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芳你這臭小子,就知道嘴硬。”太原雪齋笑罵了一句,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麼。今川義元見狀也沉默下來,眉宇間不見往日的神采。太原雪齋自然明白自己愛徒內心的糾葛與矛盾,便笑著站起了身,一邊打著酒嗝一邊拍了拍今川義元的背:“走吧,為師給你新從京都搞來了幾幅名家的花鳥圖,不如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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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回來就去找太原雪齋的今川義元一樣,銀杏也是興致勃勃地想去找武田信虎。出乎她意料的是,武田信虎並未待在天守閣二樓今川家給他留的屋敷內。銀杏有些意外,但還是決定先回自己的臥室,卻聽到臥室裡傳來了今川五郎和武田信虎的笑聲。
銀杏於是沒有進門,而是如同小貓咪一樣踮起了腳尖,靜悄悄地靠近了臥室,把耳朵貼在紙門上,去聽裡麵的動靜。
“外公,外公,快扔呀!”今川五郎嬉笑著喊道。
“來啦,外公這就扔過去,接好咯,可彆被苗苗搶到了!”武田信虎笑著,可銀杏卻險些認不出這聲音——這樣慈祥和藹的笑聲真是那個殺人如麻的父親能發出的嗎?
隨後銀杏聽到屋裡傳來了投擲的聲音,應該是在扔紙團——這是苗苗最喜歡的遊戲。毫無疑問,這隻貪玩的小貓咪肯定會去撲那個紙團。
屋裡又傳來了一陣動靜,然後又是今川五郎的笑聲——看來他搶在苗苗之前拿到了紙團。隨後他又喊道:“外公,接好咯!”
又是一聲投擲聲,這一次屋內的動靜更加“雞飛貓跳”,隨後傳來了武田信虎懊喪的抱怨聲和今川五郎開心的笑聲:
“您沒拿到!您沒拿到!是我贏啦!”
“怎麼苗小苗也來添亂!”屋內的武田信虎看著眼前那隻更小的橘貓,她嘴裡叼著紙團,開開心心地遞給了她的媽媽,和苗苗玩起了踢紙團。
“反正您就是沒拿到!”今川五郎的跑步聲響起,隨後又是一個跳躍和物體相撞的聲音——估計是撲到了武田信虎的懷裡。
“來!給外公抱抱!”
“這會兒倒是知道疼孩子了?真是沒辦法呀……”銀杏拉開門,臉上似笑非笑,但還佯裝生氣地對武田信虎道,“嗯?父親大人?小時候怎麼不知道這樣陪我玩呢?”
“武田家的家督哪有功夫陪孩子玩?”武田信虎一邊抱著懷裡的外孫,一邊對銀杏道,“但現在,一個已經被趕出家門的落魄老頭,自然有的是精力和時間。”
銀杏一邊打發今川五郎去把一團糟的房間收拾一下,以免待會壽桂尼過來又要責罵。一邊湊到武田信虎耳邊,以今川五郎絕對聽不到的音量低聲道:
“希望您是真心想和孩子玩,而不是又策劃著什麼鬼蜮伎倆,想和孩子套近乎來施展您的計劃。”
銀杏說完這句話後便沉下了眉,武田信虎生平第一次從自己那女兒身上感受到了淩厲的殺氣,一旁的苗苗和苗小苗似乎察覺到了,也有些不安地停下了玩鬨。
“您利用我,利用我弟弟我妹妹都無所謂,但不準利用那孩子,不準拿我的孩子們做你們武家的籌碼。”銀杏咬著嘴唇,一字一字地對武田信虎警告道,“彆把五郎那孩子摻和到你們武家那攤爛泥裡去,否則我會殺了您的,說到做到。”
“哈哈,逃不掉的,五郎他生在武家,這是早晚的事。”武田信虎卻是大笑起來,仿佛絲毫沒有被女兒的威脅嚇到,“隻有等到他到了我這個年紀,再被放逐隱居,才能獲得片刻清閒。”
就在這時,門口的走廊上又傳來拐杖的聲音。銀杏立刻意識到是壽桂尼來了,趕忙想要收拾屋子,但還是被婆婆看到了一片狼藉的臥室和正在打鬨的今川五郎與兩隻小貓。銀杏在這幾年裡已經多次經曆了這種場合——之後免不了一頓訓,還要數落幾句不懂禮數的山裡姑娘。她倒也無所謂,全當耳旁風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壽桂尼卻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看了眼屋內而已。
“母親大人,這次不教訓我了?”銀杏見狀詫異不已,忍不住開口揶揄道,“莫非是看在我那同為山裡人的父親的麵子上,不想當麵挑兒媳的不是?真是沒辦法呀……”
壽桂尼依舊沒有答話,古井無波的臉上哪有半點不滿和憤怒?簡單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怪了,母親以前每次看到這樣子,都會大發雷霆,恨不得天天找我麻煩。”銀杏目送著壽桂尼的背影離開,有些困惑地喃喃自語道。
“弄僵和你的關係,隻是那老尼姑計劃的一部分,隻是為了引我入局,讓甲斐變天罷了。現在計劃已經達成,你覺得那冷血到連親生兒子都能下殺手的老尼姑,會介意你一個外人的生活作風嗎?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動怒嗎?”武田信虎咧嘴笑了笑,看著壽桂尼的身影,眼眸裡的情緒卻有些複雜:
“某種意義上,我和你那婆婆是同類。為家族操勞,沒有時間關注什麼兒女情長、天倫之樂。區彆就是,我已經解脫了,但她還要繼續糾纏其中。隻有徹底失勢或者死亡,才是這無儘折磨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