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裡斯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手中雙手闊斧的斧刃上,已經多出不少缺口,暗紅色的血跡凝固在斧柄上,而斧尖處則還不時滴落著鮮血。
聽著蓋裡斯的話,伊萊亞斯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心中平白升起希望。在這種境地下,匆忙而急切的向蓋裡斯詢問:“我懺悔後,就能活下去嗎!你就不會殺我嗎!”
他是如此的渴慕生命,渴慕著活下去,為了自己的性命,他不惜向偶像、還有“死亡之神”獻上祭品。
但這種對生命的渴慕,卻是一種貪念,一種對絕大多數人的背叛。
“伊萊亞斯,我要告訴你,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樣創造的,窮人們要活著的聲音即是天主的聲音。”
“對窮人和卑微者所做的就是對耶穌所做的。”
“你背叛了你的同胞,豈不就是背叛了基督耶穌?”
“須知,那賣了無辜者鮮血的猶大,在耶穌死後,亦曾痛哭,將銀錢拋在地上,於聖殿外自縊死了。”
“自殺者不能登上天堂,我已經給予你自贖的機會了。”
“你是要如猶大一般,在地獄裡與神相隔,永恒掙紮,品味那神窒的味道嗎?”
在基督教的傳統教義中,自殺被視為一種嚴重的罪行,因為它被認為是對生命的拒絕,這與神所賦予的生命禮物相違背。
包括東正教和天主教,自殺被視為一種悖逆神的行為,因為隻有神有權決定生命的開始和結束。
伊萊亞斯的嘴唇張了又張、合了又合。當蓋裡斯將他比作猶大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可他如何去悔過?
那種發自內心、痛哭流涕的、足以淨化一切的悔過,確實足以讓神原諒他一切的罪。
可伊萊亞斯他做不到啊!
他現如今唯一的恐懼,就是自己要死了……
伊萊亞斯的淚水,隻會因自己而流。
見伊萊亞斯半天都沒有動靜,蓋裡斯手中的斧頭舉起來了。
被捆住雙手雙腳的伊萊亞斯根本動彈不得,在那把斧頭落下之前,幾滴鮮血滴在了他的脖頸上,讓他覺得有些發涼。
“我……”
話未說儘,斧刃已經劈下,伊萊亞斯的頭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雙眼凝視著天空中的太陽沒了開合眼皮的力量。
“全能仁慈的天主,禰帶來了永生的希望,我在此虔誠祈求”
“願禰接納伊萊亞斯,寬恕他所犯的過失,無論思想、言語、或行為,願他安息於您的聖懷。”
“請派遣天使引導他,不讓魔鬼傷害他的靈魂,願我們珍惜生命的恩賜,奮力行善,期待重聚。”
“願他在禰光輝中共享永樂,
“榮耀歸於禰,直到萬代。”
“阿門。”
蓋裡斯在自己食指上切開一道不深的口子,擠出一滴血,在伊萊亞斯徹底死去前,將之落在伊萊亞斯的唇上。
以此示意伊萊亞斯在他臨行之前,已經飲過聖血。
“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必得永生,在末日,我且教你複活。”
【我們愛壓迫者,是要將他們從罪孽中解放出來。】
這一幕,有些過分詭譎了。
在這屍山血海,尼古拉斯那些人,所看到的卻並非一個嗜殺成性的怪物。
這是一個格外神聖的存在,那頭璀璨金發,在陽光下,更是宛若散出了光圈一般。
一旁的尼古拉斯,在接連幾次呼吸後,對一旁的安德烈說道:“這是塔博爾之光。”
安德烈有些茫然,他沒有看到什麼光、沒有見到什麼光環,剛剛隻是蓋裡斯剁下了一位罪人的頭顱罷了。
尼古拉斯搖了搖頭,當然、確實,蓋裡斯的頭上不會多出一道光圈,但他的神聖,卻也不需要依托外物來襯托。
這神聖的塔博爾之光,是對義人心靈的淨化,亦是對罪人的懲戒烈焰。
許多東正教神學家認為塔博爾之光就是地獄之火。
根據這些神學家的說法,地獄是那些不接受上帝非受造之光和對上帝的愛,並被其灼傷的人的狀態。
對於罪人來說:“神聖之光將被視為地獄的懲罰之火”。
這是一種愛、這是一種解救。
伊萊亞斯應該要感謝蓋裡斯,至少蓋裡斯給了他上天堂的機會,而不是讓他真如猶大一般,隻能在地獄裡徘徊。
當完成這一切後,蓋裡斯再度將目光看向的那些“瓦蘭吉”。
這些瓦蘭吉人在瑟瑟發抖,他們感受到了炙熱是烈焰,仿若燒灼他們的靈魂。
在這種境地下,他們渴求著生,試圖擺脫蓋裡斯的斧頭。
當然、蓋裡斯殺人是有原則的,他並沒有濫殺無辜,就如蓋裡斯這些日子一直所言的。
