都被扣著不讓走麼,咱這麼多人能過去不使銀子哪裡能順暢過。要是走那小路出去,路繞遠而不說,板車過不得,全隻能走還自己馱著東西。”

紀揚誠走在板車後頭,他背著睡著了的大孫子:“亂世裡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叫事情。”

紀望菊蹭坐在紀揚開家的板車上,看著紀揚誠,沒再繼續扯這話頭,轉道:

“先前文良出去掙錢了也沒說給家裡添頭牲口,這要有了牲口出門多方便。”

“早先哪裡曉得會有這些事兒。”

“那牲口買下就是沒這些事兒家裡也能耕地使嘛。”

紀望菊嘀咕了一聲,道:“娃過來,我抱著。”

霍戍聽著紀家人說了會兒話,他看向馬車裡頭,桃榆靠在馬車邊上已經睡著了。

黃蔓菁給他蓋了一件厚衣裳,這麼坐著,睡著了也是不安穩。

“大婿,我們好久能歇會兒嘛?這都趕了一夜的路了。”

紀揚開問了一嘴:“漢子大人倒都還能挺著,小的老的我瞧著都有些頂不住。”

霍戍難得好脾氣道:“前頭有片曠地,大夥兒可以在那頭吃點東西歇息些時辰。”

“噯,噯,好!”

大夥兒聽到霍戍發話,都高興一頭。

約莫著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霍戍所說的曠地上。

這頭有平地有河有林子,又靠近縣城,將歇些時辰最是合適。

天色已經有些亮堂了,也不必再拿火把照亮。

紀揚宗站在貨車上吆喝:“大夥兒各自都吃點歇會兒,不能跑遠咯,歇息個兩時辰咱還得趕路,等出了同州就不急了!”

一行人聽了號令趕緊尋了地過去歇息,多數人家雖沒有牲口,但也有板車,靠人力拉著走。

一家老小的褥子糧食東西都在上頭,天快亮了見著像是晴朗,把褥子在板車上一鋪開,孩子能躺著睡會兒。

雖是在同州禮教森嚴的地方生,什麼都講究著男女有彆,可這朝也顧不得了,女子哥兒的累極了,也吃了點乾糧大餅,就靠在板車邊打盹兒。

精神好些的被紀揚宗喊去河邊打水,撿柴火,燒了熱水泡煮點熱茶湯,分給大夥兒把水囊灌滿。

“把褥子厚襖子蓋著些,彆瞧天晴就貪涼,趕路勞累當心發熱!”

紀揚宗遊走在鄉民間,支應嘮叨著。

霍戍把先時走商用的簡易帳篷給支了起來,鋪開了厚褥子,他轉去馬車上把桃榆輕輕抱了下來。

桃榆迷糊的睜開了下眼睛,看見霍戍的下巴,他吸了吸鼻子,感覺頭有點痛,拉了霍戍的衣角一下:“我們到哪兒了?”

“水溪縣。”

桃榆掙紮著想起來,卻被霍戍直接扒了鞋子塞到了帳子的被窩裡。

“現在隊伍停歇未有顛簸,緊著時間踏實睡會兒。”

桃榆還想說什麼,霍戍又道:“不睡夠孩子鬨騰。”

聞此桃榆便沒了話,順從的躺在帳篷裡。

霍戍沒急著出去,要守著桃榆睡會兒。

伸手去握他被子下的手,發現這哥兒竟然還把那顆酸橘子放在手裡,橘子都已經被他捏熟了。

此行的條件還不如走商時,走商尚可去縣城中落宿,但這許多人不說有沒有銀錢去住宿,一處兩處未必住得下,會徒增許多麻煩。

且馬車還是桃榆獨享,能攤開了些身子睡。

這朝卻是要幾個人擠一起,即使有了出行經驗,

桃榆肚子裡揣著個崽子,身體不會比頭次出來時好。

霍戍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等著桃榆的呼吸平順了,他才輕手輕腳的從帳篷裡出去。

“阿戍,吃點兒東西你也先睡會兒吧,當心身子吃不消。”

紀揚宗拿著兩塊肉餅,這都是出來前趕著做出來的。

霍戍把餅接了下來,掃了一眼,見大夥兒在紀揚宗的安排下都已經有序的歇整了。

這倒是比他想象之中要省心些。

“無妨,我並不困乏,這段還得先警惕盯著。”

紀揚宗道:“既已經出了關界,距離起戰地已然有些遠了,應當一時半會兒打不過來,關界那邊應該不會再來追回難民。”

霍戍道:“這些都不足為懼,隻怕府界外遇上起義兵。”

紀揚宗眉頭一緊:“那我去叫村裡的漢子輪著歇息,也好一同守著,彆都睡過去了才好。”

霍戍點了點頭,他正要去河邊上洗一把冷水臉,趙盼急匆匆跑了過來。

“霍叔!”

“怎麼了?”

