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常年身居後宅深院,並不知道崔玨兼任了衙門的仵作。
聽到這話,她又想起自己曾經找他看診,一時間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不過,好在當時她蒙麵隱身,想來對方並不知道那人就是自己。可是,眼下情形像是要被人戳穿一樣,頗有些尷尬之境。
陳夫人悶悶地不再開口說話。
唐淵聽到這裡,看了一眼心虛的徐霍翁,站起身來,聲音微微提高,顯得理直氣壯。“陳夫人,徐推官,此處是廣濟堂的後院廂房,周圍的下人都被我打發遠了。我們五人在此談話,斷不會被第六人聽到,除非你們自己說出!我們從丫鬟那裡問出的口供、小廝和門房的證詞以及夫人現在身懷六甲的狀態……徐推官,陳夫人腹中的孩兒應該是你的吧?”
徐霍翁呼地一聲站起身來,指著唐淵,“你……你……你不要胡說八道,不要攀蔑本官!這孩兒怎麼可能是我的?我與陳夫人認識時間尚短,不過是短短的幾麵之緣,你怎敢信口雌黃汙我清白?”
唐淵冷笑一聲,“你沒有聽到崔郎中所說嗎?陳大人有先天不足之症,是無法繁衍子嗣的。陳夫人到了此地之後,隻與你一個外男曾經接觸過。這孩子若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
“我怎麼知道?!”徐霍翁急得麵紅耳赤。
“放肆!”陳夫人同時拍案而起。
可是這一下子卻引得她怒火攻心,頭昏腦脹,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
泰媼趕忙扶住她,開口相求:“夫人身體經不得如此詰問。請容我陪夫人緩上一緩……”
唐淵自是不肯,“醫官,此事關乎一個朝廷三品大員的性命,就隻得委屈陳夫人了!”
泰媼無奈,隻得拿出一瓶藥水,倒在掌中,讓陳夫人倚在自己的身上,輕輕地在她太陽穴、人中穴、虎口、百會穴等處揉搓。
隻見陳夫人坐了一會兒,慢慢轉醒,眼神中依然帶著憤怒與恐懼的,“唐大人,你有什麼想問的,你一次問完吧!不過,就算我腹部中的胎兒不是陳建和的,可也是陳建和允許的!他總不能讓彆人知道他有不足之症!再說了,他須得子嗣相承,否則陳家就會敗在他的手上。唐大人,這件事你即便捅出去,恐怕也治不了我什麼大罪,不知你為何非要咄咄逼人?”
唐淵趕忙作揖行禮,“陳夫人,切莫生氣!我本不願探究府上的私隱之事,可是陳大人死得蹊蹺。腦卒中雖然高危風險,但是不至於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所以我就多問了幾句。”
說到這裡,徐霍翁便緊張起來,“你這話是何意?莫非你認為是我要謀奪陳大人的妻子家財,而坑害於他?”
陳夫人閉目,伸手指向了徐霍翁的方向,“我知道你們在懷疑什麼……不必問了,我腹中的胎兒正是此人的!我與此人早就相識。當初他在京城趕考之時,就曾投入我父親門下。那時候,我還年少,他允諾中榜之後,便來娶我。可惜此人不堪托付,不但沒有進入二榜以內,甚至都混不上一個同進士!”
徐霍翁人到中年,聽到老底被揭,臉皮自然是掛不住,急急地喊道:“娟蝶,不要胡說!”
陳夫人冷笑一聲,“我哪裡胡說?本來就是如此!這人沒有中榜,也不敢來提親,就想讓我與他私奔!我雖然傾心於他,但總歸還是顧念家族榮耀,怎可能與他輕易私奔,便拒絕了他。後來,我便嫁給了陳建和,誰曾想陳建和天生不足,無法綿延子嗣。那時,徐霍翁仍在京城苦讀,時不時來找我敘舊,我們便有了第一個孩子。”
崔玨曾經見過陳建和的大公子。那孩子聰明俊秀,完全長成了陳夫人的模樣,相貌與徐霍翁、陳建和無半點關係,所以他也沒有往這方麵想。
眼下被陳夫人說破了,他才恍然大悟——陳建和也是知道的,陳夫人所生之子根本就是徐霍翁的。所以當初剛來鑒陽城,他便讓徐霍翁送自己的妻兒回家,是要給他們創造機會獨處,免得他們把自己不足之症這個秘密給說出去。
顯然,唐淵也明白了這個道理,輕咳一聲,掩飾了窺探上官私隱的尷尬,“如此說來,你二人所行之事皆被陳大人的允許,那麼便沒有理由殺害他……”
徐霍翁聽到這句話,神氣活現起來,“就是嘛!陳大人和陳夫人與我相識多年,我們三人之間一直相安無事,我怎得就要在此時傷害他?純粹無稽之談!”
陳夫人突然眼睛睜開一條縫,不屑地看了一眼旁邊麵容激動、高聲叫喊的男人,冷笑一聲,“誰說徐霍翁不會殺人的?那晚,他與我同床之後,離開了內院,就去了前院,想來便是找我的夫君喝酒聊天。酒過三巡,他竟把我夫君性命害了!”
徐霍翁嚇了一跳,“娟蝶,你這話是怎麼說的?哪有的事!”
陳夫人坐直了身體,拍了拍泰媼的手,示意自己已無大礙。“怎麼沒有?你為了與我雙宿雙飛,也為了自己的仕途更進一步,就害死了我的夫君,還想讓我父親向朝廷舉薦你!這一樁樁一件件,你可是親口告訴我的!那大量的烈酒也是你給我夫君灌下去的,你現在休想抵賴!”
徐霍翁驚恐地看著唐淵,“唐推官,你可不要聽這婦人胡說八道!這些事我可斷斷沒有做過!”
陳夫人冷笑一聲,“沒有做過?那日在書房裡伺候的小廝,是你的貼身隨從吧?把他叫來,一問便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