這並非是個人的複仇,而是上帝要借由義人的手,來行公正的審判。
在罪人悔過並受死之後,他的歸宿已經是隻能由天父去裁決。
而有關他的仇恨與複仇,也因此而終結。
事情到此為止,不會、也不該再漫無目的的延展了。
最後,這夥“瓦蘭吉”居然還活下來了幾個人。
而有關蓋裡斯他們這夥人,斬殺了皇帝“瓦蘭吉衛隊”的消息,也隨著落葉飄向了這座島的四方。
……
依舊是在那座教堂,安東尼主教有些無言,在他座位的對麵是阿爾喬斯,他所最喜愛的學生、或者說養子。
發際線很危險的主教,在聽到那個消息後,仰麵看了看天。
在大多數教會眼中,和平與秩序高於一切,比保護人民、建築和土地還要重要。
因此甚至於有些修道院或教堂,會同那些劫掠者達成協議,表明隻要劫掠農民,他們就會給予許可。
但作為一名教育出阿爾喬斯神父的主教,安東尼還是有著惻隱之心的。
因此,早在當初尼古拉斯起義失敗之後,他就去找過艾薩克的老師也就是巴西爾,希望那位能夠勸住艾薩克。
隻能說,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有些效果,然而當尼古拉斯那夥人越獄之後,艾薩克的怒火便猶如火山一般噴發了。
自覺被背叛的艾薩克,竟不顧師生情誼,將自己的老師、塞浦路斯的“宮相”給斬去雙腿。
“主曾說過:‘不可殺人!’天主的戒律是壓倒一切的。士兵沒有義務服從與天主的戒律相反的命令。”
“即使麵對罪惡的殺人的命令,也應當按良心辦事。”
“但我覺得,艾薩克也好、那些突厥人或者瓦蘭吉也罷,他們大抵是沒有良心的。”
“我們所信奉的救主,就臨在那些受難的麵孔裡,我們怎能在這樣的曆史麵前漠然無動?”
聽著自己學生的這些話語,安東尼主教發覺神父成長了許多。
這個三十六歲的中年人,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他有了一套成熟的思辨邏輯體係。
而這套體係,在如今這個時代、幾儘異端。
可若是阿爾喬斯所言的奇跡確切為真,那麼阿爾喬斯就將成為新千年的“使徒”,他將可能是聖·彼得,或者使徒保羅那樣的人物。
偏偏,就在今天,那個金發法蘭克人的消息傳了過來,那些傳言一個比一個離譜。
尋常人聽了也不過是當做閒談,無非是打發一下現實中的苦悶無聊。
可安東尼主教聽了後,就有些擔心這個時代,是真切出現了一位猶如【參孫】一般殺人盈野,卻乃神助的【先知】。
因為,大地將起刀兵,舊世界燃起烈火,勢必血流成河。
那樣的未來,真的是阿爾喬斯口中所言的天國嗎?
在這種情況下,安東尼主教說了這麼一段話:“暴力不僅威脅著我們的兄弟情誼,也天國離我們愈遠,更是暴力者自己的失敗。”
“想用暴力升級的方法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問題,隻能會把我們的社會推入殺戮和毀滅的深淵,對我們的社會生活和精神生活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安東尼主教沒有特指艾薩克雇傭兵的鎮壓行為,也沒有批判蓋裡斯他們的起義軍,他隻是在述說他的看法。
聽到這番話後,阿爾喬斯站起了身,摁住了主教的肩膀,將頭抵過去。
“老師啊,那位聖子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可以複述給你聽,我真切的希望那並非現實。”
“什麼?”
“宗教的苦難既是現實苦難的表現,又是對這種苦難的抗議。”
“宗教是被壓迫生靈的歎息,是無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沒有精神的狀態的精神一樣。”
“宗教是人民的安慰劑。”
“老師,你還要沉默嗎?真要讓我們教會成為被壓迫生靈的歎息嗎?”
在這個狹小的懺悔室裡,安東尼主教縮了縮腦袋,他的學生確實是長大了,如今其身上有著一股難言的威勢。
“先前的尼古拉斯叛亂並沒有結束,新的風暴即將到來,如果我們教會不作出正確的選擇,勢必將要被塞浦路斯人民所拋棄!”
“那些被棄於垃圾堆中與鳥獸爭食的人,那些理當絕望的人,將要點亮塔博爾之光!”
神就行走在這個流血的世界上,阿爾喬斯對此堅信不移。
若是教會沒有在這個關頭做出正確決定,那麼蓋裡斯將會毫不留情的將教會清掃。
畢竟對於罪人來說:塔博爾神聖之光將被視為地獄的懲罰之火。
俄羅斯東正教的耶穌在塔博爾山顯聖容之像約1408年成型。
更新字數比二合一還多!
(本章完)