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怪力亂神,未知之事,當敬而遠之,不宜妄言……
思及此,又不免小聲道:“那你此前曾立誓不再嫁人,此事之後也莫要再提了……”
見他神情,苗娘子將手拿開,忽然“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我是立誓了,但我沒立下若違背此誓的後果啊。”
柳荀微微睜大了眼睛——還能這樣發誓的?
下一瞬,隻聽麵前之人問他:“話說回來,你也認得我這麼久了,何時聽我賭氣說要嫁給誰過?”
柳荀有些怔然地搖頭。
這話中之意莫不是……
見他還在犯傻,苗娘子轉身往後屋走去。
“苗娘子,你去作何?”柳荀猛然回神,連忙喊道。
苗娘子頭也未回:“上回吉姑娘說醬菜好吃,我昨日將剛醃好的單獨裝了兩罐,我去取來,待會兒咱們給吉姑娘拿過去!”
咱們……
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柳荀連連點頭:“好,好!”
苗娘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屋門後。
柳荀猛地一拍腦門兒。
他真是個傻子!
方才竟險些與娶媳婦這種大事失之交臂了!
說什麼賭氣之言,這不是堵人家的話嗎?
幸好,幸好他心悅之人,並非尋常女子,沒與他一般計較……
幸好!
幸甚!
柳荀不受控製地咧開嘴,蹲身下來,去揉大黑的狗頭。
“往後咱們要天天見了……”
這話聽著尚且正常,眼神則就差直接說“喊句爹來聽聽”了。
棗樹下,大狗油亮威風的一身黑毛,很快被蹂躪得雜亂狼藉。
待衡玉和蕭牧吃罷,夥計將碗碟撤下後,便見柳荀和苗娘子從後院一同走了出來。
有些事情,不必明說,隻看一眼,便叫人心中有答案了。
看著二人將醬菜遞上的畫麵,剛吃了五籠包子的王副將再次皺眉。
若說方才像是在拜堂的話,現在則像是夫妻二人有了孩子,上門給親戚們送喜蛋來了!
先是大柱,如今又是柳荀——
曾經隻談軍國戰事的戰友們,為何竟墮落至此?
更可怕的是,他隱隱有種將軍也要隨之步後塵的預感!
而這一切的怪象,都是吉畫師出現在營洲之後才有的……
看著坐在那裡的亭亭少女,生著張不似凡人的麵孔,王敬勇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怪誕的猜想——精怪?邪術?
吃飽了撐得慌的王副將兀自憂懼時,衡玉笑著望向苗娘子:“不知可便與苗掌櫃單獨一敘?”
“自是方便的。”苗娘子道:“吉姑娘若不嫌棄,咱們去後頭說話?”
衡玉點頭起身。
見衡玉身影消失,王敬勇見縫插針地詢問道:“將軍可要先行回府嗎?”
蕭牧:“你若有事要辦,大可先回去。”
王敬勇:“……”
他倒也不是圖的這個。
……
外麵風大,苗娘子將衡玉請進了自己房中。
“屋裡也沒顧得上收拾,叫吉姑娘見笑了。”苗娘子笑著道。
“豈會,苗掌櫃也坐。”
苗娘子點頭,在凳上坐下,溫聲問:“不知吉姑娘是要同我說什麼?”
“我知苗掌櫃性情爽利通透,便也不繞彎子了,隻是還望苗掌櫃不要覺得我冒昧才好——”
衡玉捧著方才苗娘子遞來的熱茶暖手,問道:“苗掌櫃之所以背負克夫之名,是因此前成過親或定過親的五名男子,皆在成親定親後離世。而六年的時間裡,接連出了此等類似之事,苗掌櫃可曾覺得有哪裡不對嗎?”
她一句話便問到了底,苗娘子聽得一時愣住。
六年……
是,那正是六年間發生的事情。
從她十五歲議親,到二十一歲立誓不再嫁人。
所以吉畫師並不僅僅隻是聽了些傳言,而是切切實實地詳查了此事嗎?
對上少女清澈認真的眼睛,她沒辦法將對方這一行徑同任何不友好的動機串聯在一起——
因此,她點了頭。
“如此巧合,我身在其中,又豈會沒有過猜想。”
苗娘子歎口氣:“倒也試著去查過些什麼,隻是都沒能發現什麼異樣。加之時日漸久,之後的一切也都還算平靜,想著世間怪事不止一樁,比這蹊蹺的也比比皆是,隻當興許是自己多疑,慢慢就拋在腦後了。”
“怪事不止一樁,更蹊蹺的比比皆是——”衡玉重複著她的話,問:“這些話,是身邊人常拿來勸慰苗掌櫃的吧?”
苗娘子遲疑了一瞬後,點頭。
衡玉又問:“之所以沒能發現什麼異樣,是當真沒有異樣,還是有人不肯給苗掌櫃繼續深探下去的機會?”
不知想到了什麼,苗娘子後背漸生涼意:“吉姑娘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