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攪長江浪攪風(2 / 2)

韓讚周搖頭:“皇上此時絕不能去往江北。”

朱鬆也是頂著黑眼圈:“朕等不了了,韓卿。事到如今,朕實在是不知道到底被瞞了多少事情。你是也要攔朕嗎?”

韓讚周跪了下去:“老奴怎麼敢和皇上作對,隻是陛下需相信內閣。”

朱鬆搖頭:“朕委實信不過了...說到底朕和韓卿和馬閣老相識也不過兩個月。朕又如何能全托付出去?朕隻有自己去一趟江北,才能知道是非對錯。”

韓讚周俯首說道:“皇上,既是奏報所言,高傑攻城之事想來及其不符實。老奴請萬歲爺安枕宮內,老奴願去揚州探明實情。”

朱鬆又把頭搖了起來:“朕已是睡不著了,眼見為實,朕眼下隻願相信朕這雙眼睛。”

韓讚周哀求道:“若是揚州動亂,那豈不是陷君父於危難,九泉之下,老奴又何顏麵見先帝?”

朱鬆反向質問道:“朕的百姓被大將屠戮,難道朕就能充作不聞不問嗎?朕寧可和百姓一起死了,也不願當這所謂的狗屁中興天子。”

韓讚周又啜泣了一下,俯首在地上,也沒有讓開一條路,朱鬆隻是等著韓讚周的答案。

過了一小會,韓讚周才從自己身下壓著的地方,掏出一個皂紗連綴的帷帽,老淚縱橫說道:“萬歲爺,江北識得萬歲爺龍顏的人極多,願請萬歲爺戴此帽出行。還有這個,是老奴平日的積蓄,想來總能發揮點用處。”

朱鬆抬頭看天,隻有一輪月色掛在天邊,溫柔把月光灑下。

朱鬆低下頭,把帷帽和香囊接了過來,仔細查看了一下,居然在香囊內看到個出行的腰牌,又抬頭看著韓讚周:“愛卿的忠義,朕已經明白了。也請愛卿明白,現在無論是誰說的話,朕都是沒法再信了。唯有一件事,朕向你保證,江南江北,都是大明疆土,便是真出了什麼聳人聽聞的事情,朕都會惜這一條命回來的”

韓讚周啜泣點頭,也不再發一語,便把路讓了出來。

朱鬆便從韓讚周身側走過,走了兩步,便回頭行了一禮,然後逐漸消失在夜色中了。

過了許久,從黑暗中,韓讚周的幾個乾兒子也慢慢靠了過來,一邊替韓讚周整理衣裳,一邊拿著手帕給韓讚周擦著臉。

“乾爹,這件事要不要去告訴馬相爺。”

韓讚周說道:“咱們得替萬歲爺瞞住。明後天便是有人來問了,就說萬歲爺病了。決不能讓人借此做了文章。”

韓讚周雙手合十,口中念了幾句金剛經,心裡隻是想著,佛祖保佑,萬望皇上一行平安,也萬望馬相爺是個忠誠可靠的能臣。

有賴韓讚周貼心的腰牌,便是深夜朱鬆都出得城門,本來想奔著朱成功在城外留的船隻去的,隻是畢竟自己一人出行,又不會用船,所以就在岸邊尋起了船家。

而長江兩岸,做行船生意的自然極多,很快就找到了一戶臉色和善的船家。

“這位客官要去哪?”

朱鬆掏出銀兩說道:“去揚州。”

船家和善的臉色變得恐慌起來:“那揚州我可不敢去啊,都說現在凶險萬分。”

朱鬆擺手:“老哥不必驚慌,就到一個妥善的地方,把我放下來就是了。”

小船出行,輕悠悠飄在長江水麵上。而朱鬆浮躁的心,也如在長江裡被反複洗滌一般,慢慢穩了下來。

...

又是一天雞鳴,早早起來準備施活的月光借著天色,卻看到了個熟人,連忙招呼起來:“張道人,許久不見了!”

張道人一身道袍,也微微笑道:“月光道友,彆來無恙啊。”

月光問道:“張道人這是從何處來的?”

張道人笑著答話:“我從無錫一帶雲遊回來。”

月光便邀著張道人來了自己住的草團瓢內。

而兩人有說有笑,自然吵醒了還在深睡的大悲。

大悲隻能惱恨地爬了起來,卻正好聽到二人的談話。

“月光道友可不知,現在士林有傳言,國家板蕩,便需要聖人出,才能重振大明。”

“還有這般說法?那是何等聖人呢?”

“自然是三代賢者了,有位得道高人所言,隻要當今皇上讓位給潞王,行堯舜故事,海內一統,隻是片刻的事情了。”

“原來如此。可我不是聽說,潞王爺就要去杭州就藩了嗎?”

隨後大悲就竄了出來,一身單衣,倒是把張道人嚇了一跳。

張道人雲遊江湖十餘年,自然是見慣了風浪,起身行禮:“貧道張見過道友,敢問道友名號?”

自感已是脫胎換骨的大悲也不行禮,就將手插在背後,昂著頭說道:“我就是大悲。”

雞鳴開得城門後,也有一個戴著帷帽的人進得城來,匆匆忙忙就往馬府趕去。

馬府的門房昨夜值了夜,雖然剛剛把府門推開,但是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而這個戴著帷帽直接往府內闖去,門房便用力伸出手來攔住:“你要往哪裡去?”

戴著鬥笠的人停下,一巴掌扇在門房臉上,一邊罵一邊往裡走去:“王八蛋,你他媽的就這樣看門的?我真是瞎了眼怎麼選了...”

門房被擊倒在地上,一時感覺有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一下蹦躂了起來,便是使出了渾身力氣立刻追趕了上去。

隨後一肚子罵人的臟話隨著看清來人的臉後消散了乾淨,門房一臉諂媚說道:“外甥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哪個歹人...”

馬府管事也懶得吐槽門房什麼歹人的說法了,快步走著一邊喘著粗氣:“少他媽廢話,馬相爺呢?還沒去內閣吧?”

門房連忙點頭,又搖頭:“馬相爺還沒出門。”

馬府管事指著門房:“你總算還是有點用,不然我真是早晚得把你趕出去。”

說完,馬府管事便跑將起來,奔著馬士英的後庭去了。

“什麼?馬鳴騄全是胡說八道?”擦著臉的馬士英說道。

管事說道:“小人趕到揚州城外看了個真切。所見揚州城緊閉,興平兵圍著城而已。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攻城跡象。小人隨後就在附近鄉社四下打探,這馬知府早在月末的時候,逃到泰州避難去了!”

馬士英一把把毛巾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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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有傳言“潞王賢明,應為天子。”又有言“潞王有才乾,應讓與他坐。”

時人聞言笑之。——計六奇《南京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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