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怎得,落入了、此等地步。”
那個帶著鐵麵的年輕人,在虛弱無力的發出質問。“鮑德溫,這是我們應得的下場。”
“你、確定?”
“我確定。”
“你、做出了……選擇?”
“那是你的選擇。”
巴利安做出了回應。
再度向前行了數步,他見到一個女人正趴在一個小小的石棺上抽泣。
今年二十八歲的她,正值女性最為嫵媚動人的年華。
那曼妙的身姿足以勾魂攝魄,然而此刻的巴利安卻無暇欣賞這般美景。
巴利安眼中,他所看到的是居伊王權一次又一次的過失、懦弱與無能。
正是這對夫妻,因其一次又一次的錯誤決策,將耶路撒冷王國推向了如今這般境地。
“你……可以…殺了、她。”
“這樣……就、沒有阻礙了……”
巴利安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劍柄,但並未抽出那把利刃。
而是低聲說道:“鮑德溫,你真是活該下地獄啊……”
“我們……安茹,最後、的結局……都是地獄。”
“因為,那是,我們的家……我們都是,魔鬼子嗣……”
“但伊莎貝拉不會,她已是與神立約了。”
“但願……如此。”
死者的陰影,依舊遮蔽著天空,那位昔日的王,好似還活著一般。
巴利安將目光投向了,那具小小的石棺。
這裡麵裝著鮑德溫五世,那是伊莎貝拉與麻風王的侄子,他巴利安曾在伊莎貝拉的請求下,扛著這個孩子在聖墓教堂裡加冕為王。
“他是我最親的侄子,所以巴利安你能幫幫他嗎?”伊莎貝拉那軟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鮑德溫五世是伊莎貝拉最親的侄子,那麼西比拉豈不是麻風王最親的姐姐?
血的味道,已經使得巴利安有些神誌不清了,他難以分辨這個世界的真假,隻能憑著自己的良心為人處世。
抽泣中西比拉,轉過了頭,她注意到巴利安那握著劍柄的右手,卻未有做出什麼反應。
“巴利安,你來了?”
“對。”
“如今是天父在懲罰我麼?”
“祂是在懲罰我們所有人。”
“為何我們的祈禱,沒有一點成效呢?”
“天父不會屈尊來聽城中的這點噪音,因為通奸的惡臭、令人作嘔的奢侈還有違背天理的罪惡,那一切,都阻擋著我們將祈禱送往我主麵前。”
罪孽,纏繞著他們這些法蘭克人,他們假神之名,行人之事。高呼信仰之名,貪婪的奪取土地與財富,故而一次又一次的十字軍,皆滿是鮮血與醜惡。
巴利安與西比拉在七位先王的注視下,談了許多、許多。
其中有關於麻風王的、有關於伊莎貝拉的,還有關於蓋裡斯的。
由於現如今居伊被作為人質困於薩拉丁之手,巴利安也同西比拉達成了交易。
“他要退位、必須退位。”
西比拉的麵容苦澀,卻也隻能點點頭。
……
時間一天天過去,耶路撒冷缺乏卡拉克城那般的險峻地勢。
在攻城的器械都已經完備後,薩拉丁的軍隊從耶路撒冷城的北門大衛塔方向,還有西北邊的大馬士革門方向,一同發起進攻。
伴隨著密集的箭雨,薩拉丁的戰士們推著沉重的攻城車和攻城塔,向聖城逼近。
六天的時間裡,城外的地麵被鮮血染紅,反複上演著慘烈的攻城戰,每一次攻城都以薩拉丁方的重大損失告終。
最終,在法蘭克人欣喜的目光中,薩拉丁收起了王帳,隨即在他們絕望的恐懼中,向橄欖山方向重新紮營。
橄欖山位於耶路撒冷東部,這裡缺乏出擊的大門,難以高效破壞薩拉丁的攻城器械。
法蘭克人隻能無助地看著薩拉丁無視他們的存在,準備著大量的攻城器械,眼睜睜看著他派出工兵挖掘地道。
彈射式投石器、配重式投石機和牽引式投石機,接連發出低沉的轟鳴。
那些混有硝石與煤油的密封陶罐,將天火投入城中。
數百公斤的碎石,劈天蓋地砸落在城牆。
