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謊言(2 / 2)

今川氏元怔住了。銀杏的話語裡雖沒用什麼華麗的詞藻,可那浸透了哀傷和絕望的語句卻讓人更感到無力,也讓人看到了無數掙紮於命運中的可憐女子,看到了亂世中那可悲的女人們。我母親,又何嘗不是其中之一呢……她是不是也是自知逃不出命運,最後就選擇了同流合汙來報複這武家社會?變得比男人更冷血無情?

“誰不想逃呢?可是又逃到哪裡去呢?舉世的武家不都是一個樣子?”銀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小心擦拭了一下自己不易被察覺的淚水,“有時候真的好羨慕你們…何苦生作女兒身啊…”

似乎是覺得話題太沉重了,又似乎是覺得不該和剛剛相識的陌生人說這麼多,銀杏搖了搖頭,雙手重新理了理鬢角和劉海,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就已經換上了平日裡那慵懶悠閒的笑意。但是這假笑,卻更令今川氏元心疼。

“失禮了,先生,不該抱怨這麼多的。”

“為什麼還叫我‘先生’,而不是‘品川先生’?”今川氏元也是會意地岔開了話題,“直接叫‘先生’,沒有這種奇怪的語法吧。”

“山裡人不善修辭語法,風雅的城裡人勿怪啊。”銀杏笑著搖頭,又看向今川氏元,“再說了,‘品川’是假的吧?怎會有武家之子在遇上陌生人後就自報家門呢?我們的‘中杉’也是假的。”

“哈哈,銀杏小姐說話倒是直接。”今川氏元苦笑著頷首。

“我平素不喜說假話,隻因亂世武家謊話連篇,連親人都騙,看不慣罷了。”似乎是說話太多有些乏了,銀杏打了個哈欠,今川氏元把自己的水壺遞給了銀杏,銀杏道了聲“謝謝”,喝了口水後,隨意地調侃道,“‘品川’是假的,但‘先生’總假不了吧?雖然先生你容貌娟好,但也不似女扮男裝,叫‘先生’總歸不會錯了吧。”

銀杏的話把今川氏元給逗樂了,“那行吧,銀杏小姐若是喜歡叫‘先生’,就‘先生’吧。”

“喂,虎千代。”走了幾步後,銀杏似乎覺得更累了,便有氣無力地揮手喊道,“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姐姐還沒走幾步,怎好又要休息?”中杉虎千代不滿地扭過身來,卻發現銀杏已經在樹下的青石上坐下了。今川氏元向早阪奈央招了招手,喊他回來。等今川氏元回頭去看銀杏時,卻發現少女已經蜷縮成一團,飛快地睡著了。

“真是的…”今川氏元哭笑不得,“剛才還聊得儘興,忽然就睡了。”

“我姐姐素來愛偷懶睡覺,倒頭就睡,之前還在馬背上睡著過。”中杉虎千代無奈地給今川氏元解釋道,“品川先生還請多多體諒。”

“既是朋友一場,叫我‘五郎’就行。”剛才銀杏不喜說謊的表態似乎觸動了今川氏元,他也是一個一向真誠待人的人,聽多了“品川”這個假稱呼也有點不順耳。

“哈哈,我沒看錯,五郎果然是爽快人。那好,五郎也請叫我虎千代吧。”中杉虎千代倒是豪邁,毫不拖泥帶水地應道。

“那虎千代,你對政治婚姻是怎麼看的?”今川氏元似乎對剛才的話題還頗有感觸。

“什麼?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中杉虎千代啞然失笑,“這有什麼怎麼看的?”

“我的意思是……和那些私下由愛而起的婚姻相比……”今川義元斟酌著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畢竟他是不知道“自由戀愛”這種表述的。

“哈哈,那太少了啊,隻存在於書裡吧。”中杉虎千代聽懂了今川義元的意思,卻隻是搖頭,“就算沒有政治婚姻,婚事又何嘗是小輩自己決定的?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有何分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歹是奔著挑一個合適的去的,可政治婚姻明擺著就是為了家族利益吧。”今川義元抽出腰間的折扇,有些煩躁地敲擊著大腿。

“連麵都沒見過,就算算卦象就能挑到合適的了?自欺欺人罷了。”中杉虎千代聞言大笑起來,“都一樣啦,反正也不會有追求真愛的機會,那還不如為家族利益做些貢獻呢。至少家族強大起來,以後總歸不會虧待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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