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被得勝吞滅(1 / 2)

吾父耶和華 千翅萬瞳 8411 字 2個月前

【幾時你們看見耶路撒冷被軍隊圍困,那時你們便知道:她的荒涼近了。那時,那時,在猶太的,要逃往山中;在王都中的,要離去;在鄉間的,不要進城。因為這是報複的日子,為要應驗所記載的一切。】

——《路加福音》21:20-23

在信使離去後,巴利安掃了一眼會議廳的人,包括伊拉克略宗主教在內,都不由得略微低下頭。

這不隻是因為巴利安在現存的貴族中位階最高,更是因為他展露出了自己,足以讓他人羞愧的品德。

早在圍城開始之前,巴利安便始終強調耶路撒冷是死地,無兵可救,試圖帶著城中的法蘭克人儘快撤離。

然而,除去少數理智的人外,絕大多數都陷入一種難以言說的絕望。

他們中不少人,甚至覺得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耶路撒冷。

當然,在薩拉丁大軍真切包圍住聖城的時候,作為一個人、對生的渴求,又壓倒了那種自以為是的“殉道”情節。

可偏偏、巴利安心知肚明耶路撒冷已是死地,卻依舊不顧一切的越過深淵,跨入城內。

分明、薩拉丁已經對巴利安網開一麵,容許他帶著妻子子女,一同離開耶路撒冷。

但巴利安還是選擇留在城中。

城中的騎士們有了主心骨,便是伊拉克略宗主教,在見到巴利安後,也是如釋重負。

“天父在上,在這個關頭,您及時趕回來了。”一名騎士如此奉承了一句。

巴利安卻是無奈的扯出一個笑容:“那就向天父祈禱吧,祈禱我們能夠平安渡過此劫。”

“願天父,庇佑我等此戰必勝。”另外一名騎士如此說道。

但巴利安在收斂住笑容後,卻是表露出一個極為平靜的表情,向四周人宣布:“不、此戰必敗,所以我決定投降。”

議會廳中霎時間寂靜了下來,隻餘下火把尚且劈啪作響,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在彌漫。

所有騎士、包括伊拉克略在內,他們都難以置信。

往日裡的王國棟梁、騎士楷模、扶持君王之人,卻要帶頭去降?

“這個世間,沒有不滅的國,更沒有不被拆毀的殿堂,唯有人心的聖堂,才有可能世代相傳……”

“以色列的聖殿、被天父拆毀過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猶太人的聖殿被拆毀時,那些試圖頑抗的猶太人又都遭遇了何等結局?”

說話的時候,巴利安將目光看向了伊拉克略,看著這位宗主教,凝視著對方麵龐上的陰晴不定。

騎士們無故不會去關心曆史,但教會卻是要必然記住曆史的。

曆史是教會的過往,是教會正統的宣稱,因而教會要去記錄曆史,要去將過去的曆史向後人述說。

猶太人接連修葺過兩次聖殿,第一次被毀於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

在聖經中留下《耶米利哀歌》一卷,記載著當時的慘狀。

【他從上降下火來,深入我的骨骸;】

【他在我腳下設下羅網,使我陷落;】

【他使我終日孤寂,惆悵不已。】

在這之後,猶太人回歸故土後,重建了聖殿,曆史上稱為第二聖殿。

公元70年,羅馬帝國的將軍,也就是後來的皇帝提圖斯,鎮壓猶太人的起義,攻陷耶路撒冷,並摧毀了第二聖殿,使之僅剩下一麵“哭牆”。

每一次聖殿被毀,都意味著一次屠城,意味著猶太人陷入絕望。

“你想讓我們也陷入那等苦境嗎?”

“向他們派出使者吧,告訴薩拉丁,如果他承諾讓我們平安離開的話,我們願意投降。”

巴利安回憶起當初蓋裡斯的言語,他將那些話複述給了在場的人。

【不可作無謂之犧牲,汝當記得:是百姓擁有土地,非土地擁有百姓。】

【惟有人民擁護之者,雖未加冕,亦為君王;唯有土地而無百姓者,不配稱國。】

【當銘記,孤城不可久守,因其外無援,內無食;然薩拉丁非嗜血之人,汝可與之言和。】

【若其索贖金,汝當予之;若其拒絕,汝可示以威脅,以城中之穆斯林及聖地為質,然勿行屠殺之事,因世間之恨,已不應再增。】

——《巴利安書》第一章節選

對於現如今的巴利安來說,耶路撒冷聖城或許重要,但更為重要的卻是那人心中的聖堂。

與其讓法蘭克人的血染紅耶路撒冷城,還不如將這裡的人口轉移到合適的地方去,靜待時機圖謀再起。

畢竟在這個時代的巴勒斯坦地區,土地其實並不稀缺,真正稀缺的是人口。

薩拉丁有著千萬規模的臣民,故而能一敗再敗。

法蘭克人卻隻有不足其五十分之一。

若想重建耶路撒冷王國,那麼任何一個人都彌足珍貴。

當巴利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後,無論是那些騎士又或者伊拉克略宗主教,都表示讚同。

“可、有個問題……”但還是有人提出了異議。

“怎麼了?”

