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四年7月1日,南近江觀音寺城天守閣。
在京都碰了一鼻子灰的六角定賴心情很不好。他留下了六角軍的部分主力,在山城國南部繼續支持細川晴元,和已經徹底坐穩了京都的三好長慶纏鬥。而他自己則回到了領內,開始處理因為喪失威信招致的一屁股麻煩。
但還沒等他把屁股坐熱,壞消息馬上又來了。
「什麼,三好家勾結了伊賀忍者裡的百地三太夫,想要趁我騰不出手,把自家勢力滲入伊賀國,還要對甲賀也動手?」六角定賴將信將疑地聽完了忍者的奏報,又打量了一眼麵前這個年輕的上忍,「你是叫伴長信是吧?伴家的人?你敢確保這消息屬實嗎?」
「小的確定。」伴長信俯身叩首道,「本家的忍者已經看到三好家的人了,也看到百地家的人和他們混在一起了。」
這位名叫伴長信的忍者,在前世的曆史上曾經受雇於德川家康,在德川家康於桶狹間後獨立時為其效命,潛入今川家的城池製造混亂,甚至暗殺了今川家的侍大將。當然,他更為人熟知的故事,還是在《真田太平記》裡作為德川家的忍者登場,與身為主角的真田十勇士為敵。
「這幫四國來的混球,連我六角家的祖地都想撬開?手敢伸這麼長?」六角定賴有些氣急敗壞地罵了幾句粗口,這對於一向頗有涵養的他而言可實屬罕見。但也難怪他這麼生氣,因為甲賀-伊賀地區對於六角家來說有著彆樣的意義。
在60年前的長享元年,六角家因為在應仁之亂後擅自侵吞幕府的領地,招致了時任幕府九代將軍足利義尚的討伐。南近江毗鄰京都,幕府軍幾乎是朝發夕至。麵對洶湧而來的大軍,六角家家督六角高賴也不得不放棄觀音寺城南逃,躲進了甲賀-伊賀的群山間。六角高賴也依托著和自家關係密切的甲賀忍者,不停地通過遊擊戰騷擾幕府軍,最後竟然拖到了足利義尚在軍陣中去世,即赫赫有名的「鉤之陣」,令足利幕府威信掃地。半個多世紀裡,每次當六角家遭遇危機時,總會求助於甲賀的忍者力量,也總是能夠化險為夷,幫助著六角家一步步取得了今天的威勢。
可以說,如果南近江是枝繁葉茂,那甲賀-伊賀那片忍者之鄉就是六角家得以叱吒近畿的命根子。如今,三好家居然得勢不饒人,想趁六角家新敗之際,直接撅了六角家的根基。
甲賀忍者是六角家忠實的擁躉,而相較而言,伊賀和六角家之間隻是簡單的雇傭關係。甚至由於甲賀和伊賀之間的仇怨,六角家和伊賀忍者眾的關係也有些微妙。也難怪他們願意和三好家聯手,想要清除六角家的勢力。
「傳令,征調甲賀五十三家。」六角定賴沉下眉來,從懷中掏出信物,交給了麵前的伴長信,「給我排山倒海的搜查圍剿,把三好家和百地家的臭蟲清掃乾淨。」
甲賀五十三家,是在「鉤之陣」裡,和六角家並肩作戰,立下汗馬功勞的五十三家忍者裡,也是甲賀流忍術的傳承者們。在這之中,望月家又是甲賀五十三家的筆頭。天文十四年7月2日,以時任望月出雲守為首,有柏木三家之稱的山中家、伴家、美濃家的忍者也精銳儘出,甲賀忍者們大規模地撲向了伊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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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四年7月2日傍晚,伊賀國朝宮城東南十裡外。
翻越這個山頭,今川家一行人就將離開森田家的勢力範圍了。雖然森田家仍然會派出一支百人的隊伍暗中掩護,但是附近就沒有可依托避難的據點了。過了這裡,也才算是真正進入了伊賀群山之中。每一個山窪、每一座丘陵、每一片密林後,都可能隱藏著敵對的忍者。想要在這裡安全通過,離不開那些精通地勢的本地忍者的幫助。
受雇於今川家的藤林保豐此刻就正帶著藤林家的忍者們鞍前馬後,散開了不小的情報屏障,爭取在今川義元麵前留個好印象。
「治部殿下,南邊十五裡內都排查過了,絕對沒有問題。請您稍息,小的這就去北麵繼續看看。」已經奔波了一天的藤林保豐連口飯都沒時間吃,更彆提休息睡覺了,就馬不停蹄地準備奔赴下一站。今川義元知道,從出了朝宮城開始,藤林保豐就一刻不停地偵察著,昨夜好像也沒有休息,眼睛上的紅色血絲密密麻麻,幾乎連眼白都看不清切了。隨風送來的還有他身上那粘稠濃厚的汗騷味和體臭,一聞就是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澡了。
「長門守不妨休息一下,交給手下人便是,大家輪流警戒,保持精力。」今川義元隨口找了個理由寬慰了一句,想勸藤林保豐休息。可誰曾想藤林保豐聽到這句話後卻是打了雞血一般,猛地跪地叩首道:
「承蒙治部殿下厚愛!小的必然竭儘全力,不負治部殿下所托,哪敢休息?」
說罷,他背後的其他忍者們也都是齊齊叩首,隨後立刻奔赴山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