霍戍看著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人板直。

“我剛才去官道另一側方便,看見一行人從水溪縣那個方向過來,看模樣不似什麼匪徒,但他們竟然把過路的幾個難民給扣了下來。”

趙盼喘著道:“但有些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什麼。”

“你看見了多少人?”

趙盼道:“得有二十來個。”

“為首的兩個人騎著騾子,手裡有刀,其餘的步行在後。瞧著倒是像些農漢,身形不見得強壯,”

農家漢子好辨認,尤其是佃戶,大抵上臉曬的黢黑,又因為壓榨吃不飽有些消瘦。

且長期受著打壓管製,人也木訥,多數雙目無光,與良民站在一道相差都不小。

“當是起義兵。”

“你見他們攔的是不是有青壯的難民?”

趙盼連忙點頭,頗覺霍戍料事如神。

“估摸著是抓壯丁增添助力。前頭打的厲害,起義兵多是佃戶組建,武器始終不如正規官兵精良,起戰當是折損不少,他們需要不斷增添人手。”

“出來拿逃難的百姓,反倒是比佃戶更強健。”

周遭聽見動靜的漢子連忙操起霍戍分給他們的家夥:“那、那我們怎麼辦,要躲起來麼!”

“這麼多人怎麼躲,且不說周遭難尋藏身地,路過的難民見過我們的隊伍,為了自保,頭一句便是後頭有大隊伍,讓起義兵饒命放過。”

漢子們聽得生寒:“霍哥,你叫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是、是,我們都聽你的安排。”

霍戍冷聲道:“就在此處,若他們不曾前來也便作罷,若前來想拿人走,聽我號令直接動手。”

“醜話我先說在前頭,若現在膽怵不敢動手讓他們拿走,彼時便會到一線替他們送命,是死是

活都要蓋上叛賊的罪名。”

一眾漢子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果決。

趙盼張口想要同霍戍要一把武器(),卻先被霍戍給安排了:“去看顧好你娘和祖母。”

話畢,霍戍便大步朝前去。

趙盼隻好把話給咽了回去,這當頭上沒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為著英雄意氣逞能要去衝鋒陷陣。

不過一刻鐘,霍戍剛讓漢子都起來打起精神,不遠處就響起了動靜,真還陸續來了二十幾人。

“竟真有如此之多的人!”

騎在騾子上後背捆了一把長刀的男子看見這頭的曠地上有大幾十號人,車馬牲口貨物不少,目露精光。

“大夥兒可是從同州城裡出來的?”

諸人見著前來的義軍,雖然都與他們差不多,並非什麼凶狠之相,但知曉同州戰事就是他們挑起來的,老實本分的農戶見了也還是生出些畏懼來。

更何況還是清一色的壯力,婦人緊緊抱摟著孩子,團在一起大氣不敢出。

紀揚宗穩住心神,暗暗看了霍戍一眼,見他許讓,旋即站出來應答。

“義士,泉鄉那邊起戰了,我們就是附近村莊的一些窮苦人家,戰亂無法耕種,這才舉家遷移出來避避難。”

負刀男子朗聲道:“狗官腐朽朝廷,壓害得老百姓食不果腹,諸大好男兒,何需四處奔逃躲避,不妨拿出血性於這些狗官一拚,博個大好前程!”

“我義軍待下頗豐,凡勇者皆有厚賞,今入我軍,他日事成,諸便是首功!”

一眾農戶聽得膽戰心驚,這些大逆不道之言,昔時是聽都不敢聽的,這朝竟有人公然說論,當真是世道亂了。

紀揚宗謙卑一般道:“吾等世代都是埋在地裡的愚民,隻曉得春耕秋收,不懂得天下大業,難為義軍助力。還望義士體諒,吾等拖家帶口,聞戰膽寒,目光短淺,實在不成氣候,義士錯愛。”

男子見諸人未有半分心向,臉色變了變。

這頭壯力人手雖還沒有他們的多,雖婦孺老弱占了大半,但到底總人數不少,也不好貿然起衝突。

“若如此義軍也不會勉強民眾。”

諸人聞言鬆了口氣,心中正想這義軍到底是佃戶集結而起,對難民沒有太為難。

卻聽男子接著道:“既是無心大業,那便為義軍獻上些糧草吧,也當做為大業儘了一份心力,來時不會忘記諸位的心意。”

“這……”

諸人瞠目結舌,不想起義軍竟然如此厚顏無恥,他們既已是難民自顧不暇,何來糧食上供。

“義士,春耕時節,我們糧食本就不豐,此時又逃難在外,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參軍你們不願,納糧亦不肯,豈非存心滋事!義軍是為平民而戰,若身為平民卻還不肯團結,不是情願受腐敗朝廷所壓迫麼。”

男子聲音倏然狠厲起來:“人和糧你們既不肯留一樣,那就都留下!”

“若我說不,你又當如何。”

隱在人群中的霍戍走出,抽出了一把半人高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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