薩拉丁的工兵們,在耶路撒冷的城牆下挖掘出相當大的空間,在裡麵支起木頭,而後澆上煤油。
伴隨著一點火星,烈焰燒在了城牆下。
那麼支撐地道的木頭,隨之一齊崩塌,上麵的城牆也一齊崩塌。
真正的血戰,也由此拉開序幕。
巴利安領著那些冊封不過半月的騎士,用自己的身軀與刀劍頂在了城牆缺口。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與絕望的氣息。
教士們赤腳環城遊行,向主發出最後的祈禱,城中的婦女將孩子的頭發浸入冷水盆中,然後將之剪掉,他們企圖通過這些這些懺悔,消除天父的憤怒。
【耶和華定意拆毀錫安的城牆;他拉了準繩,不將手收回,定要毀滅。他使城郭和城牆都悲哀,一同衰敗。】
【夜間每逢時辰開始,要起來呼喊,在主麵前傾心吐意如水。你的孩童在街頭上挨餓昏厥,你要為他們的性命向主舉手。】
【婦人豈可吃自己所生、所撫育的嬰孩嗎?】
【耶和華發怒的日子,無人逃脫,無人存留。我所搖弄所養育的嬰孩,仇敵都殺淨了。】
——《耶米利哀歌》
當兩日後的黎明來臨時,巴利安孤身走出耶路撒冷城。
在他麵前是薩拉丁的撒拉遜人大軍,在他身後是坍塌的城牆,是落幕之國的都城。
巴利安獨自一人直麵千軍,他身上沾染的鮮血,已經徹底掩蓋住罩袍本身的色彩了。
晨曦灑在他身上,替這孤寂之人帶去一縷聖神的祝福。
他是在同浪潮搏擊,同伊斯蘭世界為敵,在他的身後是無數的罪人,祈求著天父的寬恕。
所有人都知道他必敗無疑……
因他不是那天父的兒子,不能將世人的罪累在自己身上。
“薩拉丁!”巴利安狂怒著大吼。
“夠了嗎!你還想要更多麼!”
“我不介意再沾染更多的罪孽!殺上更多的人!”
然而,千軍不曾應答。
他們隻是默默審視這這位耶路撒冷城的捍衛者。
這些日子裡的慘重代價,已經迫使薩拉丁麾下的這些驕兵悍將學會了尊重。
薩拉丁在他的親衛護送下,來到了巴利安麵前。
“我若說,你們的血,還不曾流夠,你是不是會繼續頑抗?”
與沐浴鮮血的巴利安相比,薩拉丁衣裝整潔,乾淨的不似身處戰場。
麵對蘇丹的提問,巴利安扯出一個笑容,麵上的傷疤為之扭動。
“投降吧,巴利安,我能確保你平安無事。”
巴利安依舊是搖了搖頭,這遠遠不夠、他不是為此而來的。
“那、再加上你們的那位女王?”
巴利安嘖了一下,這也不是他想要的。
“不夠,遠遠不夠,我希望的是城中法蘭克人都平安無事。”
“平安無事?那你們欠下的債誰還呢?”
在這清晨的微風中,遍地的屍體染紅了天際,薩拉丁的一句言語,喚醒了此地沉眠已久的幽靈。
那些幽靈們,爭先恐後的鑽入巴利安盔甲中的縫隙,浸濕了底下的棉質武裝衣。
血、無儘的血、如浪潮淹沒大地,
在炎炎天空中,一隻雄鷹在於巴利安頭頂翱翔,鷹爪上抓著一具配有七支弩箭的十字弓。
它以沙啞的嗓音喊道:“大禍臨頭了,耶路撒冷!法蘭克人,你們的報應來了!”
那七支弩箭,即是七宗罪。
巴利安蠕動了一下嘴唇,他感受到了重擔,可他依舊坦言。
“更多的債也好、更多的罪也罷,你要知道城中還有著諸多穆斯林,若你不給法蘭克人平安無事,那就讓我與那些穆斯林同死吧。”
“在那之前,我將推平一切的聖地。”
薩拉丁審視著巴利安,他亦如上次於他帳篷裡會麵時一樣,繞著巴利安走了兩圈。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懂怎麼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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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