“薩拉丁曾派出使者勒令我們投降,但……”那個騎士有些說不出後麵的話了。

“但他們把使者的鼻子與耳朵都割了,送了回去。”伊拉克略將騎士沒說出口的話補充完。

會議廳裡,再度寂靜了下來,照亮廳堂的火把,搖曳著昏暗的光,映在巴利安的臉上,照出極端扭曲的麵龐。

他臉上的傷疤如蜈蚣一般扭動了起來,手中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最後便隻剩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算了……”

“去準備堅守城牆吧。”

寒風驟然從窗外湧入,火把的光芒劇烈搖晃,幾乎熄滅。

巴利安的胸膛,被無形的重壓緊緊壓住。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不再是若有若無的陰影,而是自牆縫中滲出的粘稠液體,逼進他的鼻腔,侵蝕他的每一次呼吸。

曾幾何時,他所身處的這處大廳,鮮血淹沒腳踝;曾幾何時,耶路撒冷的街道被屍骨堵塞;曾幾何時,耶路撒冷滿目瘡痍、屍臭衝天……

“血債已經欠得太深了,我們無力償還。我們隻能乞求薩拉丁的承諾,至少讓他的部下不再屠城……”

“武裝所有成年的法蘭克男人,另外將城裡所有的貴族子弟還有富商都召來,我將冊封他們為騎士。”

當其他所有人離開大廳的時候,巴利安無力地靠著一根柱子坐下,他聽到了一些聲音、嗅到了更濃厚粘稠的血腥。

他低下頭,雙眼半閉,整個空間都被凝固的血腥所籠罩。

八十八年前,這裡還不是聖殿山,那時候叫阿克薩清真寺,乃古蘭經中的遠寺,先知默罕默德登霄夜遊七重天之所在。

在這裡,掀起過一次洪水,由婦孺的鮮血彙聚。

……

巴利安將城中所有年滿16的貴族子弟,還有來自富商家族的男子,全部冊封為騎士。

他組織一切的人手收集糧食,向城中的居民發起募捐,由此籌措戰爭經費,或者說預備贖金。

在這個忙到脫不了身的境地裡,有騎士過來找到巴利安,告知他,有人找他。

“陛下,說想要見見您。”

一時間巴利安有些茫然,但隨即反應了過來,那位陛下是誰。

“我會去看西比拉的。”

“對了,她現在在哪裡?”剛要走出大廳的巴利安,回過頭向那位騎士問道。

“陛下她如今正在聖墓教堂。”

“好的,我知道了。”巴利安踏出聖殿騎士團的大廳,下山向基督徒城區走去。

耶路撒冷城的麵積約為0.9平方千米,城牆4.5千米左右,城牆的平均高度為12米。

在這座城市裡,常年堆積著兩萬人起步,而如今更是因為戰亂的緣故,彙聚了近三萬人。

穿行在街道上,各種雜亂的祈禱與詛咒彙入巴利安的耳中,垃圾、糞便還有屍體的惡臭鑽入鼻腔。

在他的眼中,這座昔日聖城、滿目瘡痍。

【耶路撒冷犯罪作惡,因而成了可憎惡的】

【她的汙穢沾滿了她的衣裙,她從未想到會有如此的結局】

當巴利安來到聖墓教堂的時候,這裡已經被一些衛兵們嚴加看管。

聖墓教堂被認為是《聖經》裡所說的各各他,既是基督耶穌被釘死於十字架之處,亦是其下葬之所在。

一千一百多年前耶穌被捕判處死刑,帶到此地被釘上十字架。他被行刑於兩個小偷之間,脖子上掛上羞辱的牌子——“拿撒勒人耶穌,猶太人之王。”

當日下午三點,朗基努斯用長矛刺穿彌賽亞的身體,以確定他已經死了,然後鮮血和水從傷口湧出。

因那天是星期五,猶太人的安息日已經開始,耶穌的屍體被暫時存於附近的一間墓室,待到安息日後膏抹他的身體。

在三日之後,安息日結束,幾位婦女拿香膏,要來膏抹他的身體之時,發現耶穌的身體不見,有天使向她們宣告耶穌已經複活。

在與那些衛兵打過照麵後,一位修士帶領著巴利安走進教堂中的地下陵寢。

昏暗的光線透過狹窄的裂縫灑入,形成一束束微弱的光柱,照耀在地麵上,這裡彌漫著潮濕的空氣。

巴利安從這間陵寢裡的石棺旁經過,這些石棺都安葬著耶路撒冷王國的先王。

借著被點亮的燈火,巴利安能看清那些石棺上的花紋,還有石棺上記載著他們事跡的石板。

“基督已經從死裡複活,成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

“死既是因一人而來,死人複活也是因一人而來。”

“在亞當裡眾人都死了;照樣,在基督裡眾人也都要複活.就在一霎時,眨眼之間,號筒末次吹響的時候;因號筒要響,死人要複活成為不朽壞的,我們也要改變。”

“這必朽壞的總要變成不朽壞的;這必死的總要變成不死的;這必朽壞的既變成不朽壞的;這必死的既變成不死的;那時經上所記“死被得勝吞滅”的話就應驗了。”

巴利安低聲念誦著《哥林多前書》裡有關昔日基督受難時的段落,用手撫摸過那一具具的石棺。

如今,死人複活已非虛言,主的肉身再度行於大地,當那審判日到來之際,這些昔日的君王,也要一齊從這石棺中醒來。

在經過其中一個石棺的時候,巴利安頓下了腳步,這裡麵葬的是鮑德溫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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